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後山墳場浮著青熒熒的磷火，程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腐葉前行。百年柏樹的根係拱出地麵，形似修士掐訣的手骨。他停在第七塊裂碑前，碑文“雜役張二狗”的“狗”字第三橫隱有朱砂痕跡——這是王老頭所說的暗記。
    西北風卷來丹鼎閣的焦苦味，程羽突然蹲下身抓了把泥土搓揉。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感，地底埋著的斷劍殘片割破皮膚，血珠滲入土中泛起奇異紫光——是噬靈蠱蟲的孵化粉。
    程羽解下褲腰帶係在歪脖子樹上，腰帶末端的銅扣在月光下晃出光斑。三隻夜梟驚飛時，他迅速將偽築基液滴入樹洞。灰毛鼠群吱吱叫著湧向光斑，觸碰到墳堆的瞬間突然炸成血霧。
    “噬靈蠱配離火陣......”程羽抹去額角冷汗，用樹枝挑開鼠屍。焦黑的地麵露出青銅匣一角，匣麵密布著三百年前流行的“九宮鎖”——正是天樞長老研製《廢丹錄》時慣用的機關。
    此時，程羽心中想著：指腹摩挲著青銅匣的雷紋，前世在丹房被背叛的記憶湧上心頭。那個遞來毒茶的親傳弟子，腰間也掛著同樣的雷紋玉佩......突然，匣內傳來紙張脆響。不對！《廢丹錄》該用冰蠶絲書寫，這聲音分明是......
    而孫長老這邊，蟠龍杖尖在地麵輕點，水鏡術映出少年破解九宮鎖的身影。青銅匣夾層裏閃爍的滅魂針寒光，讓他想起三百年前那個雨夜。天樞師弟臨死前攥著的丹方，右下角也畫著這樣的三瓣梅標記。
    當第七枚銅釘旋至坎位，程羽突然側頭避開破空聲。李三的柴刀擦著耳廓釘入柏樹，刀柄纏著的引雷符滋滋作響。
    “交出寶貝！”李三的臉在磷火中猙獰如鬼，身後還跟著三個黑影。程羽假裝踉蹌跌倒，袖中偽築基液瓶塞悄然彈開。
    淡藍霧氣漫開的瞬間，程羽旋身踢起青銅匣。李三的柴刀劈中匣體觸發機關，十三根滅魂針呈北鬥狀激射而出。三個跟班捂著咽喉倒地時，程羽已借著霧氣滾入灌木叢。
    脖頸突然觸及冰涼的劍鋒。向雪不知何時立在墳塋高處，月白劍袍綴著星砂，隨呼吸明明滅滅。她劍尖挑過程羽懷中的《廢丹錄》，在看到某頁丹方時瞳孔驟縮。
    “你從何處得來噬心蠱解法？”劍鋒壓出血線，程羽卻盯著她劍穗上熟悉的雙魚結——三百年前天樞長老獨女最愛的樣式。
    五更梆子響起時，程羽跪坐在孫長老的丹房裏。老人正在研磨的朱砂突然爆出金芒，那是遇到輪回者氣息才會有的“醒神光”。程羽低頭裝作惶恐，餘光瞥見藥杵陰影裏緩緩浮現的天樞星圖。
    “噬靈蠱粉摻了曼陀羅汁，”孫長老突然開口，“明日起你去照料藥園西角的鬼麵花。”程羽叩首時嘴角微揚——鬼麵花正是煉製輪回鏡的核心材料。
    晨光初現時，向雪在劍閣密室展開染血的丹方。燭火將“噬心蠱”三個字映成血色，與她心口時隱時現的黑蓮咒印共振。窗外忽然掠過玄天鏡特有的血光，那是百裏外林秋寒正衝破鬼麵宗包圍。
    藥園晨露沾濕程羽的草鞋，他在鬼麵花叢中發現半枚帶血的銀鈴。鈴身刻紋與《廢丹錄》末頁的守山人圖騰完美契合，而遠處膳房飄來的焦糊味裏，混著一絲蘇婉特有的忍冬花香。
    當夜程羽用《廢丹錄》記載的古法熬製藥汁，窗紙突然映出王老頭佝僂的身影。老人枯指在霧氣上畫出殘缺的星圖：“三百年前天樞長老死的當晚，孫守拙的藥杵......沾過輪回者的血。”
    藥汁在陶罐裏沸騰成太極圖案，程羽藏在床底的青銅匣突然發出蜂鳴。匣底夾層緩緩翻開，露出半幅染血的青雲宗地形圖——正是林秋寒此刻所在的護山大陣核心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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