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異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跟你換點錢用用，我沒你們這裏的貨幣。”
    不承認也沒否認，算是糊弄過去罷。
    他一個經營遊樂園的，說他是生意人肯定沒毛病。
    但“士農工商”，承認了商人身份可以預見會多出不少沒必要的麻煩。
    隻看眼前這位脫口而出對他的稱呼，從“齊兄”到“你”，這一點微妙的變化就可見一斑了。
    所以還是等他在這邊站穩腳跟後再說吧。
    衛崇倒真的被齊異的回答誤導了，不是他好騙，而是商人麵對世家貴族的態度，斷然做不到齊異這樣。
    鬆弛感拉滿。
    衛崇學著齊異之前的樣子把墨鏡推上腦門，爽快道：“我買下了，價幾許？”
    這反應，一看就是個不差錢的。
    但齊異並未獅子大開口：“五兩銀吧。”
    ！
    衛崇大吃一驚！
    怎麽會這麽便宜？要知道這樣高品質的琉璃可以說價比黃金！
    是不了解行情？自己這是碰上冤大頭了？
    一時間，本能的震驚和想要裝不知情的意念相衝突，衛崇的一張臉都差點扭曲。
    但很快又放棄了，他的表現已經暴露無遺，而看見了他的神色變幻也毫無波動的齊異，顯然並非“無知”。
    那他也不演了，坦率相問：“齊兄可知琉璃價幾何？五兩銀可遠遠抵不上它的身價。”
    “因為這本來也不是什麽琉璃或者水晶，不值幾個錢的。”
    衛崇很意外。
    一分意外於他猜錯了原料；九分意外於齊異竟然會告訴他裏頭的門道，甚至直言廉價。
    “那這是什麽料子？如此剔透精美，怎會不值錢呢？”
    難道是因為齊異的家鄉盛產這種料子，遍地都是、多如石子，所以才讓他覺得廉價？那這樣的話，若是他衛氏家族能把控源頭，將此物賣到他們大唐來……
    “在我們那兒這個確實不值錢，但在這邊目前還是算物以稀為貴，以後等東西流通到你們這邊來，都不一定能賣上五兩銀了，你現在這個溢價屬於是花在了時間上，當上了潮流先鋒。怎麽樣，還打算買嗎？”
    齊異如此坦誠，倒也不是因為生性老實，而是他本來就真的隻是想換一點零錢用用，又沒打算當時空倒爺靠這個掙錢。
    五兩銀也不少了，按現在約摸三四文一鬥糧的物價來算，五千枚銅板當零花那可太富了！
    衛崇又從齊異的嘴裏聽到了新鮮詞兒，結合語境也算能理解個七七八八。
    “買，當然買。”
    雖然齊異說這東西廉價，但衛崇仍然願意為它的美麗買單。
    而且他很認同齊異的話，不論以後這東西會降價到多少，第一個能用上這新鮮玩意的，無疑都是最有麵兒的。
    很多受追捧的東西不都是這個流程，他們這些世家貴族有時候一擲千金，為的不就是這個麵兒麽？
    倒是齊異這番表現，讓他越發確信對方不是商人了。
    “齊兄希望以何結算，絹帛、銅錢還是銀兩？”
    齊異張了張嘴，本來想說銅錢的，畢竟零錢肯定還是銅板最方便。
    但馬上就反應過來，那麽多銅板，這人肯定不可能隨身攜帶，還要返回停在城外的馬車去拿。甚至五千枚銅板，對方現在都不一定有，指不定還要先去兌換再給他，這來來回回的折騰也挺麻煩的。
    於是他改了口：“銀子吧。”
    回頭他隨便買點什麽東西就打零了。
    銀子在大唐還真不怎麽流通，就連官員發俸祿都是直接給糧食和布匹。不過行走在外的有錢人，肯定會帶一些這樣大麵額的貨幣。
    果然，衛崇隨身就攜帶了銀兩，當場就和齊異完成了銀貨兩訖。
    “承惠，現在它是你的了。”
    齊異把手裏的眼鏡盒也遞了過去。
    他看衛崇對待墨鏡的小心架勢，又提醒到：“這東西不易碎，你可以放心大膽地玩。”
    衛崇不確定地看了看形似水晶的墨鏡鏡片，說這個不易碎真的很反直覺。
    他記下了這點，但短時間內他應該都無法將之視作什麽堅固的東西隨意造作。
    揭過買賣墨鏡這一計劃外的插曲，衛崇繞了一大圈子，終於續上了他們之前聊到的關於自行車的話題：
    “齊兄這自行車雖稀奇，但似乎行速遲緩，瞧著也不能負重的模樣？”
    新奇歸新奇，用處不大那就隻適合當個玩意了。
    衛崇的誤解顯然是因為隻看到了齊異之前為跟其他人走路的速度保持一致，而龜速騎車的樣子。
    齊異拍了拍車把手，“你那是沒看到這車跑起來，真跑起來了不說比得上策馬奔騰吧，但肯定是要比馬車快的。你看我給你演示一下。”
