第30章 五蠹秘策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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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士聲音如雷貫耳,在山穀間回蕩。刹那間,現場一片寂靜。
    緊隨其後,十二名身著金甲、手持長矛的先導騎兵從山道衝出,箭矢般分列兩側,矛尖閃爍寒光。他們身後,二十四麵黑底金邊的巨大旗幟迎風招展,"秦"字在陽光下如同活物般躍動。
    號角再起,聲震雲霄。這次不是單一的號角,而是數十支銅角同時吹響,如同山崩海嘯,席卷整個工地。聲浪之後,是整齊如一的鐵蹄聲,沉重而有力,仿佛大地的心跳。
    山道轉角處,二百餘名身著玄甲的禁衛軍浮現在眾人視野中。他們鎧甲鋥亮,長矛如林,盾牌如牆,在晨光下宛如一條移動的黑色鋼鐵長龍。步伐整齊劃一,地麵隨之微微震顫。他們的眼神冷峻,表情嚴肅,訓練有素的軍容展示著秦國軍隊的可怕紀律。
    公孫戌麵色驟變,下意識後退半步。其他貴族也紛紛變了臉色,剛才的囂張氣焰瞬間消散。那些曾氣勢洶洶的族兵更是麵如土色,悄悄收起兵器,不敢再有絲毫造次。
    禁衛軍分列兩側,形成一條寬闊的通道。一輛飾有黑金二色、雕刻著龍鳳圖案的華麗車輦緩緩駛來,八匹通體烏黑的駿馬拉動,馬頭裝飾著金絲纓絡。車前車後,各有二十四名內侍、儀仗、華蓋,步伐輕盈而不失莊重。
    車輦兩側,是更多的禁衛軍,他們身著特製的衝鋒甲,腰佩長劍,手持強弓,箭囊滿載,麵無表情地掃視著四周,眼中的冷酷足以凍結任何不軌之心。
    "秦王駕到!"先導官高聲宣告,聲音回蕩在山穀間。
    車輦停下,內侍上前鋪展紅毯,設置玉階。車簾緩緩掀起,一位身著黑底金紋龍袍的年輕君王踏步而下。他麵容俊朗堅毅,雙目如電,舉手投足間盡顯帝王威儀。
    嬴政腳踏玉階,目光掃過全場。那一刻,仿佛時間都為之凝固。工地上落針可聞,連風都似乎停止了呼吸。
    公孫戌神色一凜,急忙整理衣冠跪伏在地:"臣公孫戌,叩見大王!"
    其他貴族迅速收斂方才的傲氣,肅容跪地:"臣等叩見大王!"
    韋謙額頭滲出細汗,神情由傲慢轉為恭謹,俯身叩拜:"監禦使韋謙,叩見大王..."
    那些剛才還威風凜凜的貴族族兵,此刻自覺敗落下風,紛紛退至後方,低垂兵刃,目不斜視。他們不敢再有絲毫造次,卻也保持著最低限度的尊嚴,暗自調整陣列,靜候主人號令。往日橫行無忌的貴族私軍,在王室禁衛的森嚴陣容前,氣焰頓消,如同雄獅見了猛虎,不得不收起爪牙。
    所有人的態度都發生了微妙變化——不是恐懼,而是深刻認識到了王權與貴族勢力間的實力差距,是對秦王威嚴的發自內心的敬畏。
    嬴政環顧四周,目光如電,先是在跪伏的貴族身上掃過,又落在李明衍身上稍作停留,最後定格在那縱橫交錯的渠道工地。
    "平身。"他聲音不高,卻如金石,令人不敢違抗。
    群臣緩緩起身,低首候命。嬴政袖手而立:"寡人聞涇水工程受阻,特來巡視。諸卿聚於此地,可是為水利之事?"
    公孫戌上前一步,雙手抱拳,深深一揖:"臣有罪,請大王恕罪。此渠貫穿臣族祖地,毀我宗祠良田,故不得不向大王請命。"
    話音剛落,其他貴族紛紛拜伏:"臣等附議,懇請大王明察!"
    嬴政麵如寒鐵,未見喜怒。他目光如炬,緩步登上工地邊緣的土台,眾臣不敢怠慢,俯首隨行。
    登高望遠,俯瞰全局。嬴政負手而立,久久凝視著那些蜿蜒的渠道。風吹衣袂,氣度如山。
    "諸卿所奏,"嬴政終於開口,聲如洪鍾,"寡人已知。然治國如治水,須通觀全局。李水官,渠道選址,有何考量?"
    李明衍上前三步,雙膝跪地:"臣叩見大王!此渠路線,臣等反複勘測,若貿然改道,恐難保渠成功,更恐引水患於民。"
    "大王明鑒!"公孫戌急忙拜倒,額頭觸地,"此渠雖利於國,然若毀我宗祠,臣族上下,何以為繼?懇請大王垂憐!"
    嬴政眉頭微皺,目光如冰,掃過眾臣。片刻靜默中,眾人感受到那無言的威壓,不敢抬頭。隻有風聲在渠道間嗚咽,如同無數臣民的低語。
    秦王嬴政突然轉身,目光如電,直視公孫戌:"公孫愛卿,寡人有一問:你族封地共有良田幾何?"
    公孫戌一怔,隨即答道:"回稟大王,約有良田三萬餘畝。"
    "三萬餘畝..."嬴政輕聲重複,緩步踱至高台邊緣,俯瞰遠處連綿起伏的田野,"如此大片良田,當是先王所賜吧?"
