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金子安右眼深處，兩滴溫潤的秩序星髓如同雙子星辰般交相輝映，穩定地散發著純淨而浩瀚的光芒。那點微弱的淡藍色意識星火，在星髓光芒的溫養和煤球那霸道純粹的守護意誌呼喚下，如同狂風暴雨後頑強挺立的幼苗，在死寂的虛無深淵中，極其緩慢地……穩定下來。
    它不再搖曳欲熄，而是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堅韌感。
    董董趴在生命維係矩陣上，幾乎忘記了呼吸，她死死盯著那隻重新煥發生機的右眼，仿佛要將那點星火烙印進靈魂深處。星璿捂著胸口，嘴角血跡未幹，冰藍的眼眸卻亮得驚人，帶著劫後餘生的震撼和一絲……敬畏。她從未想過，喚醒一個“存在”被規則支付的存在，竟會如此艱難，如此充滿……奇跡。
    烙印的提示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波動”：
    “意識火種…穩定…錨定…”
    “生命體征…基礎波動…恢複…”
    “存在性…最低閾值…維持…”
    “警告：火種強度…極微弱…意識活動…深度沉眠…對外界刺激…無反饋…”
    “維係…需持續…星髓能量…及…守護意誌…共鳴…”
    “煤球……”董董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那穿透靜室牆壁射來的幽暗混沌光束的源頭——那龐大的星穹饕餮艦正懸停在基地上空，艦首對著靜室方向，幽暗的眼眸中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專注。
    “嗷嗚……”一聲低沉、帶著疲憊卻異常清晰的意念波動，直接傳入董董和星璿的意識。不再是之前混沌的咆哮，而是一種清晰的……呼喚和確認。它在問：兄弟……好了嗎？
    “好了！煤球！他…他活過來了！”董董用盡力氣，帶著哭腔回應著，巨大的喜悅衝擊著她，讓她幾乎站立不穩，“謝謝你！煤球！謝謝你！”
    星穹饕餮艦煤球）巨大的頭顱似乎微微點了點，艦體上那些被行星裂解器擦傷、正快速蠕動著被暗銀色金屬溶液修複的創口，都顯得不那麽猙獰了。它喉嚨裏發出一陣滿足的咕嚕聲，如同守護著珍寶的巨龍。
    然而，這來之不易的、帶著血淚的片刻安寧，僅僅維持了不到十秒！
    刺耳欲聾的、覆蓋整個昆侖基地的尖銳警報聲，如同死神的喪鍾，驟然撕裂了短暫的寂靜！
    “最高警報！最高警報！偵測到…超高能級…空間鎖定！”
    “源點…鎖定：噬星者…母艦…核心！”
    “能量讀數…指數級攀升…遠超…行星裂解器！”
    “模式…判定：…‘歸零協議’…最終指令…啟動！”
    “目標…鎖定：昆侖基地…及…周邊…所有…生命及能量反應！”
    “預計…打擊降臨…倒計時：05分00秒！”
    冰冷的電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絕望，在基地每一個角落炸響！
    轟——！！！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警報，懸停在昆侖主峰上空的“歎息之牆”屏障猛地劇烈一震！屏障表麵流淌的混沌星芒與暗金符文瞬間黯淡了一大片！一道更加粗壯、顏色深邃得近乎純黑的毀滅光束，如同貫穿宇宙的審判之矛，狠狠轟擊在屏障之上！
    這一次，屏障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劇烈的漣漪不再是擴散，而是形成了肉眼可見的能量塌陷！整個昆侖山脈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地動山搖！剛剛經曆過衝擊的基地建築再次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新的裂痕如同蛛網般蔓延！
    “警告！‘歎息之牆’…能量損耗…激增！穩定性…下降至…45...並持續下降！”
    “歸零協議…打擊…強度…足以…在…歎息之牆…破碎瞬間…徹底…湮滅…昆侖！”
    “凍結剩餘時間…04分55秒…”
    烙印的提示，將所有人瞬間從金子安意識重燃的短暫喜悅中，拖入了更冰冷、更絕望的深淵！
    歸零協議！
    噬星者文明，終於被徹底激怒，動用了最終極的清洗手段！它要在“歎息之牆”凍結解除的同時，甚至不惜提前一點，以絕對的力量，將整個昆侖基地連同裏麵殘存的所有抵抗者…徹底抹去！連帶著…剛剛重燃意識火種的金子安！
    “不！！”董董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猛地撲到金子安身邊，仿佛要用身體為他擋住那即將到來的毀滅。
    星璿臉色煞白如紙，藍眸中第一次浮現出近乎無力的絕望。麵對這種級別的毀滅打擊，任何技巧、任何智謀都顯得蒼白無力！這是純粹力量的碾壓！
    ……
