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冬至諜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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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裏的第一場雪剛停,陳硯秋就看見遼國使團的駝隊踏碎了汴京郊外圜丘的積雪。耶律德崇的黑貂大氅在祭壇前格外紮眼——那裘皮內襯不是尋常的絲綢,而是用國子監落卷裱糊成的"紙裘",每片紙角都鈐著"禮部黜落"的朱印。
    "卯時三刻。"薛冰蟾的璿璣匣展開成星盤狀,磁針直指祭壇東南角的燎爐。那尊青銅燎獸口中銜著的不是祭玉,而是塊刻著《周禮》"冬至祀天"章節的象牙牌——牌麵"昊天上帝"四字的筆畫間隙裏,嵌著肉眼難辨的磁粉。
    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插入祭壇磚縫。
    杖底震起的雪粒在空中組成太醫局"銅人圖"的經絡——但所有穴位名稱都換成了汴京十二城門的守軍編製。許慎柔的茶枝刺入"百會穴"位置,枝條尖端帶起的不是雪水,而是帶著硝石味的黑色黏液——這正是軍器監配製火藥的"伏火礬"溶液。
    "看燎爐的炭料。"
    陳硯秋順著老儒的竹杖望去,那些號稱"瑞炭"的銀骨炭表麵布滿細孔。當祭官將炭塊投入燎爐時,孔中突然迸出靛藍色火星——這是用落第考卷煉製的"文炭",燃燒時會釋放出記錄在墨跡中的策論內容。青煙升騰間,隱約可見《平戎三策》被刪改前的原文。
    禮部太常正在誦讀祝文。
    那卷明黃絹帛上的朱砂字跡突然開始蠕動。"保佑大宋"的"佑"字偏旁脫離主體,與"監於萬方"的"萬"字重組為"遼"字。當太常慌忙卷起絹帛時,帛背滲出暗紅液體,在雪地上凝成河北路駐軍的換防時辰表。
    "冬至卦氣動了。"
    薛冰蟾的冰刃突然刺向燎爐。刃尖挑起的不是灰燼,而是片未燃盡的龜甲——甲背上刻著本屆進士的八字,裂紋恰好組成《武經總要》的"火攻篇"圖示。當雪花落在龜甲上時,那些"命格"突然扭曲變形,化作遼國同文館的錄取名單。
    耶律德崇突然解下玉佩。
    那枚青玉螭龍佩墜入燎爐的刹那,祭壇四周的積雪突然塌陷。露出十二個陶甕——每個甕中都裝滿混著火藥的墨錠,錠麵上刻著被黜落舉子的血書。最駭人的是這些墨錠正以《夢溪筆談》記載的"火藥法"自行配比,不同配方的引線在甕底交織成汴京水門分布圖。
    "太醫局的"五行丹"。"許慎柔的茶枝挑起一根引線,線芯裹著的不是棉絮,而是用《論語》裁成的紙撚,"遼人把科舉怨氣煉成了火藥。"
    午時的日晷影子剛過"午"位,圜丘突然震動。
    陳硯秋看見地磚縫隙裏滲出黑色液體——這不是融雪,而是從陶甕中溢出的"伏火墨"。當液體流到日晷基座時,晷麵上的十二時辰刻度突然彈起,露出底下精鋼打造的齒輪組。這些齒輪的齒數對應著河北二十三州的駐軍數量,轉動時發出《考工記》記載的"鳧氏鍾"音律。
    "未時三刻的日影。"
    孟九皋的斷杖劈向晷針。金屬碰撞的火星濺到墨液上,瞬間引燃一道火線。火焰沿著地磚紋路疾走,在雪地上燒出《同文館新建記》的全文。更可怕的是燃燒的煙霧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個落第舉子的麵容,他們的口型整齊地訴說著契丹語的"天道無常"。
    耶律德崇的隨從突然掀開裘袍。
    那些看似保暖的羊皮襖內裏,貼滿了用殿試卷製成的"火鼠衣"。當火星濺到衣料上時,紙張不是燃燒而是卷曲——每張考卷被焚毀時都釋放出記錄在字裏行間的策論片段,在雪地上組成《河防通議》的篡改版。
    "看祭品的排列。"
    薛冰蟾的璿璣匣射出銀絲,黏住正在燃燒的牛牲。火焰中的牛骨突然爆裂,飛出的骨片在空中組成國子監平麵圖。每處建築弱點位置都插著一根用"黜落"朱筆製成的骨針——這正是《武經總要》記載的"火箭"導向裝置。
    陳硯秋的殘印蠟塊突然融化。
    蠟液流入地磚的"天圓地方"紋樣,整個圜丘突然傾斜。祭壇下方露出個巨大的銅匣——匣麵刻著曆代科舉改革的年表,所有失敗的變法條目都被朱砂圈出。當銅匣裂縫滲出黑煙時,煙霧中浮現出韓相爺批閱考卷的身影,他手中的朱筆正劃過《同文館誌》的序言。
    "申時三刻的祭樂。"
    許慎柔的茶枝突然刺破飄落的雪片。雪中竟藏著用冰晶雕刻的微型編鍾——每個鍾體都刻著本屆進士的姓名,撞擊時發出的不是樂音,而是河北路各軍寨的巡更梆子頻率。當《十二時》樂章奏到"日入酉"時,所有冰鍾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祭壇上組成完整的《遼國南侵路線圖》。
    耶律德崇突然跪拜天地。
    這個動作讓他的蹀躞帶突然斷裂,七塊玉銙墜地碎裂。每塊碎玉中都藏著顆"霹靂炮"的核心部件——用磁州窯特製的陶丸包裹著火藥,丸身上刻著被黜落舉子的生辰八字。當這些陶丸滾到銅匣附近時,匣麵的科舉年表突然燃燒起來,火焰組成《同文館取士詔》的契丹文全文。
    "這才是真正的冬至祭天。"
    孟九皋的斷杖劈開銅匣。匣中噴出的不是預料中的火藥,而是三百六十卷落第考卷——每張卷子都浸透了伏火礬溶液,在空氣中自燃成《大宋疆域圖》。火焰燒過的疆界不斷收縮,最終隻剩下同文館的平麵圖輪廓。
    暮色中的圜丘突然陷入死寂。
    陳硯秋看著最後一縷青煙在雪地上凝成漢代太學的"禁思咒"。他後背的刺青突然灼痛——墨池九竅的圖案正與燃燒的考卷產生共鳴,顯露出當年儒生被鎮壓時,刻在石壁上的那道血符最後一筆:
    "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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