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墨稼軒秘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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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的梆子聲剛歇,宰相府後園的墨稼軒便籠在一片異樣的寂靜中。陳硯秋伏在飛簷上,肋間傷口的黑血已浸透三層衣衫,在瓦當上洇出個模糊的"慎"字。他盯著東牆第三塊青磚——磚縫裏滲出的不是晨露,而是靛藍色的銅鏽,與貢院地窖銅釘的鏽色分毫不差。
    "火漆印有毒。"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夾起片落葉,輕輕刮過磚縫。葉片瞬間卷曲焦黑,散發出靈鷲香混著砒霜的氣味——正是當年鎖院舉子暴斃前的症狀。她鐵指輕旋,精鋼構件重組為鶴嘴鋤形狀,鋤尖剛觸到青磚,整麵牆突然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
    趙明燭的異色瞳在黎明微光中閃爍。他右眼透過磚石,看見牆內藏著個鎏金匣子,匣身纏著的鐵鏈正是當年鎖院所用——每節鏈環都刻著個黜落者的考號。最駭人的是,匣蓋火漆印下壓著片幹枯的耳垂,與地窖屍棺上發現的如出一轍。
    墨娘子突然按住胸口。她袖中的五帝錢自行飛出,在屋簷排成"巽為風"的卦象。當中央銅錢豎立旋轉時,磚縫裏突然射出七枚銅釘虛影,在空中組成北鬥形狀——鬥柄直指西北方的西夏使館。
    "退後!"陳硯秋的黑血滴在瓦片上。血珠剛觸及銅釘虛影,那些幻象突然實體化,釘尖帶著腥風射向眾人。薛冰蟾的機關手甲急速格擋,精鋼表麵竟被蝕出七個小孔——孔洞邊緣的金屬呈現出與禮部密閣銅釘相同的熔蝕痕跡。
    磚牆終於洞開。撲麵而來的不是黴味,而是濃鬱的陳墨氣息——三十六個景佑年間的墨錠整齊排列在暗格中,每塊墨表麵都刻著被黜落者的臨終絕筆。趙明燭的銀簪挑起最中央那塊"血淚墨",墨錠突然裂開,露出裏麵卷成筒的科場案原始檔案。
    "鎖院三日的真相......"陳硯秋展開發脆的桑皮紙。紙麵用血記載著景佑四年三月七日的場景:韓琦帶兵包圍謄錄所,將三十六名舉子鎖入秋字號考棚斷糧三日,逼他們重抄篡改後的考卷。而檔案邊緣的批注赫然是:"不從者,縊殺於梁,偽作自盡狀"。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震顫。她拆解檔案的絹繩,發現繩芯竟是當年縊殺用的麻繩——繩纖維裏還嵌著喉骨碎片。當她用銀針撥開繩結,整份檔案突然自燃,青煙中浮現出當年主考受賄的賬目:三百兩黃金換來的不僅是狀元頭銜,還有三十六條人命填成的"秋字號地窖"。
    "看墨錠背麵!"墨娘子咳著血指點。那些看似普通的墨塊在晨光中突然透亮,每塊內部都封著片指甲——指甲下壓著被黜落者家鄉的地契。當陳硯秋拿起刻有"崔玨"名字的墨錠時,它突然滲出黑血,在掌心拚出"嶺南鬼貢院"的契丹文字。
    趙明燭的異色瞳驟然收縮。他右眼穿透鎏金匣子,看見裏麵躺著三張人皮——皮上刺著景佑、寶元、慶曆年間的三場科場案真相。最駭人的是,人皮背麵的西夏火漆印下,壓著本屆春闈的賄考名單,每個名字都對應地窖屍棺裏的一枚銅釘。
    "火漆裏有東西。"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剖開火漆印。裏麵藏著七粒帶血槽的銅珠——正是控製題奴渾儀的樞紐零件。當她將銅珠按在墨稼軒窗欞上,陽光透過小孔在地麵投射出完整的西夏文字:"科舉取士日,鷹路收網時"。
    墨娘子突然掐指成訣。她噴出的血霧在窗前凝成當年場景:年輕的韓琦正在墨稼軒內,用砒霜溶液浸泡火漆印。而窗外陰影裏,西夏細作遞來的銅釘,正一枚枚釘入貢院地基的"文脈"之位。
    陳硯秋肋間的傷突然劇痛。黑血滴在人皮檔案上,竟自動繪出條從汴京到嶺南的地下路線——沿途每個驛站都標記著本屆黜落者的祖籍。當他觸碰"鬼貢院"三字時,整張人皮突然卷曲,露出背麵用礬水寫的密令:"以三百六十寒門魂,重啟鷹路"。
    "銅釘在說話......"趙明燭的銀簪突然自行飛起。簪尖蘸著陳硯秋的黑血,在牆麵寫出一串契丹數字——正是當年被銅釘釘死的舉子人數。當最後一筆完成時,墨稼軒的書架突然移動,露出背後滿牆的帶血指甲——每個指甲下都壓著片被黜落的考卷殘頁。
    薛冰蟾的機關鳥撲向牆麵。鐵喙啄下一片指甲,底下露出的考卷殘角上,赫然是本屆主考的筆跡:"寒門當黜,此為定製"。殘頁邊緣的撕痕,與地窖屍棺中發現的血紙完全吻合。
    晨鍾突然敲響。第一縷陽光穿透窗紙時,所有墨錠同時滲出黑血,在青磚地上匯成三十六個跪拜的人形——正是當年被逼改卷的舉子虛影。他們腐爛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的眼珠滾到陳硯秋腳邊,每顆瞳孔裏都映著嶺南鬼貢院的某個角落。
    墨娘子踉蹌著扶住書架。她袖中銅錢全部炸裂,骨粉凝成的虛影顯示:韓琦昨夜在此焚毀的密函灰燼中,藏著張完整的《黜落簿》副本——灰堆裏未燃盡的邊角上,"靖康元年"四字清晰可辨。
    當眾人退出暗格時,東牆第三磚自動複位。磚縫裏緩緩滲出的不再是銅鏽,而是新鮮的人血——血線在地麵蜿蜒成景佑四年的鎖院路線,終點指向秋字號地窖的屍棺陣列。陳硯秋的黑血滴在血線上,兩種血液交融的刹那,整座墨稼軒突然傳來冤魂齊誦《鎖院賦》的聲響。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自行拆解。零件在晨光中組合成渾儀形狀,投射出的星圖陰影裏,三百六十個本屆黜落者的考號正如鬼火般明滅。而連接這些光點的,正是那些從地窖屍棺指向嶺南的血線——每根線上都串著七枚帶血槽的銅釘。
    墨娘子最後看了一眼墨稼軒的匾額。旭日下,"墨"字的黑漆突然剝落,露出底下用血寫的"血"字——與當年崔判官臨終前,咬破手指在《黜落簿》上添加的批注筆跡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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