    基地指揮中心，殘存的屏幕被刺眼的紅色警報覆蓋。老鐵、眼鏡、阿飛、以及所有還能站立的戰士，都被這終極的死亡宣告釘在原地。
    “05分鍾…連…疏散…都…來不及…”眼鏡的聲音幹澀，鏡片後的眼神充滿了血絲和崩潰，“數據…模擬…生存概率…0.0001...這…還是樂觀估計…”
    老鐵死死攥著拳頭，不滅爐心在胸膛內發出沉悶的轟鳴，土黃色的光芒明滅不定，卻帶著一種山嶽崩塌前最後的悲壯：“俺…頂上去！能頂一秒…是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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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飛臉色慘白，平時的跳脫和自戀蕩然無存，隻剩下麵對絕對死亡的恐懼，但他還是咬著牙，身影瞬間出現在指揮中心最高的了望口：“媽的…死也要看清楚…這群王八蛋…怎麽弄死老子！”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角落。
    ……
    深空，噬星者母艦核心。
    那冰冷、純粹由幾何線條構成的指揮王座上，那道如同凝固陰影的身影指揮官），猩紅的電子眼瞳中，最後一絲因“歎息之牆”的阻撓和藍星人“精神汙染”而產生的數據紊亂波動，徹底消失。
    絕對的冰冷。絕對的理性。絕對的毀滅意誌。
    “‘螻蟻’…‘掙紮’…‘無意義’…”
    “‘歸零’…‘執行’…”
    冰冷的指令，如同宇宙法則的宣判，回蕩在死寂的指揮核心。
    ……
    昆侖靜室。
    董董緊緊抱著金子安冰冷的手臂，將臉埋在他的臂彎，身體因為恐懼和巨大的悲傷而劇烈顫抖。她感受不到他絲毫的溫度，隻有維係矩陣冰冷的觸感和那微弱的、儀器才能捕捉的心跳。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更龐大的絕望碾碎。
    星璿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冰藍的眼眸死死盯著金子安右眼深處那穩定燃燒的淡藍色星火。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必須在“歸零協議”降臨前，讓金子安的意識徹底蘇醒！隻有他那詭異的“等價交換”天賦，才可能在絕境中…創造出…那萬分之一不到的…奇跡！
    “董董！把你的意誌！你的守護之心！全部…灌進去！”星璿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她雙手再次結印，額間黯淡的星圖烙印不顧一切地重新亮起，“喚醒他！隻有他能救大家！救他自己！救煤球！”
    董董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了星璿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她瞬間明白了！
    守護！守護他！守護所有人！守護煤球！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金子安——！！！”董董發出一聲用盡生命力量的呐喊！她不再哭泣，所有的恐懼、悲傷、愛戀、守護的執念，在這一刻化作最純粹、最熾熱的精神洪流！她緊緊握住金子安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都揉進他的身體！那股磅礴的、帶著董董特有氣息的混合了怪力、甜食渴望和對煤球無限寵溺）的守護意誌，如同決堤的星河，不顧一切地湧向金子安右眼深處那點星火！
    “醒過來！混蛋！你答應我的甜點還沒吃完！”
    “煤球還在外麵！它為了救你差點死掉！它需要你！”
    “老鐵！眼鏡！阿飛！大家都在等死！隻有你能救他們！”
    “快醒醒！快醒醒啊！用你那該死的‘鈔能力’想想辦法！”
    “這波…這波虧大了！你要是不醒…我們就真血本無歸了！金子安——！！！”
    董董的意念咆哮，如同最狂暴的驚雷，狠狠劈入那片死寂的虛無深淵，炸響在那點微弱的意識星火周圍！
    星璿的星辰之力也緊隨其後，化作最精密的引導，將董董這股狂暴熾熱的意誌洪流，精準地“澆灌”在那點星火之上！
    嗡——！！！
    那點淡藍色的星火，在董董不顧一切的靈魂呐喊和星璿引導的星辰之力雙重衝擊下，猛地…劇烈跳動了一下！
    如同沉眠的心髒被強電流刺激！
    緊接著，那星火仿佛被注入了某種燃料，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增長！亮度在提升！體積在緩慢而堅定地…膨脹！
    不再是風中殘燭，而是…逐漸燃燒起來的火苗！
    烙印的提示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拔高”：
    “意識火種…強度…激增！”
    “活性…指數級…提升！”
    “深度沉眠…狀態…鬆動！”
