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遼使密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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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臚寺的寅時更鼓剛敲過,陳硯秋的靴底已沾上了樞密院回廊下的露水。
    他蹲在廡廊轉角處的陰影裏,指尖撫過青磚上幾道新鮮的刮痕——那是精鐵打造的箱籠拖拽留下的印記。刮痕盡頭散落著幾片靛藍色的紙屑,與金明池畔發現的桑皮紙同出一源。趙明燭的異色瞳在黑暗中微微閃爍,左眼看見的是尋常磚石,右眼卻捕捉到磚縫裏滲出的黑褐色黏液,正緩緩組成契丹文的"諜"字。
    "血槽通向地下。"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彈出細如牛毛的探針,順著磚縫遊走。針尖觸到某塊活動的方磚時,地麵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墨娘子迅速甩出三枚銅錢鎮住震源,錢幣剛落地就蒙上一層霜花——與題奴體內發現的靈鷲香結晶一模一樣。
    陳硯秋用匕首撬起方磚。底下露出個黃銅匣子,匣蓋鑄著遼國特有的海東青紋飾。當他指尖碰到鎖扣,匣麵突然浮現出七個指印,每個指印的螺紋都清晰可辨——正是曆任科舉主考官畫押時留下的痕跡。
    "雙魚樞密匣。"趙明燭的銀簪插入鎖眼。簪尖剛觸及機關,匣內就傳出"哢嗒"輕響,仿佛有活物在內部掙紮。匣蓋彈開的刹那,三片人指甲激射而出,深深釘入廊柱——指甲內側全用契丹文刻著本屆春闈的考題。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夾起匣中冊子。羊皮封麵上燙著《南官策》三個漢字,但裝訂方式卻是遼國特有的狼筋綴連法。翻開扉頁,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記錄著受賄考官的姓氏與價碼,每個名字後麵都按著血指印——有些指印已經發黑,顯然年代久遠。
    "慶曆四年的墨跡。"墨娘子用指甲刮過某個名字。紙麵突然滲出暗紅液體,在燭光下顯現出被塗抹的痕跡——底下原本寫著"韓琦"二字。她將醋滴在塗改處,被掩蓋的文字竟如蜈蚣般蠕動起來,重組為"幽州節度使饋冰蠶蠱十斤"。
    陳硯秋肋間的疤痕突然刺痛。他翻到記載本屆考官的那頁,發現文字是用兩種墨水交替書寫——黑墨記姓名,朱砂錄把柄。當他的影子遮住"禮部侍郎崔昂"六個字時,紙麵突然浮起細密的水珠,拚成"其妾乃析津府細作"八個字。
    "夾層有東西。"趙明燭的異色瞳映出冊子邊緣的異常。薛冰蟾的機關手甲拆開線裝處,從狼筋繩裏抽出張半透明的腸衣紙。醋霧熏蒸下,紙上漸漸顯出幅微型地圖——標注著宋遼邊境所有烽燧的換防時辰。
    墨娘子的銅錢突然在掌心炸裂。她蘸著碎片割破的手指,將血滴在地圖的幽州位置。血珠沿著墨線遊走,最終停在白溝河畔的某處軍寨——那裏畫著個小小的青銅麵具,旁邊題著契丹文"鬼貢院在此"。
    "看背麵的針眼。"薛冰蟾舉起腸衣紙對著燭火。光照下可見無數細密的穿孔,連起來是《論語·季氏》的片段。當她用銀針依次戳過"遠人不服"四字的針眼,地圖上的墨線突然重組,變成大宋各路漕運的兵力部署圖。
    陳硯秋突然按住地圖的西北角。那裏的針眼格外密集,組成個模糊的狼頭標記。他用宣紙拓下這個區域,墨線滲入紙纖維後,竟浮現出三十七個紅點——每個點都對應著本屆落第舉子的籍貫。
    "血指印的主人。"趙明燭用銀簪挑起冊子末頁的殘留物。半片帶血的指甲蓋粘在紙上,內側刻著"統和二十二年"的契丹紀年。當他把指甲浸入燈油,血絲突然在水中舒展,組成"俟嶺南成,則汴京可破"的密令。
    薛冰蟾的機關鳥突然撲向房梁。鐵喙從椽木間銜出根絲繩,繩上係著七枚人牙——每顆牙根都刻著本屆進士的姓名。當她觸動第三顆牙齒,整根繩子突然自燃,青煙在空中凝成戴青銅麵具的遼官虛影。
    "阿史那思摩的子孫。"墨娘子甩出紅繩纏住虛影。煙霧人形發出嘶啞的笑聲,突然用字正腔圓的汴梁官話背誦《孟子》。每背一句,就有黑血從七竅湧出,滴在地上畫出邊境軍鎮的薄弱處。
    陳硯秋抓起《南官策》猛摔在地。書冊散開的瞬間,三十七張紙頁自動排成渾天儀形狀。中央的樞軸位置飄出片金箔——上麵用針刺出本屆狀元的策論精華,每個針孔都透著靈鷲香的藍光。
    "人血墨。"趙明燭的銀簪挑起金箔。透過琉璃鏡片可見墨跡裏混著皮膚碎片——與題奴後頸的銅片傷痕完全吻合。當月光移過簪尖,金箔突然投射出放大的影像:遼國南京的密室裏,考官們正用朱筆在《進士錄》上塗抹蠟液。
    墨娘子突然割破手掌。血濺在紙頁組成的渾天儀上,所有文字突然開始逆流。黑墨褪去後露出桑皮紙原本的質地——這分明是用國子監特供的科舉試卷紙改製的。
    "看水印。"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壓住紙麵。迎著燭光顯現出"景佑四年禮部造"的暗記——正是當年科舉舞弊案後焚毀的那批試卷用紙。
    五更鼓響時,散落的紙頁突然無風自動。每張紙背麵都浮出個血手印,連起來是完整的遼國密令:"以不第者怨氣為刃,可裂南朝文脈"。陳硯秋肋間的"鎖"字疤痕突然崩裂,鮮血滴在最中央的紙頁上——那裏慢慢浮出妹妹的鎏金耳璫圖案,耳鉤處纏著根來自嶺南的曼陀羅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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