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朱墨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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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地牢的滴水聲在子夜格外清晰,陳硯秋看著鐵鏈上的遼國細作被按在"朱墨案"前。那方硯台不是尋常青石,而是用國子監墨池底的沉泥燒製,墨堂裏凝著層暗紅色的"朱衣淚"——這是曆代考官批卷時,從朱筆滴落的混合著汗血的特殊墨汁。
    "醜時三刻。"薛冰蟾的璿璣匣展開成刑具狀,磁針直指犯人左手的"神門穴"。遼諜的腕骨上刻著微型《論語》,"民可使由之"的"使"字正隨著脈搏跳動滲出靛藍色液體——這是太醫局記載過的"循經墨",遇血即顯影密寫內容。
    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敲向水甕。
    甕中浮起的不是尋常冰塊,而是用本屆落第考卷壓縮成的"文冰"。當冰體碰撞發出脆響時,遼諜的瞳孔突然收縮——那些被冰封的文字在聲波中震顫,釋放出記錄在墨跡裏的河北軍鎮布防圖。許慎柔的茶枝刺入冰麵,帶起的冰屑在空中凝成《同文館誌》的契丹文序章。
    "看他的齒列。"
    陳硯秋順著老儒的竹杖望去,遼諜的臼齒上竟有細如發絲的刻痕。當皇城司卒用鐵鉤撬開其口腔時,齒縫間露出半片象牙——正是科舉放榜時題名碑的殘片,上麵"賜同進士出身"的"同"字被刻意磨去半邊,成了"賜進士出身"的偽詔筆跡。
    皇城司都知舉起"朱衣烙"。
    這塊形如狀元笏板的烙鐵,實則是用三百六十根朱筆熔鑄而成。當赤紅的烙鐵逼近遼諜麵頰時,皮膚上突然浮現出隱形墨跡——本屆所有落第舉子的姓名如汗珠般滲出,在熱氣中組成《遼國同文館授官簿》的輪廓。
    "未時三刻的血脈偱經。"
    薛冰蟾的冰刃突然劃破遼諜左臂。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帶著墨香的"文脈液"——這是用落第考卷煮煉的特殊藥墨,能在人體經絡中保留文字信息。當液體滴在"朱墨案"上時,立刻凝成《武經總要》記載的"九地陣",但所有兵力數字都被替換成河北戍軍的真實員額。
    許慎柔的茶枝挑起一滴黏液。
    枝條尖端突然燃起青火,火焰中浮現出三百六十個微型場景——每個都是本屆進士在殿試作答時的神態。最駭人的是這些影像的瞳孔裏,都反射著同一位遼國譯經使的身影,正是此刻被綁在刑架上的耶律德崇。
    "太醫局的"回光散"。"孟九皋的斷杖點在火焰上,杖底石犀殘片震出七顆帶字的牙齒——全是遼國同文館從落第舉子處重金購買的,"能讓人在疼痛中重現記憶最深處的畫麵。"
    陳硯秋的殘印蠟塊開始融化。
    蠟液滴在刑架底部的鐵板上,板麵突然顯出國子監藏書樓的秘道圖。那些看似裝飾的纏枝紋,實則是用"懸針篆"技法刻出的密道走向。當第七滴蠟落下時,鐵板縫隙中突然彈出個銅丸——丸身上刻著韓相爺批閱考卷時最常用的"不通"二字。
    "申時三刻的骨響。"
    遼諜的指骨突然發出爆豆般的脆響。每節指骨內部都藏著微型陶哨,隨著骨骼錯位吹出不同音高。這些音符組合起來,竟是禮部試院放榜時奏的《鹿鳴》曲調——但第三小節突然變調,轉為契丹薩滿的請神調。
    薛冰蟾的璿璣匣突然射出銀絲。
    絲線纏住遼諜的右手食指,指尖滲出的不是血而是墨汁。放大鏡下可見這滴墨裏懸浮著本屆狀元的八字,正隨著脈搏跳動重組為《同文館祭天文》的起首句。當銀絲顫動時,墨滴突然分裂成三百六十份,每份都裹著一位落第舉子的策論片段。
    皇城司都知舉起第二件刑具。
    這具"黜落鉗"是用貢院拆下的號板打造,鉗口內側刻著曆代科舉落第者的怨詞。當鐵鉗夾住遼諜的舌頭時,那條舌麵上突然浮現出微型文字——正是《論語》"夷狄之有君"章的篡改版,所有"夷狄"都被替換為"契丹"。
    "看他的指甲。"
    孟九皋的斷杖突然砸向遼諜的右手中指。指甲蓋應聲而落,露出底下用磁粉寫的《河北軍器監分布圖》。更駭人的是甲床血肉中嵌著粒銅活字,正是《同文館誌》扉頁所用的"遼"字。
    許慎柔的茶枝刺入指甲縫隙。
    枝條帶出的不是血絲,而是縷帶著墨香的黏液——這是用殿試卷煮成的"文髓膠",遇空氣即凝固成《汴京十二時辰巡防表》。當茶枝燃燒時,火焰中浮現出三百六十個落第舉子伏案書寫的背影,他們手中的毛筆竟都連著細如蛛絲的金線,通向遼國同文館的沙盤模型。
    陳硯秋的後背刺青突然灼痛。
    墨池九竅的圖案與"朱墨案"產生共鳴,案麵突然裂開,露出底層用桑皮紙裱糊的《同文館新生名冊》。每頁被朱筆勾銷的大宋落第者姓名旁,都批著契丹文的"特賜及第"。當血跡浸透紙頁時,那些被黜落的文字突然浮空而起,在刑房裏組成完整的《澶淵之盟》修訂版——所有"宋"字都被替換成了"遼"字。
    子夜的更鼓穿透地牢磚牆。
    遼諜突然咬碎臼齒中的毒囊,但流出的不是致命毒藥,而是帶著墨香的黑色液體。這滴"文心毒"在"朱墨案"上蜿蜒,最終凝成韓相爺批閱考卷時的朱批真跡:
    "天下英才,入吾彀中——其不入者,當為敵用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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