    “檢測到…微弱…不規則…思維…漣漪！”
    ……
    金子安的意識深處。
    那是一片無光、無聲、無感、無邊無際的絕對虛無。比最深沉的夢境更死寂，比最徹底的湮滅更空洞。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已經融化，成為了這虛無本身的一部分。
    支付“存在”的代價，是徹底的“無”。沒有思想，沒有記憶，沒有情感，沒有時間的概念。隻有永恒的、冰冷的……空。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空”之中，一點極其微弱、極其渺小的“異樣感”，如同投入絕對零度冰海中的一顆微小火星，極其突兀地…誕生了。
    那是一種…被“呼喚”的感覺？
    不，不是呼喚，更像是…一種極其蠻橫、極其不講道理的…“噪音”？
    那“噪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
    “…混蛋…甜點…沒吃完…”
    “…煤球…救你…死掉…”
    “…老鐵…眼鏡…阿飛…等死…”
    “…鈔能力…想辦法…”
    “…虧大了…血本無歸…金子安——！！！”
    這“噪音”…好吵…好煩…像有一千隻鴨子在腦子裏同時尖叫…還混合著…蛋糕的甜膩香氣…和…煤球那臭烘烘的口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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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安那幾乎消散的“自我”概念，在這蠻橫到極點的“噪音”汙染下，極其艱難地、極其不情願地…開始…凝聚。
    我是…誰？
    金子…安？
    這名字…好熟悉…
    鈔能力？哦…那個…頭頂錢包的…坑爹天賦？
    煤球？那個…除了吃就是睡…還總啃我鞋的…黑煤球？
    老鐵…眼鏡…阿飛…董…董？
    董董！
    這個名字如同一個開關！瞬間激活了大量破碎、混亂的記憶碎片！
    那個路癡…那個怪力女…那個甜食控…那個總是用棒棒糖哄煤球…那個…趴在自己身上哭得稀裏嘩啦的…傻姑娘？
    她…在叫我？
    聲音…怎麽這麽大？像拿著高音喇叭在耳邊吼？
    還有…這該死的、冰冷的、空蕩蕩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哦…對了…我好像…把自己…給“賣”了？
    賣給了一個叫…“歎息之牆”的…大項目？
    支付方式…是…“存在”？
    金子安那剛剛凝聚起來、還無比脆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識核心，猛地…“哆嗦”了一下！
    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後知後覺的、巨大的…“肉疼”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
    “臥…槽？！”
    “老子…把…自己…抵押了？！”
    “還特麽是…永久性…買斷？！”
    “這波…這波血虧到姥姥家了啊！！！”
    一個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充滿了震驚、懵逼以及巨大“虧本”怨念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第一顆石子，極其突兀地…從金子安右眼深處那穩定燃燒的意識火苗中…蕩漾開來！
    ……
    靜室。
    星璿和董董同時身體劇震！
    星璿的藍眸瞬間瞪大到了極限！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微弱卻無比“鮮活”的意念波動！那裏麵蘊含的震驚、懵逼和巨大的“虧本”怨念…是如此熟悉！如此…金子安！
    董董更是如遭雷擊！她緊緊握著的那隻冰冷的手，食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如同蝴蝶振翅般微弱，卻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撞在她的心尖上！
    “烙印！分析！他的意識！”星璿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烙印的電子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人性化”的…波動，甚至…有點像是憋著笑？
    “檢測到…明確…主觀意識…活動！”
    “思維模式…核心關鍵詞提取：”
    “…‘抵押’…‘買斷’…‘血虧’…‘姥姥家’…”
    “人格特征…匹配度…99.999...”
