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韓殿難自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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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的等待,轉瞬即逝。
    這日清晨,天空湛藍如洗,幾片薄雲悠閑地飄浮著,仿佛也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風波。李明衍、鄧起和阿漓早早起身,等待張良傳喚。
    "國相囑咐,請三位沐浴更衣,穿戴整齊後隨我前往。"前來傳話的侍從恭敬地說。
    李明衍點頭應下,與鄧起、阿漓各自回房準備。不多時,三人煥然一新地出現在相國府門前。李明衍穿著一件素雅的青色長袍,腰係玉帶;鄧起著一件棕色短袍,顯得精幹利落;阿漓則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襦裙,簡單大方。
    一行人乘坐張良派來的馬車,穿過晨曦中的新鄭城,向王宮駛去。街道上已經有不少早起的百姓在忙碌,小販們吆喝著,工匠們開始一天的勞作。三月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灑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澤。
    "今日內殿議事,你們務必謹言慎行。"同行的相府幕僚低聲囑咐,"言辭要簡潔明了,問什麽答什麽,不要多言。"
    李明衍點頭致謝:"多謝指點,我等必當謹記。"
    車隊很快抵達王宮大門。與之前被甲士押送時不同,這次他們是作為相國賓客正式入宮,受到了禮遇。宮門兩側的侍衛恭敬行禮,引路的宮人也客氣有加。
    穿過數重宮門,繞過幾處回廊,一座宏偉的建築出現在眼前——韓王內殿。這座殿宇比之前見過的側殿更為華麗,殿前石階如玉,殿門朱漆如新,殿簷青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殿前左右,分別種植著幾株古鬆和老梅,象征著堅韌與高潔。
    入殿前,張良已在門外等候。他今日穿著正式的相國朝服——黑色錦袍外罩紫色官袍,頭戴相國冠,腰懸玉佩,整個人顯得格外莊重肅穆。
    "準備好了嗎?"張良低聲問道。
    李明衍深吸一口氣,點頭道:"隨時聽候國相吩咐。"
    張良帶領三人踏入內殿。殿內寬敞明亮,兩側排列著數十張檀木案幾,案前跪坐著各級大臣。殿中央鋪著一條紅色長毯,直通向上首的龍案。龍案後方,是一位身著華麗王服的年輕男子——韓王安。
    上座的韓王,儀態端莊,身形消瘦,麵容清秀,一表人才。他著墨綠錦袍,頭戴玉冠,腰係玉帶,舉手投足間透露出幾分儒雅與貴氣。他的身後高懸一幅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頗有氣勢。
    "上麵寫的是什麽?"李明衍低聲向張良詢問。
    "是尚賢使能,"張良同樣壓低聲音,"用晉係書法所寫,意為重用賢才,發揮其能,是新王登基時立下的治國方針"
    李明衍暗自點頭,心想這韓王有此雄心壯誌,倒是個明君之象。
    韓王環顧四周,聲音清朗有力:"今日內殿議事,有多項要務。聽聞有秦國水工來韓國探訪,此事先行議論,聽聽愛卿們的意見。"
    話音剛落,中庶子莊上官便從座位上站起,搶先開口:"回稟大王,自下官了解到這些秦國水工的報批後,便發現了我國法律中的漏洞。現行律法對此類行為並無約束,下官已著手補充,不日可成。"
    韓王微微點頭,臉上露出讚許之色:"律法工作至關重要,中庶子費心了。"
    李明衍聽聞此言,心中了然。果然,那些所謂的"法律正在製定",就是臨時設立,專門用來管控他們幾個的。不過他也注意到,韓王的態度似乎比想象中要開明,至少在言辭上並不刁難。
    中庶子得到鼓勵,愈發賣力地侃侃而談:"水利乃國家根基,我韓國以農業和冶鐵立國,水利尤為重要。水利不僅關係到田地灌溉,更關係到國防安全。若是讓外國人隨意探訪我國水利,後果不堪設想..."
    他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話題卻漸漸跑偏,從水利扯到國防,從國防扯到變法,從變法又扯到禮樂教化,幾乎毫無邏輯可言。李明衍心中暗歎,這位莊上官果然是個隻會說廢話的主。然而令他驚訝的是,韓王居然聽得津津有味,時而點頭,時而微笑,目光中滿是讚許。殿內群臣也都一副專注聆聽的模樣,沒有人表現出不耐煩或嘲諷。這場麵詭異得令人難以置信。
    半個時辰過去,中庶子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張良終於開口,聲音平靜而有力:"中庶子所言都是關鍵,值得深思。不過,今日我們議事的焦點,是這幾位水工來韓國探訪水利遺跡一事。請大王明示,是否準許他們依照申請行事?"
    中庶子被打斷話頭,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他深吸一口氣,借機發難:"這些秦人,背景不明、來曆不明、目的不明!秦國與我韓國素有過節,誰知他們是否別有用心?依下官之見,絕不能讓他們開始探訪!"
    李明衍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道:"韓王明鑒,莊上官見諒。我等目的明確,文書中已經寫明,就是來探訪禹工遺跡,搜集古代水利智慧。探訪所得,也會全部提交給貴國。絕無他意。"
    韓王轉向李明衍,麵容和善:"多謝諸位遠道而來,與我國交流水利之道。我韓國雖小,卻也希望能夠變法自強。法律乃治國之本,還望諸位不要介意這些繁文縟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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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語誠懇中肯,讓李明衍心中一鬆,忙行禮回應:"多謝大王照拂。"
    韓王微微一笑,示意中庶子繼續發言。中庶子接過話頭,眼珠一轉,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愕的要求:
    "這幾個秦人,如果要開展調查,也不是不可以。前提就是,他們需要證明自己並非奸細。"
    李明衍心中一沉,強自鎮定問道:"請問中庶子,此事如何證明?"