    “好啊。”
    衛崇興致勃勃地後退一步，作拭目以待狀。
    齊異翻身上車，兩腳一蹬，自行車一下就竄了出去！
    本來周圍所有人就都注意著齊異，這會兒看他騎著車過來，都紛紛退讓到路邊給他讓道。
    路也寬敞，齊異暢通無阻地一直往這條道的盡頭騎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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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單車在現代人看來都挺帥的，更別說沒見過的古人了。唐人貴族連女子都流行穿胡服騎馬遊玩，自然不會覺得倒騰著兩條腿騎車是什麽不體麵的事情。
    反正衛崇看的是隻想自己也騎來試試。
    不知道這車齊兄願不願意賣啊。他心動地想著。
    衛崇就這樣目送著齊異在這條路目之所及的盡頭拐角處一轉彎，不見了人影。
    此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不對。
    但他等了一會兒、又一會兒，都不見齊異再出現後……
    衛崇終於意識到，對方這是……跑路了？
    啊？
    衛崇的第一反應是，遇上騙子了？
    不對，齊異賣給他的墨鏡值不值錢一開始就說明白的，不存在欺詐。而且對方這樣打眼的一個人，真想跑路都不一定跑得掉。
    衛崇站在原地，思來想去，最後不得不承認，對方應該大概可能或許……是嫌他煩了？
    自己有那麽煩嗎？衛崇自問。
    他承認自己的問題是有一點多啦，但對方不也很健談的樣子嗎？
    衛崇扯了扯嘴角幹笑兩聲，不再去想這個傷人的問題，轉而帶著護衛返回城外的馬車。
    他決定先不去尋友人了，起碼再看看這人接下來會折騰出什麽熱鬧。衛崇相信本地的縣令肯定不會無視這樣一個古怪的家夥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的。
    以及準備修書一封去家裏。
    什麽“特快通道”，什麽自行車，什麽不是琉璃勝似琉璃並且能把琉璃幹到廉價的墨鏡……
    兩三個月後的長安麽？
    衛崇已經能預感到有大事將要發生。
    而另一頭的齊異，則找了個偏僻沒人的角落將自行車收進了空間。
    他倒也不是嫌衛崇煩人，這樣不告而別隻能說是……嗯，日常販劍吧。
    至於趙家村的人，可能大家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吧，所以都沒什麽人發現，趙青山等人早在進城時，就和他分道揚鑣了。
    要知道，齊異可沒說跟他們一同進城，就是來為他們保駕護航當保姆的，求神求人不如求己啊，怎麽換來更多的口糧當然要靠他們自己努力。
    齊異順便還能考察一下大家的能力。
    但他人都沒在身邊，怎麽考察？
    那當然又得靠咱們值得信賴的星際科技了！
    說的就是“遊戲”裏的玩家攝像頭——偵察眼。這裏雖然沒有星網，但齊異的個人終端也能製造一個小型局域網。
    設置好偵察眼的跟隨目標，就能實現實時監控了，好評。
    然後獨行一身輕的齊異就開始愉快地吃喝玩樂咯！
    這個小店逛一逛，那個小攤嚐一嚐。
    吃食種類不算多，但也算玩出了花來，光一個麵食就好些吃法了。而且味道也還行，已經是目前有限條件下的用心之作了。
    謔，這個陶把件有點意思，帶回去給老爸玩玩。
    誒，那家的純手工刺繡手帕也很不錯，買兩條給老媽用用。
    齊異逛得挺開心。
    雖然因為他的形象實在太惹眼，走到哪兒都會被目光洗禮，但反正他不尷尬，自在的很。
    齊異被衙役找到的時候，正混在人群裏看雜耍呢——雖然這個人群跟他起碼相隔了一丈遠吧。
    “這位郎君，我城縣令有請。”
    剛想起來錄個像的某齊姓遊客，隻好重新收起手機。
    “稍等。”
    齊異可不白嫖，他過去給雜耍班子打賞了十文錢，這才又找上衙役。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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