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龍首濟蒼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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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代郡,融雪初盡,山野間彌漫著勃勃生機。李明衍一行人抵達數日後,大家便各司其職,熟練地開展工作。贏嘉與年輕副將司馬尚陪同阿漓和鄧起巡視水利;而韓談與彭越則被安排跟隨李牧將軍,繪製當地輿圖之道。
    這日清晨,贏嘉著一身素青半袖短打,腰間係一條皮質束帶,顯得英武而不失儒雅。他與李明衍並肩而行,審視著代地的水利設施,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憂慮。
    "明衍兄,想不到我二人還能再度共商水利之事,恍若隔世啊。"贏嘉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眼神飄向遠方,似在回憶昔日鹹陽城的舊事。
    李明衍亦是慨然:"世事難料,鹹陽一別,未曾想過能在此重逢,還能再修水利。"
    二人沿著城外的引水渠行走,這條渠道本是代地引水入城的命脈,如今卻雜草叢生,多處塌陷。贏嘉脫下鞋襪,親自下到渠中查看水流情況,舉動間毫無貴公子的矜持。
    "這引水渠最初設計頗為精妙,"贏嘉指著渠壁上的磚石結構,"當年開鑿時曾請教過齊國水匠,按照東山引水法建造,可惜年久失修,戰事頻繁,無暇顧及。"
    李明衍仔細查看渠道的走向與坡度,不時用隨身攜帶的短笛般的測量工具測量水位。他發現這引水渠雖年久失修,但原始設計確有獨到之處——沿途坡度變化有序,既保證水流不至於湍急衝刷渠道,又確保流速足以防止淤堵。
    午後,一行人來到了代地北部的邊陲村落。這裏剛經曆了一場春汛,景象淒涼——斷垣殘壁間,村民們正在清理淤泥;田野裏,農具散落,被衝倒的秧苗軟弱無力地趴在泥土上;一位老農靠在半塌的土牆旁,蒼老的麵容上刻滿了歲月與艱辛的痕跡。
    "今年的水又大了,"老農向贏嘉行禮,眼中卻無多少恭敬,隻有對自然的無奈,"往年隻到膝蓋,今年直接衝進了屋子。太子殿下,我們熬不住了啊。"
    贏嘉神情凝重,屈膝蹲下,親手捧起一把被衝刷過的泥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老丈放心,今年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走出村子後,李明衍沉吟許久,終於開口道:"嘉兄,此地水患,並非純粹天災,乃水利失修與氣候異變共同導致。"
    他指向東麵山脈:"這幾年北地氣候變化,春雪消融愈發迅速,加之山林砍伐過度,雨水徑流速度加快。若能在山間修建梯級蓄水池,春汛之水可分批放流,既避洪患,又可存水濟旱。"
    贏嘉眼前一亮:"此計甚妙!隻是修建費時費工,朝中撥款恐怕——"
    "無需朝廷,"李明衍打斷道,"可與村民合力而為。蓄水池雖大,卻不必一次建成。可先擇要害之處建小型水池,待效果顯現,再逐步擴建。這般做,既省工料,又能及時見效,百姓自會踴躍參與。"
    贏嘉麵露讚賞,拍了拍李明衍的肩膀:"明衍兄果然不負奇才之名,一語道破天機。"
    隨後,兩人登上北望樓,這是代郡最高的建築,視野開闊,可遠眺北方草原。樓上已有李牧將軍等候,他著一身暗紅色戰袍,腰間懸掛著一把磨砂青銅短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盯著北方。
    站在樓上,視野豁然開朗,北方的草原一望無際,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偶有白雲投下的陰影在其上遊移。遠方,幾個黑點正緩慢移動,那是匈奴的遊牧部族。
    "此地既是我趙國屏障,亦是生死存亡之地。"贏嘉望著遠方,語氣沉重,"匈奴雖強,卻也離不開水源。所以曆代匈奴南下,必爭水源要地。"
    李牧接口道:"水與兵,本就一理。用兵如用水,因勢利導;治水如治兵,順勢而為。"
    李明衍若有所思:"將軍此言甚是。二者相通,水可為兵所用,兵可護水安民。"
    日落時分,一行人返回代郡城中,在府衙正堂商議對策。贏嘉命人攤開代地地形圖,眾人圍坐其間,各抒己見。
    司馬尚指著圖中的幾處水係:"依我所見,代地水係實有可為。引水渠設計精巧但年久失修,蓄水池分布合理但規模不足。若能按照李水匠所言,修複並擴建,當可解燃眉之急。"
    李牧捋著短須,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水利修好,邊境固若金湯,我軍可騰出更多兵力應對秦國威脅。"
    贏嘉與李牧對視一眼,似乎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默契。贏嘉拍案而起:"就這麽辦!以水利興代地!"
