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豈非有天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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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半日,眾人在一處水岸邊停下休憩。
岸邊有幾株老柳,垂絲如簾。墨家弟子們三三兩兩地坐在樹蔭下,啃著幹糧,喝著清水。墨家本就利他,現在又重新歸一,經過這幾日的互助相處,齊楚兩派的隔閡已經消減了一些。
李明衍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弟子們逐漸消除對立景象,心中頗感欣慰。他招手讓周文、莊賈等人圍坐過來。
"方才在船上說到墨子的兩個問題,第二個關於門派的,我再講兩個故事,你們聽聽。"李明衍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條河。
"楚國有個人要過江,他的劍不小心掉進了水裏。這人不慌不忙,在船幫上刻了個記號,說:"劍是從這裏掉下去的。"等船靠岸,他就從刻記號的地方下水找劍。"
彭越忍不住笑出聲:"這人真傻!船都走了那麽遠,劍還在原地呢!"
李明衍點點頭:"彭越說得對。可是你們想想,我們守著祖宗的規矩,是不是也像這個刻舟求劍的人?時代在變,環境在變,我們卻還在老地方找答案。"
莊賈若有所思:"矩子是說,若我墨守成規,就像在移動的船上找沉在江底的劍?"
"正是。"李明衍又在地上畫了一棵樹,"再說個故事。齊國有人想吃魚,卻爬到樹上去找。別人問他為什麽,他說:"我告訴你,好東西都在高處嘞。""
這次連沉穩的韓談都忍不住搖頭。
李明衍繼續道:"這就是脫離實際。門派最怕的就是這兩樣——抱殘守缺和脫離實際。一旦陷入從古人故事裏找現成答案的窠臼,或者陷入到自己的想象中,門派就失去了活力,最終變成頑固保守的僵化組織。"
鄧起深有感觸:"就像我們修水利,每條河都不一樣,哪能用一個法子治所有的水?"
阿漓也點頭:"百越治水與中原不同,若是硬搬中原的法子,反而會出問題。"
正說著,莊賈突然指著周文,壞笑道:"周文,你看矩子說的那個刻舟求劍的人,像不像你?死守著老規矩,船都開走了還在原地找。"
周文也不甘示弱,立即反擊:"那你就是緣木求魚的那個!整天研究些玄而又玄的理論,離地三尺找答案,這不是爬到樹上找魚是什麽?"
"哈哈哈——"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連一向嚴肅的墨家弟子們都忍俊不禁。有原來齊墨弟子小聲說:"莊先生確實愛鑽研玄理。"
原來楚墨弟子也笑道:"周先生也確實有些古板。"
但這次,兩派弟子不是在相互攻擊,而是在善意地調侃自己的老師。
李明衍看著這一幕,笑道:"你們倆倒是有自知之明。不過能認識到自己的問題,就已經進步了。"
周文摸著胡子笑道:"被矩子這麽一說,我確實該反思了。這些年總想著"先師如何如何",卻忘了先師最看重的是創新。"
莊賈也收起玩笑,正色道:"我也一樣。總在概念裏打轉,忘了墨家是實踐之學。"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李明衍站起身,"這正是我想看到的。門派要活,人先要活。思想活了,門派才有希望。"
這時,一個年輕的墨家弟子壯著膽子問:"矩子,那我們以後遇事該如何判斷?既不能死守古法,又不能憑空想象,我們的準繩在哪裏?"
李明衍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問得好。墨家做機關,用規矩,也用準繩,我們立門派,也是一樣,就是四個字——實事求是。"
他指著眼前的濟水:"就像治水,先要看清水的真實情況。是清是濁?是急是緩?然後根據實際情況想辦法。經驗可以借鑒,但不能照搬;理論可以指導,但不能脫離實際。"
另一個弟子又問:"可是矩子,有時候實際情況很複雜,很難判斷啊。"
"那就去調查,去試驗。"李明衍說,"墨子先師不就是這樣嗎?他不是坐在書齋裏空想,而是親自造器械,親自去遊說,親自去守城。在實踐中檢驗道理,這才是墨家精神。"
彭越這時候舉手:"我有個問題!"
"說。"
"要是爬到樹上真的能抓到魚呢?"彭越一臉認真,"我在巨野澤見過,大水來的時候,魚真的會遊到樹上去!"
眾人一愣,隨即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李明衍也笑了:"彭越說得對!這就是我要講的——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特殊情況下,樹上確實可能有魚。所以我們既不能認定樹上一定沒魚,也不能認定樹上一定有魚,而是要看實際情況。"
阿漓打趣道:"小彭越,你這是歪打正著,反而說出了大道理。"
韓談簡潔地評價:"天真者近道。"
休息夠了,眾人起身繼續趕路。這一路上,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齊楚兩派的弟子開始主動交流,分享各自的經驗和見解。
周文和莊賈走在李明衍身邊,周文感慨道:"矩子,你這幾個故事,勝過我們講一百遍大道理。"
莊賈也道:"是啊,深入淺出,連彭越那小子都能聽懂,還能舉一反三。"
李明衍笑道:"大道至簡。真正的道理都是樸素的,隻是我們往往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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