    "正是,乃先王念在臣歸順有功,特賜封地。"公孫戌挺起胸膛,語帶自豪。
    秦王微微一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寡人記得,你族原為韓國公族,歸順時不過百餘人,先王賜地五千畝。如今數年過去,封地竟增至三萬餘畝,增幅著實可觀。"
    公孫戌麵色一變,連忙解釋:"臣族勤勉耕耘,這才漸漸置辦了些田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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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勉耕耘?"嬴政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此言一出,公孫戌頓時麵如土色,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其他貴族也個個神色大變,有的低頭不敢直視君王,有的互相使眼色,場麵一時尷尬至極。
    嬴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向李明衍:"李水官,若按現有規劃,渠道會占用公孫氏封地多少?"
    李明衍答道:"回稟大王,約六百畝左右。"
    "六百畝?"嬴政眉頭一挑,"三萬畝地,取其六百,不過五十分之一。公孫愛卿如此大動幹戈,難道就為這區區六百畝地?"
    公孫戌麵色難看,低聲辯解:"大王,非為地少,實為祖塋在側,渠成水患恐禍及先祖..."
    "祖塋?"嬴政冷笑,"寡人記得,你族祖塋在北原山下,距此渠道起碼五十裏之遙,何來水患之憂?"
    公孫戌瞬間啞口無言,額頭冷汗直流。其他貴族見狀,也不敢再多言,隻能垂首站立,如同被訓斥的孩童。
    嬴政目光掃過眾貴族,聲音突然提高:"寡人今日禦駕親臨,並非商議而是宣令!"
    他緩步走下高台,站在眾人麵前,身形挺拔如鬆,聲若洪鍾:"涇水之渠乃國之大計,利民安邦之策。寡人決定,此渠按原計劃繼續修建,不得有誤!"
    公孫戌聞言,臉色鐵青,卻還是硬著頭皮道:"大王,臣鬥膽進言。此渠耗資巨萬,勞民傷財,恐難成事啊!太後已有諭示,命工程暫緩..."
    "太後諭示?"嬴政冷冷打斷,"寡人怎不知曉?韋謙,太後可有正式詔書?"
    韋謙慌忙上前,顫聲道:"回...回稟大王,太後口諭,尚...尚未有正式詔書。"
    "既無詔書,何來諭示?"嬴政目光轉向公孫戌,"公孫愛卿,太後與寡人一心為國,斷不會因小失大。若有人假托太後之名,意圖阻撓國事,乃大不敬之罪,當斬!"
    公孫戌頓時麵色慘白,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其他貴族見狀,也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言。
    嬴政負手而立,環視眾人:"諸位愛卿,寡人向來明理。渠道確會占用部分私地,但寡人自有賞賜。凡被征良田,朝廷以倍數補償。且此渠成後,兩岸水利大興,農田收益必增。諸位不過小失,卻得大利,何樂而不為?"
    他話鋒一轉,聲音突然變得威嚴肅穆:"更何況,韓趙魏三國近日突襲我邊塞,邊境已燃戰火!寡人已命蒙驁將軍領兵迎敵。國有大難,朝野上下豈能為區區私地而置國事於不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皆大吃一驚。邊境有戰事?三國聯軍?這可是天大的事!眾貴族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
    李明衍也心頭一震。以他對曆史的了解,此時的秦國確實常與韓趙魏三國交戰,但三國聯軍突襲邊境,卻是聞所未聞。這顯然不同尋常。
    嬴政看著眾人震驚的表情,續道:"今有邊患,民夫征調已是困難,各地物資也需調往前線。若諸位再阻撓工程,耽誤軍需,寡人可就要論罪了!"
    說到"論罪"二字時,他目光如電,聲音冰冷,在場貴族無不心頭劇顫。"
    眾貴族聞言,紛紛拜倒:"臣等領命!"
    公孫戌見狀,知道大勢已去,也隻能咬牙領命。但他眼中的不甘和怨恨卻難以掩飾,隻是在秦王銳利的目光下不敢表露。
    "李水官,"嬴政轉向李明衍,"工程可有把握按期完成?"
    李明衍拱手道:"回稟大王,若工料充足,民夫齊備,當可按期完成。隻是近日遊俠鼓噪,民變頻發,工程確有所阻。"
    "這遊俠之事,寡人已聽蒙武所報。"嬴政沉吟道,"李卿不必擔憂,寡人會派兵護衛工地,嚴查遊俠蹤跡。至於民變...寡人會派官員安撫。"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公孫戌等人:"相信有了諸位愛卿的配合,民心當能安定。"
    公孫戌等人連忙稱是,但眼中的不甘卻更加明顯。
    "諸位愛卿,"他轉回身,聲音低沉而有力,"寡人今日宣示三事:其一,涇水之渠不得停工,各官員必須全力配合;其二,征用貴族封地所需,朝廷必有重賞;其三,若有人再阻撓工程,以叛國論處!"
    公孫戌等人麵色鐵青,但在秦王威嚴目光下,不得不俯首稱是。眾貴族心頭震動,原以為借太後之勢能輕易阻撓工程,不想秦王親臨,雷霆手段,令人難以抵抗。
    嬴政環視四周,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寡人決定在此駐留數日,親自視察工程,以安眾心。"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公孫戌等人麵麵相覷,不敢再言。
    遠處山坳中,幾名騎士隱於樹叢之間,冷冷注視著這一切。為首者取出一隻信鴿,寫下幾個簡短的字符,放飛向遠方的天際。那信鴿盤旋著升空,最終消失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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