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雪茶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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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岷山雲霧時,陳硯秋的銀印突然結了一層白霜。印文"金明池水"四字滲出的血珠在冰晶中凝固,形成個箭頭形狀,直指西北方終年積雪的娘子嶺。孟九皋的斷杖插入凍土,挑起一根沾著茶漬的蠶絲——那絲線在寒風中繃得筆直,如弓弦般嗡嗡震顫。
"韓府的人搶先一步。"許慎柔的銀簪挑開蠶絲末端的冰碴,露出裏麵裹著的半片指甲,指甲上刻著"雪茶絕"三字,"他們毀了娘子嶺的千年雪茶樹。"
薛冰蟾的璿璣匣哢噠變形,展開成三尺長的冰鎬。鎬尖刺入山路旁的冰瀑,帶出幾縷青金色的茶葉——正是傳說中能解百毒的"青城雪芽",但葉片上布滿針孔,每個孔洞都滲出黑血。陳硯秋的銀印壓上茶葉,印文血光映照下,針孔排列成《同文種密要》的殘章。
山路轉折處突然傳來慘叫。眾人趕到時,隻見三名茶農打扮的漢子倒斃在冰崖邊,每人喉間插著根銀茶針,針尾纏著寫滿《論語》的絲絹。最駭人的是他們的背簍——裏麵裝滿被碾碎的雪茶葉,葉渣裏混著米粒大的骷髏頭,每個頭骨的天靈蓋上都刻著本屆科舉日期。
"是茶馬司的采茶人。"孟九皋的斷杖翻過一具屍體,露出後背的刺青——用茶汁紋的川蜀水係圖,岷江支流被朱砂改道,"韓似道連自己人也滅口。"
海拔越高,空氣中的茶香越發濃烈。當眾人攀上娘子嶺主峰時,眼前的景象令許慎柔的銀簪當啷墜地——那株傳說中的千年雪茶樹已被齊根鋸斷,樹幹斷麵插著七根青銅卦簽,簽文拚成"同文絕命"四字。樹根周圍的凍土被挖開,露出底下埋著的三百六十盞冰燈,每盞燈芯都是截童生的指骨,燈油則是凝固的曼陀羅汁。
薛冰蟾的璿璣匣突然迸出三十六枚銅針。針尖刺入冰燈,帶出的寒氣在空中凝成《孟子》章句,但"民為貴"的"民"字全部倒懸。陳硯秋的銀印飛向樹樁,印底觸及斷麵的刹那,樹幹年輪突然滲出黑血——那些同心圓竟是由無數個"同"字與"文"字交替拚接而成。
"還有救。"許慎柔突然撲向樹根旁的一叢雪草。她撕開官服下擺,露出腰間捆綁的《太醫局方》殘卷,將草汁滴在"解百毒"的篇章上。墨跡遇汁複活,浮現出段文字:"雪茶雖毀,其籽藏於冰魄。"
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插入東南方的冰壁。杖身《河圖》紋路亮起藍光,照出冰層深處七枚蓮子大小的茶籽——每粒籽殼上都天然長著《神農本草經》的文字。薛冰蟾的白虹劍斬向冰壁,劍鋒卻在一寸處被無形之力彈開。
"是"經義冰障"。"老人喘著粗氣指向冰麵上的反光——那些光斑組成《周禮》的"禁咒"篇,"韓府用篡改的經文封住了茶籽。"
陳硯秋的銀印突然自行飛向冰壁。印鈕螭虎的雙目射出紅光,在冰麵燒灼出兩個小孔——孔中滲出帶著茶香的鮮血。許慎柔的銀簪趁機刺入血孔,挑出根三寸長的金蠶——正是蠶市見過的那種,但此刻蠶身透明,體內流動著《論語》字句。
"以毒攻毒。"她將金蠶按在《太醫局方》的"蠱毒"篇上。蠶屍爆裂,墨汁在紙麵遊走成文,揭示出破冰之法:"需落第者掌心血合雪山烏頭。"
英格瑪的羌笛突然響起。笛聲中,她割破手掌將血塗在冰麵——這位羌族少女的兄長正是上屆落第的茂州舉子。孟九皋的斷杖蘸血,在冰上畫出《禹貢》山川圖,圖中梁州位置的血液突然沸騰,融出個碗口大的洞。
陳硯秋的銀印沉入冰洞。印文血光在冰層折射,照出深處更多的茶籽——它們排列成北鬥七星狀,每粒籽旁守著條冰雕的蠶。許慎柔的銀簪引燃《太醫局方》,火光照耀下,那些冰蠶紛紛融化,露出茶籽本相:外殼刻著完整的《孟子》"民為貴"章。
取籽過程持續到月升東山。當第七粒茶籽離開冰層時,整座娘子嶺突然震顫——被鋸斷的雪茶樹樁迸裂,樹根如巨蟒破土而出,根須上纏著三百六十張落第試卷。薛冰蟾的璿璣匣吸盡茶籽寒氣,吐出口青銅藥碾——正是韓府書房常見的那具,但此刻碾槽裏殘留的竟是童生的骨粉。
下山的路上,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指向東南方。成都府方向的夜空上,文昌星旁突然多了顆赤紅新星——那是茶毒將解的征兆。許慎柔將茶籽碾成粉末,混著英格瑪的鮮血調成七丸。第一丸剛成型,她突然割開自己左腕,讓血浸透藥丸——
"《太醫局方》載,雪茶解"笑菌毒"需以醫者心血為引。"她臉色慘白地舉起血丸,"我幼時誤食曼陀羅,血脈裏本就帶著抗毒之性。"
陳硯秋的銀印突然裂開細紋。印縫中滲出帶著茶香的墨汁,在雪地繪出成都貢院的平麵圖——圖中號舍位置標著七處紅點,正是中毒最深的童生所在。薛冰蟾的璿璣匣哢哢重組,將剩餘六丸裝入銅製的"七曜匣",匣麵浮現出服藥時辰:
"明日卯時,文昌入命。"
當夜宿在羌寨,英格瑪取來祖傳的"雷公斧"——斧麵刻著《白狼歌》的古羌文。她用斧刃刮下茶籽外殼的經文字痕,混著雪水煮成藥引。孟九皋的斷杖浸入藥湯,杖身浮現的《河圖》紋路突然逆轉,將韓府篡改的《論語》字句盡數排出。
許慎柔在火塘邊碾藥時,突然發現藥碾底部刻著行小字:
"雪茶解毒日,朱衣現形時。"
陳硯秋的銀印在月光下自鳴,印鈕螭虎的眼珠轉向東南——那裏,韓府別院的輪廓被血色月光勾勒,宛如一具浮在夜空中的朱衣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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