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王宮熬噩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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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驛館的燈火通明,映照著三張疲憊的麵孔。
    李明衍、阿漓和鄧起圍坐在墨漆桌案前,桌上攤開數十竹簡,每一竹簡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韓國律法。三人指尖翻動,目不轉睛地查閱著每一條法規,偶爾交換意見,或在紙上記下要點。
    這些竹簡是鄧起從驛館的管事處借來的,據說包含了韓國所有現行法律。竹簡雖經年代久遠,字跡有些模糊,但整體保存完好,顯示出韓國對律法的重視。每一竹簡大約二尺長,刻字工整,內容按照刑律、田律、戶律等類別分門別類,是典型的戰國時期法典編纂。
    "這一卷是關於水利的,"李明衍專注地翻閱著一束綁有紅色絲繩的竹簡,眉頭緊鎖,"但裏麵隻涉及水渠使用權、灌溉次序和水患治理的規定,沒有提及外人探訪水利設施的限製。"
    鄧起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那廝是胡說八道。他滿口"韓國法製",卻連半條相關法規都拿不出來。"
    阿漓左手捧著竹簡,右手在紙上記錄著細節:"或許在其他類別中有所提及。比如"行旅律"或"外客律"?"
    三人又將注意力轉向另一束竹簡,繼續仔細檢索。驛館內一片靜謐,隻有竹簡翻動的細微聲響和偶爾的低聲討論。銅燈的燭火在夜風中微微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拉得長長的。屋外,時有巡夜更鼓聲響起,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春夜漸深,窗外隱約可見東方泛起魚肚白。經過一整夜的搜尋,三人終於確認——韓律中確實沒有任何條款限製外國人探訪水利設施或遺跡的規定。
    "果然是信口雌黃!"鄧起一拍大腿,忿忿不平,"這位莊上官,簡直是胡編亂造!"
    李明衍疲憊地揉了揉通紅的雙眼:"好歹我們有了確切的結論。明日再去麵見那位莊上官,看他如何辯解。"
    阿漓伸了個懶腰,將散落的竹簡整理好:"難怪他不肯具體指出哪條法律,原來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規定。"
    三人商定次日一早再去麵見莊上官,隨後各自回屋休息。可睡意卻遲遲不來,滿腦子都是那位莊上官油膩的胖臉和毫無邏輯的長篇大論。
    ·············
    次日清晨,天色剛亮,三人便整裝前往王宮。他們沒有休息好,眼圈發紅,但精神卻異常振奮——終於有了與莊上官周旋的確鑿證據。
    春日的新鄭城已經蘇醒,街道上行人漸多。早市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小販們叫賣著新鮮的蔬果和熱氣騰騰的食物。幾個身著麻布短衫的工匠匆匆趕往作坊,手中的工具在晨光中閃爍。城內的柳樹抽出了嫩綠的新芽,偶有細雨灑落,為大地增添了一層清新的氣息。
    到達宮門前,李明衍拿出相國府的文書,向守衛表明來意。出乎意料的是,守衛們竟然沒有刁難,而是通報之後便放行了。這讓三人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或許莊上官今日會有所轉變?
    沿著熟悉的甬道,他們再次被引入那座側殿。莊上官已經在等候,他今日穿著一件青色錦袍,頭戴水晶珠冠,依舊濃妝豔抹,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喲,來得挺早啊!"莊上官尖聲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本官剛應付完晨間的朝議,精神還沒緩過來呢。"
    李明衍強忍怒意,恭敬地行了一禮:"打擾上官了。我等昨日徹夜研讀韓律,有了一些發現,特來請教。"
    莊上官擺了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吧說吧,本官今日可忙得很。昨晚陪韓王接見齊王使者,筵席直至三更,剛歇息沒幾個時辰又要起來處理政務。你們這點小事,本官實在分身乏術啊..."
    他又要開始喋喋不休的抱怨,李明衍這次不再忍讓,直接打斷道:
    "莊上官,我們研究了法律,發現沒有任何條例對水利遺跡的探訪有所約束。特向上官報備。"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劍,直指莊上官的軟肋。莊上官明顯一愣,眼神閃爍,一時語塞。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連守在兩側的侍衛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莊上官才勉強找回聲音,卻是支支吾吾:"這個...法律嘛,自然是...是..."