    中庶子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容:"這也不難,隻要請秦國的官員,給你們開具"並非奸細"的證明即可。"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即使是一向冷靜的張良,此刻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李明衍耐著性子解釋:"上官有所不知,我等在秦國數年,從未聽聞秦國給普通黔首開過這類證明。而且,若我等真是奸細,何必前來報備?"
    張良也上前一步,聲音堅定:"張良願意以相國之名擔保這幾位並非奸細。若有差池,我甘願承擔責任。"
    莊上官眼睛一瞪,聲音陡然提高:"大王!你看,你一直強調法製,現在相國就是要個人擔保。如果這樣,讓我來推行的法製如何能夠推進?大王若應允,這變法之責,就讓相國做好了。"
    李明衍聽得目瞪口呆。這個宦官寺人,不僅公然顛倒黑白,而且和韓王說話如此粗鄙直接無禮,更讓他震驚的是,韓王非但不以為忤,反而微微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這位看起來英武有為的君主,竟然點了點頭,對眾臣說道:
    "眾位愛卿,我國正值變法強國之際,既然現在是莊上官負責法製,則一切以莊上官之見為準。那就請這幾位準備秦國的證明吧。"
    說完這些,韓王輕輕揮手:"今日先議到此,下議其他要務。"
    中庶子卻不等韓王說完,直接插話道:"大王,我還有個事情要和你商量。"然後轉向李明衍等人,不耐煩地擺手:"你們先退下吧。"
    這種無禮至極的舉動,在秦國朝堂上簡直不可想象,就算是嫪毐氣焰熏天之時,也不敢對君王如此無禮。但在這裏,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李明衍等人無奈,隻得恭敬告退。
    張良麵色如常地向韓王告退,帶領李明衍三人離開內殿。一出宮門,鄧起就忍不住爆發了:
    "這個中庶子到底是什麽人?他比韓王還要更像國主!簡直荒謬至極!"
    李明衍深感愧疚,向張良拱手道:"抱歉,相國,為這些小事,耽誤你這麽多時間精力。"
    張良長歎一聲:"我習慣了。"
    這簡短的四個字,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與無奈。李明衍這才真正明白,為何這位少年相國神色常常疲憊——做事本來就艱難,還要麵對這種佞臣作梗,就算有通天的計謀,也會被搞得寸步難行。
    離開王宮,一行人沉默著走在新鄭城的街道上。初春的陽光灑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映照出幾人長長的影子。行人來往匆匆,市井喧囂,與他們沉重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
    "我們怎麽辦,難道真的回秦國開證明嗎?"阿漓打破沉默,憂心忡忡地問道。
    鄧起憤怒地搖頭:"秦國怎麽可能為這種事向韓國開證明?這中庶子是不是瘋了?他難道不明白,僅僅是這種要求,如果我們真報給秦國,都可能給秦國口實,對韓國進行征討!"
    李明衍深深歎了口氣:"恐怕這位中庶子,根本不會考慮這些國家大事,也不會在意後果。他隻想的是如何耍威風,體現自己的功勞和不可或缺。"
    幾人正說著,張良被一名宮人喚回了內殿,臨走前囑咐他們先回驛館等候消息。三人無奈,隻得先行返回驛館。
    午後,驛館內靜謐如常。李明衍在房中整理思緒,思考接下來的對策。就在此時,院中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甲士的喝令聲。
    李明衍打開房門一看,隻見兩隊甲士已經將整個驛館圍住,神情肅穆,手按刀柄。為首的甲士隊長大聲宣布:
    "奉中庶子之令,即日起,你們三人不得離開驛館半步!以防你們逃跑,或私自外出刺探軍情!"
    緊接著,那兩位之前在王宮見過的司寇士師也闖了進來,帶領手下開始翻箱倒櫃,將李明衍等人的行李一一搜查。
    "這是做什麽?"李明衍上前質問。
    那司寇冷冷地回道:"奉命檢查你們是否攜帶可疑物品。懷疑你們是秦國奸細,依法辦事!"
    鄧起怒不可遏:"這是無端騷擾!我要去聯係秦國館驛!"
    司寇聞言,翻了個白眼:"我等依法辦事,這是韓國國土,你們說話注意些。若有不軌,休怪我等不客氣!"
    眼看事態惡化,阿漓低聲問李明衍:"要不要再找張良求助?"
    李明衍搖頭:"張良一天到晚那麽多事情,我們別再給他添麻煩了。先等等看吧。"
    甲士和司寇徹查了整個驛館,將李明衍等人的行李洗劫一空,隻留下些許衣物和日常用品。臨走前,司寇還警告道:
    "沒有命令,你們不得離開驛館一步!違者按奸細論處!"
    甲士們在驛館的每個角落都布置了崗哨,甚至連如廁都要有人跟隨。三人就這樣被軟禁在驛館內,度過了一個難熬的黃昏和夜晚。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黃昏時分,暮色漸濃,驛館內外已經點起了燈火。李明衍和鄧起共處一室,商量著對策,卻始終找不到好的解決方法。
    遠處偶爾傳來更夫的梆子聲,近處則是甲士們巡邏的腳步聲,如同一把把無形的鎖,將他們牢牢禁錮。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停在了他們的門外。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動他人。
    李明衍翻身坐起,警覺地問道:"誰?"
    門外傳來一個諂媚的聲音,帶著幾分討好與神秘:"李先生,你休息了嗎?是我啊。"
    李明衍與鄧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起身披上外衣,謹慎地走到門前,輕輕拉開門栓。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瞬間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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