    決定既下,眾人兵分兩路:贏嘉與司馬尚留在代郡,支持鄧起開始進行水利係統的整修;李牧則陪同李明衍、韓談、阿漓和彭越,前往龍首山探訪傳說中的禹工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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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首山自古多傳說,"夜宿軍帳時,李牧向眾人解釋,"我聽鄉裏老者相傳大禹治水至此,見山勢如龍首昂然,便知此地乃水勢匯聚之所,遂留下玄機,以待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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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拂曉,探訪隊伍啟程出發。龍首山位於代郡西北三十裏處,遠望如一條巨龍昂首,氣勢磅礴。
    眾人沿著崎嶇山路攀援而上,初時尚能辨明方向。一路上,李牧不時指點山勢與水文特征,顯示出他對地理的深刻理解。李明衍則時常停下,檢視路邊的石塊與植被,尋找水流痕跡。
    然而行至半山腰,突然霧氣彌漫,濃密如牆。僅僅幾步之遙,人影便模糊不清,呼喊聲也變得空洞詭異。
    "小心腳下!"李牧厲聲警告,"此處多暗沼,一步踏錯,命喪泥淖。"
    如李牧所言,越往深處,道路越發難辨。濕滑的石板下常有不明深淺的泥潭,腳踝陷入其中,需兩人合力方能脫離。霧中時而傳來怪異的聲響,似獸吼又似風嘯,令人毛骨悚然。
    行進數個時辰,眾人忽然發現周圍景物似曾相識。韓談警覺地摸出隨身攜帶的記號石,在一塊青石上劃出痕跡。又走了半個時辰,眾人赫然發現同一塊帶有記號的青石!
    "鬼打牆!"邊卒們麵露驚恐,"山中有妖,擾亂方向。"
    李牧雖為沙場老將,卻也緊蹙眉頭:"我征戰邊塞三十餘載,山川地理無所不曉,今日卻在此迷失方向,實屬蹊蹺。"
    阿漓低聲道:"這不是妖術,而是山勢特殊,加上霧氣流轉,擾亂人的感官判斷。在我百越附近,也有類似的地形,當地人稱為"迷魂陣"。"
    正當眾人束手無策之際,一直沉默的彭越突然開口:"我知道怎麽走。"
    眾人驚訝地看著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彭越不等眾人發問,徑直走到一處看似平常的山石旁,俯身貼耳傾聽,然後用手指在濕潤的岩石表麵輕撫。
    "有水。"彭越篤定地說,"山下有暗流,沿著水脈走,就能找到路。"
    李牧半信半疑:"小子,你憑什麽斷定?"
    彭越神情自若:"在巨野澤中,迷路是常事。那裏霧比這裏還濃,沼澤比這裏還多。我學會了聽水聲,找水脈。水總是知道該往哪裏流。"
    李明衍眼前一亮:"對!禹工遺跡必與水有關,追隨水脈是最合理的選擇。大禹治水,講究"因勢利導",若有意設伏機關,必定與水息息相關。"
    在彭越的帶領下,眾人放棄了尋常的山路,改為沿著隻有彭越能辨識的"水跡"前行。這些所謂的"水跡",有時是岩石上微不可察的濕痕,有時是草葉上特殊的生長方向,有時僅僅是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濕度變化。
    李牧一邊跟隨,一邊暗暗觀察彭越的舉動,漸漸由疑惑轉為讚歎:"好小子,待出去後,老夫教你騎馬行軍之術,你這份辨別方向的天賦用在軍中,定能成為一員猛將!"
    彭越聞言,目光中閃過一絲喜色,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專注於尋路,手指時而在濕潤的石麵上輕觸,時而舉到鼻前嗅聞,動作輕巧而堅定。
    循著彭越的引導,眾人來到一處開闊的山腰平台。霧氣在此處變得稀薄,視野開闊起來。平台四周怪石嶙峋,中央是一塊巨大的平整石麵,上麵隱約可見幾道刻痕。
    "到了。"彭越站在平台邊緣,轉身看向眾人。
    李明衍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細檢視石麵上的痕跡。隻見石麵上刻著幾道彎彎曲曲的線條,乍看隨意,細看卻頗有規律,與他在其他禹工遺跡中見過的水脈圖相似。
    "這是入口!"李明衍激動地說,"與都江堰的禹祠石室入口頗為相似。不過,那裏需要特定角度的陽光照射才能開啟,這裏似乎另有機關。"
    眾人仔細搜尋,很快發現石麵一側有一道細小的水槽,延伸至石麵下方的縫隙。李明衍順著水槽查看,發現它通向一個精巧的機關裝置——一旦有水流入,便能推動石門開啟。
    "需要導水入槽,石門才能開啟。"李明衍判斷道,"可是山頂沒有明顯的水源..."
    阿漓順著山勢望去,指向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那裏有水,但比我們低了十多丈,如何引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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