    看到他難以自圓其說的樣子,李明衍心中湧起一絲快意,但表麵上依然恭敬:"既然法律無禁,我等便請上官放行,讓我們開始探訪工作。"
    莊上官被逼入絕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就在李明衍以為他要發作時,莊上官忽然換上一副勉強的笑容:
    "罷了罷了,你們把文書放到這裏吧,本官晚些時候給你們回複。"
    這個回應出乎意料,李明衍和鄧起、阿漓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他們恭敬地將準備好的詳細報告呈上,然後告退離開。
    走出王宮,三人都感到神清氣爽。春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看來他也知道理虧,"鄧起興奮地說,"這下總該放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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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衍點點頭,露出久違的笑容:"希望如此。無論如何,我們都邁出了一步。"
    阿漓提議:"我們已經一夜未眠,不如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回驛館休息一下。想必莊上官的回複也要等些時候。"
    三人欣然同意,來到一家臨街的小館。店內陳設簡樸,幾張木桌圍著一個小爐灶,上麵煮著熱氣騰騰的湯鍋。他們點了幾碗麵食和小菜,席地而坐,享用著來之不易的片刻寧靜。
    "你們說,莊上官會不會又耍什麽花招?"鄧起咬了一口麵餅,含糊不清地問。
    李明衍搖頭:"這次他理虧在先,應該不會再無理取鬧了。再說,有相國府的文書作保,他總不能一意孤行。"
    阿漓似乎沒那麽樂觀:"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這種人,不會輕易認輸的。"
    正當他們討論著接下來的計劃時,店門被猛地推開,幾名甲士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為首一人環顧四周,很快鎖定了三人:
    "李明衍!莊上官有請,速速隨我等前往!"
    館內食客紛紛側目,竊竊私語起來。李明衍三人麵麵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變故。但眼下別無選擇,隻得放下筷子,跟隨甲士離開。
    回到王宮,氣氛明顯不同。側殿內多了兩名身著深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中庶子坐在中央,白色的胖臉上難掩得意的笑。
    "李明衍,這二位是我韓國的司寇士師,專門負責律法的製定與執行。"莊上官介紹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兩位司寇士師向三人微微點頭。其中一位白須飄飄的老者開口道:"我等聽聞貴客對韓律有所質疑,特來解惑。"
    李明衍心中已經預感到不妙,但依然恭敬地行禮:"不敢質疑,隻是請教。"
    老者捋了捋長須,緩緩道來:"確實,我韓國現行律法中,尚無關於水工探訪的明文規定。然而..."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莊上官一眼,"相關的法律正在製定中,不日就將出台。在新律未頒布前,按照慣例,此類活動應當暫緩。"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三人頭上。李明衍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這分明是臨時編造的借口!他強忍怒意,試圖據理力爭:
    "敢問司寇,法律並不追溯既往。既然現在沒有相關規定,我等請求按照現行律法行事。"
    另一位司寇士師,一個方臉闊嘴的中年人,皺眉道:"這不是追溯既往,而是暫緩行事。況且,關乎國家水利安全的大事,豈能兒戲?"
    莊上官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補充:"本官早就說過,我韓國法律嚴明,不比別國可以隨意妄為。你們也聽到了司寇的官方解釋,就這樣吧,你們請回吧。"
    說完,他擺了擺手,一副送客的姿態。三人心知無法再爭辯,隻得黯然離去。
    走出王宮,三人的腳步沉重如灌了鉛。春日的陽光依然明媚,卻照不進他們陰鬱的心情。路過一處城牆角落,李明衍忍不住一拳打在粗糙的城牆上,發出一聲悶響,疼的李明衍趕緊揉了揉手。
    "這太荒謬了!"他低聲怒吼,"什麽法律正在製定?明明就是為了阻撓我們!"
    鄧起也憤憤不平:"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會製定好?就算製定好了,又會是什麽刁難人的規定?這不是存心為難嗎?"
    阿漓皺眉思索:"我實在想不通,這個莊上官為何如此針對我們。我們不過是來探訪水利遺跡,又不是要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至於動用司寇士師,專門為我們製定法律來阻礙嗎?"