    “結論：金子安…主體意識…初步…複蘇！”
    複蘇了！
    那個滿腦子都是“虧不虧”、“賺不賺”、頂著個虛擬錢包、自帶被動搞笑光環的吐槽役…他…回來了！
    董董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但這一次，是狂喜！她猛地撲上去，緊緊抱住金子安，語無倫次地哭喊：“醒了！你醒了！混蛋！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虧大了！你把自己都抵押出去了！快想辦法！外麵要歸零了！我們都快死了！快用你的天賦！快啊！這波再虧也得幹了！”
    金子安那隻空洞的右眼，依舊沒有任何神采，但深處那點淡藍色的意識火苗，卻因為董董這近距離的“魔音灌耳”和肢體接觸，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歸…零？”
    “死…死？”
    “還…要…死？”
    “我…剛…把自己…贖…回…點…火苗…就…又要…完蛋？”
    “這…這…劇本…不對…吧？”
    “奸商…係統…你…給老子…滾出來！這…售後服務…差評！老子要投訴！”
    一個斷斷續續、虛弱到極點、卻充滿了巨大憋屈和“討債”情緒的意念波動，再次從火苗中傳出！
    這一次，連董董都清晰地“聽”到了！那熟悉的、帶著巨大“虧本”怨念的調調…是他！真的是他！
    ……
    轟隆——！！！
    外麵，又一道毀滅性的歸零光束狠狠轟擊在“歎息之牆”上！屏障的光芒已經黯淡到極致，巨大的能量塌陷處，甚至能看到後方噬星者母艦那冰冷猙獰的輪廓！整個基地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劇烈搖晃，燈光瘋狂閃爍，警報聲尖銳得刺破耳膜！
    倒計時：03分10秒！
    死亡的陰影，近在咫尺！
    “快啊！金子安！”董董急得眼淚直掉，用力搖晃著他，“你的錢包！你的天賦！快看看還能換什麽！快想辦法！”
    金子安那微弱的意識火苗，在董董的搖晃和外界恐怖的毀滅威壓下，瘋狂閃爍著，如同超負荷運轉的cpu。
    錢包？
    天賦？
    等價交換？
    老子…現在…算個啥？一團…有思想的…規則…殘渣？
    拿什麽…換？
    他艱難地、嚐試著去“感知”…那個本該懸浮在他頭頂的…虛擬錢包圖標…
    下一瞬。
    一個極其微弱、極其模糊、仿佛信號不良的虛擬屏幕投影，極其艱難地…在他那點意識火苗上方…閃爍了一下…又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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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那一瞬間的閃爍，金子安和緊盯著他的董董、星璿，都“看”清了！
    那虛擬錢包的圖標…還在！
    但裏麵的數字…不是零！
    而是…一個刺眼的、血紅色的…巨大負數！
    【∞存在性債務：歎息之牆永久維護費）】
    更讓金子安意識差點再次熄滅的是，伴隨著那錢包圖標的閃爍，一個他“魂牽夢縈”的、油滑市儈、充滿算計的電子音，帶著一種極其“虛弱”但依舊“敬業”的調調，斷斷續續地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叮…滋滋…歡…迎光臨…本…小店…客官…您…您這…信用額度…有點…炸裂啊…滋滋…”
    “當前…負債…∞…存在點…年化利率…按…宇宙…最高標準…複利…計算…滋滋…”
    “您…您看…這…歸零…套餐…馬上…到…滋滋…到…貨了…”
    “本店…特…特惠…推…推出…‘絕境…豪賭…貸’…滋…最高…可貸…一次…性…‘概念級’…幹預…權限…副作用…未知…可能…包括…但…不限於…永久…變貓娘？…宇宙…級…社死？…）…滋滋…”
    “抵押物…需…需…您…僅存的…這點…意識…火苗…和…您…所有…夥伴…未來…三生三世…的…氣運…滋滋…友情提示…失敗…則…連…投胎…的…機會…都沒了哦~”
    “客官…您…貸…滋滋…還是不貸？…倒計時…02分…55秒…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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