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底籌與宿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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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別人不懂,你卻一聽便知,貨幣流向。"徐福神秘地解釋,"作為方士,我不僅能出入王宮貴族,更能遊走於市井之間。我注意到韓國近兩年大量收購秦國銅錢,數量遠超正常貿易所需。這些銅錢主要流向了秦國三個地方:鹹陽王宮周邊,夏太後的宗族領地,以及成蟜的封地。如此龐大的資金,足以收買數千名死士與內應。"
"通過這些碎片,你就推斷出了韓國與成蟜的關聯?"
"還不夠。全在細節中!"徐福搖搖頭,"我以現代情報分析法梳理了韓國近年來的所有異常舉動。韓國連嫁兩代公主、韓國主動以地事秦讓成嬌得以年少封侯,夏太後頻繁接見異國使者...這些本不相幹的事件,用網狀思維連接起來,便顯露出驚人的規律。"
徐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戰國時期的政治暗殺、宮廷政變比比皆是,但大多記載不詳。我分析韓國的底籌必然是某種能從內部瓦解秦國的手段。再查秦王室能夠號令軍隊的宗親,隻有成蟜最為可疑。"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得:"我巧妙利用雙麵間諜的身份,同時向韓王與秦王散布了關於成蟜的似是而非的消息。韓王立刻派人秘密接觸成蟜,秦王則加強了對成蟜的監視。兩邊的反應交叉印證,我的猜測終成定論。"
"如此看來,你並非發現了確切的記載,而是通過現代分析方法和雙重身份,拚湊出了這個驚人的陰謀?"李明衍倒吸一口冷氣:"可你是如何向秦王證明這一切?畢竟沒有直接證據..."
徐福微微一笑:"我沒有直接告訴秦王韓國參與其中,而是提醒他注意成蟜與夏太後的異常行動。我建議秦王暗中調查,讓他自己發現真相。這樣,他既相信了情報的真實性,又認為是自己親自揭露了陰謀。"
"高明!"李明衍不由讚歎,"利用秦王的疑心,讓他主動追查,既證實了情報,又取得了他的信任。"
徐福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秦王利用你修渠的事情,給韓國營造了最好動用底籌的局麵,順水推舟,故意引蛇出洞,一舉蕩平成蟜及其黨羽,連帶著抓獲了韓國潛伏在秦宮多年的密探網絡。"
"這對韓國而言..."
"致命一擊!"徐福斬釘截鐵道,"韓國傾注多年心血的底籌付諸東流,不僅暴露了自身布局,還搭上了秦國宮中所有暗棋。如今的韓國,已如無牙之虎,形同滅國!"
李明衍感到一陣眩暈。徐福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論著一個國家的命運,仿佛在下一盤棋,而他自己則是那棋盤上的一枚重要棋子。
"作為穿越者,你本可置身事外..."李明衍不解地看著徐福,"為何要卷入這場權力遊戲?你究竟站在誰那邊?"
"我自己這邊,我有我的所求。"徐福淡然道。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並非為了榮華富貴。"
"告奸者功勞如功臣,足以封侯拜相。若真為名利,我大可自己領功。"徐福輕歎,"然我並未領受這天功,秦王則將這大功作為禮物,送給了趙太後的麵首嫪毐。"
"嫪毐?"李明衍心頭一震。曆史上,嫪毐確實因為深得趙太後寵愛,被封為長信侯,官至中更令。沒想到嫪毐的封侯之功,竟是徐福所賜!
徐福目光深邃,望向遠方的星空,聲音突然變得感傷起來,這是李明衍第一次聽到對方如此情感外露,"我做的每一步,都是為了自己。我沒想過遵循曆史,也沒想過改變曆史,但最後曆史的走向,往往就是成了記載中的樣子。"他的聲音流露出一絲迷惘,"有時候,我也會產生一種宿命感,仿佛我們穿越者所做的一切,都是曆史長河中早已注定的一部分。"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那神秘莫測的麵容上,竟罕見地浮現出一絲茫然與脆弱。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操控曆史的棋手,而隻是一個迷失在時空長河中的孤獨靈魂。
兩人陷入沉默,隻有涇水輕輕流淌的聲音在夜色中回響。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良久,李明衍輕聲問道,被徐福突如其來的坦誠所震撼。
徐福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明衍:"初見你時,我以為你如同其他穿越者,終將迅速隕落於這亂世。然而你卻出乎我的意料,在這弱肉強食的年代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地,這讓我不禁對你多了一分敬意。"
"其他穿越者?"李明衍心頭一跳,"還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人?"
"比你想象的多,也比你想象的少。"徐福答非所問,神秘一笑,"有些話,憋在心中太久,無人可說。今日見你我同為異鄉客,又同入廟堂之高,不免想與你交流一二。"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冷峻,"我也是來警告你,不要成為絆腳石。這天下的局勢錯綜複雜,不是你一個剛來的穿越者能夠看透的。"
李明衍默然。確實,來鹹陽後這短短數月的經曆,他目睹了宮廷政變、軍事調動、遊俠亂政、貴族叛亂...每一件事都如此複雜,每一個人物都心懷叵測。而他在這曆史的洪流中,如同一片孤葉,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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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衍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無論如何,我隻想做好自己的本職——修好水利,造福百姓。至於其他...我不會妄自插手。"
徐福意味深長地笑了:"曆史的車輪會碾碎一切阻攔者,無論其初衷多麽良善。"
說罷,他拂袖而去,黑色的道袍在月光下飄逸如煙,轉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李明衍獨自立於月下,思緒萬千。
遠處,楚鐵等人見徐福離去,立刻上前來到李明衍身旁。
"水官,沒事吧?"楚鐵關切地問道,警惕地望向徐福消失的方向,"那方士有何圖謀?"