    李明衍長歎一聲,搖頭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看來正常途徑是行不通了。我們去找張良吧,或許他能給我們指點迷津。"
    三人默默向相國府方向走去,心中滿是困惑與不甘。風吹動城牆上的旗幟,發出啪啪的響聲,似乎在嘲笑他們的無奈與無力。
    傍晚時分,西斜的陽光在相國府青石地麵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李明衍一行三人被引入內廳,隻見張良正伏案疾書,筆走龍蛇,墨香四溢。聽聞腳步聲,張良抬起頭來,看到三人疲憊的麵容,不禁露出關切之色。
    "先生這是已有發現?"張良擱下毛筆,起身相迎,有些驚訝。
    李明衍苦笑一聲,向張良深深一揖:"國相,我等有愧。半月過去,不僅未能探訪遺跡,甚至連新鄭城都未能離開。"
    "啊?怎麽會這樣?"張良眉頭微蹙,顯然也頗為意外,示意三人入座,命人上茶。
    茶香嫋嫋中,李明衍將半月來的遭遇一一道來——從初到水工署被拒,到莊上官的無理刁難,再到那荒謬的"法律正在製定"的借口。李明衍說得義憤填膺,鄧起也時不時插話,添油加醋地描述莊上官的荒唐言行。
    "那位莊上官,"鄧起忿忿不平地說,"言語混亂,邏輯顛倒,卻偏偏位高權重。我等持國相文書,尚且受此刁難,若是尋常百姓,豈不是更加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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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漓也補充道:"最令人不解的是,我們隻是三個庶民,想探訪古跡而已,為何要如此百般阻撓?甚至不惜動用司寇士師,專門為我們"製定法律"?"
    張良聽完,一改往日的從容不迫,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懊惱。他站起身來,在廳內來回踱步,眉宇間凝聚著化不開的憂慮。
    "是我害了你們,"張良長歎一聲,"如果不是我給你們文書,恐怕中庶子也不會如此上心地來刁難。"
    李明衍一愣:"國相此言何意?"
    "非是與你們有幹係,"張良搖頭,"而是與我有幹係。你們持我的文書,在他眼中,便成了我的人…"張良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李明衍恍然大悟——原來看似簡單的探訪請求,卻無意中陷入了韓國的朝堂權鬥。
    想到這半月的無謂折騰,他不由得苦笑:"國相,我等實不知內情,給你添麻煩了。"
    張良沉吟片刻,似有決斷,"我即刻手書一封,派人送至莊上官處,請他給予通融。"
    說罷,張良重返案前,提筆疾書。片刻後,他將信箋裝入錦囊,封以火漆,交予侍衛:"即刻送往王宮,務必親手交與莊上官。"
    侍衛領命而去,廳內一時寂靜無聲。眾人喝著悶茶,李明衍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搭話。
    好在不多時,那侍衛已經返回,手持一封回信。眾人驚訝於這回複之速,張良接過信函,仔細閱讀,眉頭漸漸緊鎖。
    "如何?"李明衍按捺不住問道。
    張良將信遞給李明衍:"你們看吧。"
    信中寫道:
    "謹複國相:
    關於秦國水工李明衍等人探訪水利遺跡一事,下官已多方斟酌。雖蒙國相美意,然茲事體大,涉及我韓國水利命脈,下官不敢擅自做主。此事已上奏韓王,將於三日後內殿商議。懇請國相理解。
    伏惟國相海涵。"
    李明衍讀完,不由得愕然。一個簡單的請求,經過半月周折,最終竟要驚動韓王親自裁決,這荒謬的發展令人啼笑皆非。
    "三日後內殿商議?"鄧起難以置信,"我們不過是三個平民,想去田野走訪,任何動作和成果都還沒有,甚至可能什麽都找不到,就這種小事,也要勞動韓王?"
    阿漓也皺眉道:"這未免太過誇張了。"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李明衍無奈地問。
    張良沉思片刻,目光漸漸堅定:"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奉陪到底。三日後的內殿議事,我會安排你們列席。"
    三人驚訝不已,鄧起忍不住道:"這...這合適嗎?我等庶民,怎能參與王室議事?"
    "無妨,"張良淡然一笑,"你們是作為水工列席,不參與其他議題。有我在,自會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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