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賣主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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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際泛起魚肚白,初升的太陽染紅了即墨城東的雲彩。李明衍低調打扮,著一襲半舊青衫,腰係素帶,頭戴布冠,和韓談一起馬車前往淳於大夫府邸。
    到達府門前,守門家丁卻傳出一句客氣的回應:"大夫公務繁忙,不便相見。"
    韓談沉聲道:"要不要派人跟蹤查探?"
    "不必。"李明衍輕輕搖頭,"魚已入網,自會來尋我們。"
    日暮西沉,華燈初上。一輛漆黑的馬車忽然停在李明衍驛館門前,車夫麵生,隻道:"淳於大夫有請。"
    李明衍心領神會,登車而去。一路疾馳,穿過昏暗的街巷,出城向東。韓談早已做好準備,騎著一匹黑馬遠遠跟隨,如同夜色中的影子。
    馬車行至半夜,海風的鹹腥氣息越來越濃,遠處傳來潮水拍打堤岸的聲響。李明衍下車時,眼前出現了一片廣闊的鹽場——皎潔的月光下,數百頃鹽田整齊劃一,如同棋盤般延伸至海邊,一條條堤埂將海水分割成方形的田塊,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
    自入齊國以來,他對此地的水文地理已有深刻體察——齊國地勢自西向東傾斜,濟水、泗水等河流奔騰入海,形成了肥沃的平原,也造就了齊國沿海地帶得天獨厚的鹽業環境。東海之濱,鹹水汐漲汐落,經巧妙的堤壩係統引入鹽田,再經日曬蒸發,便能收獲晶瑩的鹽粒。這一過程的精妙之處在於對海潮周期的準確把握與堤壩水閘的嚴密設計——若閘門失修或設計不當,海水倒灌將毀滅整片鹽田。
    遠處的山丘上,燈火搖曳,隱約可見兩個人影。車夫引著李明衍拾級而上,來到一處臨時搭建的涼亭中。淳於兄弟正在此處擺酒等候,案幾上陳設著精致的酒肴,散發著香氣。
    "這麽晚把我拉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做什麽?"李明衍故作抱怨,拂袖入座。
    淳於煊今夜穿著一件深紫色的繡紋袍,腰間一條鑲玉腰帶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他舉杯相迎:"大事需周密,辛苦李先生了。"
    他身旁的淳於璜依舊素衣簡裝,卻顯得愈發精幹。燭光下,他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直視著李明衍:"先生勞頓,請先飲一杯壓驚。"
    李明衍輕抿一口,味道甘醇:"你們昨日談得如何?"
    淳於兄弟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默契。淳於煊放下酒杯,麵露喜色:"不瞞先生,談得甚好。公子肅對秦國局勢與我等解釋得詳細至極,說事說理都透徹無比。我等把所想所做和所需之事,都談妥了。"
    李明衍心中冷笑,公子肅對秦國的了解盡來自自己的輸入,當然內幕迭出。他故意試探道:"聽聞秦王招攬英才不計成本,兩位應該大敲一筆。"
    淳於璜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舒展,語氣中帶著幾分教誨:"先生此言差矣!我等剛與秦國結交,正是輸送誠意之時,怎能反而索要?"他輕撫衣襟,"雖公子肅有意贈予,但我等均未接受。反而送了一筆厚禮,一方麵表誠心,一方麵托他回去運作。"
    "此言甚是。"淳於煊附和道,同時神秘地從懷中取出一物,借著月光炫耀,那是一塊形狀奇特的青銅符節,上麵刻有複雜的紋路"更重要的是,我們與公子肅換了信物。秦國的承諾,可比錢財重要多了。"
    李明衍看著門人私下仿做的信物,被淳於兄弟當做至寶,心中捧腹大笑,表麵還要裝作恍然大悟:"高!實在是高!與兩位相交,真是學到太多了。隻不過就是破費了......"
    淳於兄弟聞言哈哈大笑,淳於煊指著山下海邊燈火點點的鹽田,得意洋洋地說:"這裏的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們不愁!"
    李明衍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月光下,潮水正緩緩退去,露出大片濕潤的灘塗。遠處,數十名鹽工正在忙碌,借著火把的光亮收集已經結晶的鹽粒。
    "齊國鹽稅重如泰山,卻不用於民生軍備,反而填飽權貴私囊。"李明衍暗自思量。
    "鹽,自古為國之重寶。"李明衍慨歎道,眼睛卻在暗中審視著鹽場的布局,"齊國海鹽名冠天下,想必這鹽田的設計也有獨到之處?"
    淳於璜似乎很享受這個話題:"先生慧眼。這鹽場確有妙處——我們修建了三重堤壩係統,外堤擋潮,中堤引水,內堤分隔鹽田。每逢大潮,開啟外堤閘門引海水入中堤蓄水池,待水靜沉澱後,再引入各個鹽田。"
    他指著遠處一座高大的水閘,頗為自豪:"那便是主閘,控製整個鹽場的進水。閘下有五根銅柱支撐,堅固異常,從未出過差錯。"
    李明衍看著那閘門,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隨即端起酒杯:"敬兩位一杯,祝鹽場生意興隆!"
    三日後,公子肅住所人去屋空,仿佛從未有人居住過。這位神秘的"公子肅"已如清晨的霧氣般消散無蹤。
    七日後,李明衍拜別淳於兄弟,聲稱要前往臨淄探訪。淳於煊設宴相送,席間殷殷囑托:"還望李先生日後多在大王前美言。"三人相視一笑,都知道說的是哪位大王,仿佛默契至極。
    他離開即墨時,正是潮水初漲之時。海風裹挾著鹹腥的氣息拂過城牆,仿佛在低語著某種預兆。
    十五日後,齊國鹽場迎來一年中最大的潮汐。這本是收獲的好時機,卻不料變成了災難的開端。當日午時,主閘門忽然崩塌,五根支柱齊斷,海水如脫韁的野馬般湧入,衝垮了中堤與內堤。霎時間,數百頃鹽田被鹹水淹沒,積攢的鹽粒盡數融化,田間的木製設施被衝毀殆盡。
    淳於璜聞訊趕到現場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汪洋。海潮退去後,留下的是滿目瘡痍的鹽場——淤泥遍布,堤埂崩塌,所有設施盡毀。他呆在當場,一時竟不知應該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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