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羌碉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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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中的韓府別院飛簷下,人麵蠶的繭殼泛著詭異的青金色。陳硯秋的銀印在掌心震顫,印文滲出的血珠竟逆著重力,沿著蠶絲向上攀爬,最終懸在最高處的一枚繭上——那繭殼表麵凸起五官輪廓,分明是杜夫人死前的麵容。
    "蠶絲引路。"孟九皋的斷杖點向繭殼下方垂落的絲線,那絲線在晨光中顯出本色——竟是摻了人發的茶馬券裁條,"絲線通往西北,是羌地。"
    許慎柔的銀簪突然刺入自己左耳垂,帶出血珠彈向蠶繭。血珠觸及繭殼的刹那,繭內傳出杜夫人的尖笑:"岷山千碉,同文種星!"笑聲未絕,整座韓府別院突然坍塌,露出地基下縱橫交錯的青銅管道——每根管壁都刻著《論語》殘句,管中流動的卻是混了朱砂的雪山茶。
    薛冰蟾的璿璣匣哢噠變形,匣麵銅針拚出川蜀西北的山勢圖。圖中理縣方向的岷江支流上,標著七座碉樓的記號,排列形狀竟與北鬥七星分毫不差。
    三日後,當眾人踏上海拔千丈的羌寨時,寨門石柱上的"雷公斧"刻痕還在滲血。寨中空無一人,唯餘三百六十架紡車在風中自轉,紡出的絲線上綴滿星象符號。陳硯秋的銀印壓上主碉樓的石牆,印文血光竟被牆體吸收——那些用黃泥夯築的牆麵漸漸浮現出完整的《甘石星經》圖文,而文昌星的位置釘著枚銀茶針。
    "是"星曆碉樓"。"孟九皋的斷杖刮下牆泥,露出底下鑲嵌的碎瓷片——每片上都刻著科舉年份,"羌人用建碉調整山勢,對應星象。韓似道篡改了星圖方位,使文運偏離。"
    最高的碉樓頂層供奉著塊隕鐵。許慎柔的銀簪剛觸及鐵麵,整塊隕鐵突然裂開,露出中空的腔體——裏麵蜷縮著個幹癟的童屍,懷中緊抱青銅渾儀,儀麵上"文昌"星官的位置被朱砂圈出。薛冰蟾的璿璣匣吸來一縷陽光,光束透過渾儀,在牆麵投下星圖,圖中紫微垣的垣牆竟是用《同文種密要》的文字壘成。
    "看碉樓射孔。"陳硯秋的銀印突然飛向牆麵的方形孔洞。月光透過孔洞,在地麵投下光斑——那些光斑連起來,竟是幅扭曲的《禹貢》九州圖,而梁州位置插著七根人骨,骨節處刻著本屆考官的生辰。
    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插入地麵。杖底的巴蛇紋飾竟活了過來,順著地縫遊向碉樓地基。片刻後,整座碉樓劇烈震顫,牆麵的《甘石星經》文字開始蠕動,重新排列成《論語》"民可使由之"的篡改版。
    "下麵是星池!"許慎柔的銀簪刺入隕鐵童屍的天靈蓋,挑出枚銅錢大小的玉璧——璧上刻著二十八宿,而"畢宿"位置缺了一角。薛冰蟾的白虹劍突然插入地麵,劍身映出地底三丈處的景象:一個圓形石池中盛滿水銀,池底鋪著三百六十片玉圭,每片上都刻著落第舉子的掌紋。
    陳硯秋的銀印沉入水銀池。印文血光照射下,玉圭上的掌紋紛紛浮起,在空中拚成"同文"二字。最駭人的是池中央立著的青銅柱——柱身纏繞著七條鐵鏈,鏈尾拴著童屍的頸椎骨,而柱頂的銅盤裏,堆著米粒大的銀茶針,針尾的纏枝紋在月光下組成韓似道的生辰八字。
    "是"星釘"。"孟九皋的指甲摳進銅柱縫隙,帶出黑紫色的泥,"他們將童骨釘在星位,用茶針引動文運偏移。"
    碉樓外突然傳來羌笛聲。英格瑪的白犛牛踏碎寨門,牛角上掛著串骷髏頭——每個頭骨的眼窩裏都塞著蠶繭,繭衣上寫著《孟子》單字。她拋來一張硝製的人皮,皮上刺著完整的岷山星圖,而"文昌"星官處貼著張茶馬券。
    "韓府的人上月來改過碉樓。"英格瑪的彎刀劈向銅柱,刀身卻突然斷為兩截——斷口處滲出帶著茶香的墨汁,"他們用三百六十名落第者的頭發搓繩,重調了射孔角度。"
    許慎柔的《太醫局方》殘卷突然飛向水銀池。書頁浸入汞液後浮起星圖,圖中紫微帝星的位置滲出黑血。薛冰蟾的璿璣匣哢哢變形,零件重組為袖珍渾天儀,儀臂所指正是銅柱缺失的"畢宿"玉璧方位。
    陳硯秋的銀印突然裂開一道縫。印鈕螭虎的口中吐出塊帶血的玉圭殘片——正是補齊"畢宿"的關鍵。當殘片嵌入銅盤時,整根青銅柱突然旋轉,柱身的《同文種密要》文字如雨般剝落,露出底下真正的銘文:
    "景佑三年,司天監製。文昌主文,畢宿主刑。"
    孟九皋的斷杖重重砸向地麵。碉樓基座的石塊紛紛跳起,露出底下埋著的三百六十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是落第舉子的指骨,燈油則是混了朱砂的雪山茶。許慎柔的銀簪劃過燈陣,火焰突然變成青色,將銅柱上的鐵鏈燒得通紅。
    "星歸原位!"老人嘶吼著扯動鐵鏈。拴著童屍頸椎的鏈條寸寸斷裂,屍骨墜入水銀池的刹那,池底的玉圭突然翻轉,露出背麵刻著的《孟子》全文——那些"民為貴"的"民"字個個殷紅如血。
    薛冰蟾的璿璣匣完全展開。匣中飛出的三百六十枚銅針精準刺入每盞青銅燈,燈焰暴漲,將碉樓牆麵照得通明——原先的星圖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渾天儀注》的標準星象。陳硯秋的銀印飛向最高處,印文血光在屋頂射孔形成光柱,直指東方成都府的方位。
    英格瑪的羌笛突然吹出《詩經·七月》的調子。笛聲中,所有紡車吐出的絲線自行編織,在空中結成"文昌"星官的形狀。許慎柔的銀簪引燃燈陣,火焰順著絲線攀援,將韓府篡改的星圖燒成灰燼。
    當第一縷晨光射入碉樓時,水銀池已經幹涸。池底躺著七具銀茶針拚成的骷髏,每根針尾都拴著蠶絲,絲線另一端通向成都。陳硯秋拾起一枚針尖對著陽光,看見針身上刻著行小字:
    "星移鬥轉,文運在我。"
    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指向東方。成都府方向的天空上,文昌星正與太白金星相犯——那是科場大變的凶兆。而在地平線上,韓府別院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飛簷下的人麵蠶繭,正在接連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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