李明衍沒有立即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遠方,仿佛還在消化剛才的對話。
"水官?"
"無事。"李明衍輕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恍惚,"他隻是來告訴我,曆史的潮流不可阻擋,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楚鐵皺眉,不解其意,但見李明衍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問。
一行人默默返回營帳,隻剩下夜風吹過渠道,泛起陣陣漣漪。那漣漪如同時間的波紋,蕩漾開去,傳向遠方未知的未來。
月落星沉,夜色漸深。李明衍久久不能入眠,腦海中回蕩著徐福的話語。李明衍獨自站在月下,心中思緒萬千。徐福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層層波瀾。他望向遠方涇水的流向,不禁想到這條河流的宿命——無論經曆多少彎曲曲折,最終都將匯入渭水,隨後注入黃河,融入大海。
人的命運,是否也如這河流一般,無論如何掙紮,最終都將順應某種既定的方向?而他,一個偶然穿越至此的水利工程師,又能在這浩瀚的曆史長河中激起多大的浪花?作為穿越者,他們是在改變曆史,還是在成全曆史?
這些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來,卻難有答案。
月光如霜,夜風漸冷。李明衍深吸一口氣。無論答案是什麽,此刻他隻知道,自己必須完成鄭國渠的建設,這是他能為這個時代做的最重要的事。
至於曆史的洪流將把他帶向何方,那隻能順流而下,踏浪前行了。
距離鹹陽城不遠的一處隱秘院落裏,兩個身影正在月下低聲交談。院內種植著奇花異草,四周環水,隻有一座石橋與外界相連,既是清幽之地,也是絕佳的密談場所。
鄒衍與趙易相對而坐。一卷竹簡展開在案幾上,鄒衍指著上麵的字跡,輕聲道:
"韓非子派人送信來了。"鄒衍手捧一封封泥猶新的竹簡,眉頭微蹙,"他言稱願將韓國全部力量,並入我等謀劃之中。"
趙易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目光深邃:"韓非子此舉,正當其時。成蟜之變雖敗,但聲勢之大,布局之強,已令韓國重新獲得六國尊重。韓非子作為謀主,果然國士之風,不愧為蘇秦後人。"
鄒衍冷笑一聲,將竹簡重重擲在案幾上:"獲得尊重?有何用處?如今韓國底籌已出,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再多的尊重,也不過是對將死之國的憐憫罷了。"
趙易默然。鄒衍言辭雖刻薄,卻是事實。韓國作為六國中最弱的一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離滅國之日已不遠矣。
"吾如今終於理解,為何縱橫家學派的鼻祖蘇秦,最終讓各國獨立定底籌。"鄒衍歎息著踱步至窗前,遙望東方微白的天色,"六國之聯,本就是一道無解的悖論:國若強大,則傾向爭霸,或獨自謀劃底籌;若已瀕臨死局再欲抱團,往往又資源不足,力不從心。"
他轉身,目光灼灼:"更糟的是,各國底籌互不相知,常有衝突。一國謀劃多年的底籌,可能被另一國無意中破壞。"
趙易聞言,神色微不自然。鄒衍這番感慨,正戳中了他的痛處。曾幾何時,他的趙國也曾驕傲無比,在前任謀主平原君趙勝主導下,力主獨立與秦國爭霸。結果呢?長平一戰,四十萬趙國精銳被白起坑殺,從此再無力與秦國抗衡。如今趙國雖表麵依附鄒衍的謀劃,但趙易心知肚明,當前趙國謀主李牧,依然有著自己的打算。
"先生所言極是。"趙易附和道,隨即轉移話題,"不過,那李明衍比我等想象的要厲害得多。此人不僅聰明絕頂,似乎還有異術在身,且膽略過人。更麻煩的是,他明顯傾向秦王。恐怕留他在修渠隊伍裏,會破壞我們的整體構想。"
鄒衍聞言,目光轉向遠方:"我亦有此憂慮。若此人真如徐福所言,並非常人,恐怕留他在關中,實為大患。"他沉吟片刻,嘴角微揚,"我們不必繼續冒險了。”
韓國都城新鄭,謀主府邸深處。
一間密室內,燭光如豆,韓非子正伏案疾書。忽然,一名黑衣死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單膝跪地:"謀主,成蟜殿下派人送來密信。"
韓非子凝視了死士片刻,接過竹簡,展開細讀。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表情由平靜轉為震驚,最後化為憤怒。
"荒謬!"韓非子猛地拍案而起,"成蟜怎可如此行事?"
他急切地抓起毛筆:"立刻回傳密信,命他停止行動!"
死士低頭,聲音低沉:"謀主恕罪...恐怕...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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