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輪回終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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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中的汴京東門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青霧裏。陳硯秋立在甕城箭樓上,看著兩支亡魂隊伍在護城河畔對峙——來自秋字號地窖的三十六具屍棺虛影列陣於西,嶺南鬼貢院的三百六十個透明人影峙立於東,腐臭的墨香與曼陀羅毒霧在雨幕中絞成旋渦。
    "銅釘共鳴了......"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解體。精鋼構件在雨中自動重組為渾儀形狀,投射出的星圖陰影裏,七百二十枚銅釘正如活物般震顫。當她觸碰"天璿"位的虛影,嶺南隊伍最前方的亡魂突然撕開胸膛——肋骨間嵌著的銅釘正與秋窖屍棺裏的那些共振出刺耳蜂鳴。
    趙明燭的異色瞳流下血淚。右眼穿透雨幕,看見雙方正在交換鎏金匣子——嶺南鬼貢院的匣內裝著本屆完整《黜落簿》,而秋窖亡魂捧出的竟是《題名錄》原始朱批。當兩個匣子相觸的刹那,暴雨突然變成血紅色,每滴血珠裏都裹著個微縮的黜落考號。
    墨娘子甩出的五帝錢在空中炸裂。骨粉凝成的卦象顯示"天地否",中央裂開的縫隙裏湧出黑紅色絮狀物——在雨中顯形成三十年前鎖院慘案的場景:年輕的韓琦正將銅釘釘入貢院地基,而垂死的舉子們被按在考桌上割取耳垂。當地麵開始震動時,幻象突然變成未來圖景:三百名本屆黜落者正從鬼貢院列隊而出,每人喉間都插著嶺南特產的銅釘。
    "匣底有東西!"陳硯秋肋間的傷口突然噴出黑血。血箭穿過雨幕擊中鎏金匣,匣蓋轟然洞開——裏麵爆出的不是文書,而是無數根發絲細的銀線,每根都連著個透明人影的咽喉。當他抓住銀線拉扯,嶺南隊伍中立刻有亡魂跪地嘶吼,腐爛的聲帶裏擠出本屆主考的姓名。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刺入雨幕。精鋼構件穿過銀線組成的網絡,帶回半片桑皮紙——正是《黜落簿》的殘頁。紙背用靈鷲香寫著"靖康元年春",而正麵滲出的血珠正自動補全被撕毀的部分:每個黜落者名字下方都標注著祖墳位置,與銅釘分布圖完全吻合。
    "亡魂在融合......"趙明燭的銀簪自行飛向戰場中央。簪尖蘸著陳硯秋的黑血,在空中畫出北鬥七星——恰好與雙方隊伍組成的陣型一致。當最後一顆星點亮時,秋窖屍棺突然全部開啟,裏麵的腐屍爬出與嶺南亡魂擁抱——兩種腐爛程度不同的軀體交融處,生出新鮮的曼陀羅花藤,藤上結著帶血槽的銅釘果實。
    墨娘子突然跪地咳血。她袖中的蓍草自動燃燒,灰燼排成"火水未濟"的凶卦。卦象中央浮出銅鏡虛影——鏡中顯示的已不是曆史場景,而是正在發生的恐怖:汴京各貢院號舍的磚縫裏,七百二十枚銅釘正破土而出,釘尖全部轉向嶺南方向。
    陳硯秋的黑血滴在城磚上。血液順著雉堞紋路蔓延,在牆麵上繪出完整的西夏地形圖——所有戰略要衝的位置,都標記著本屆黜落者的籍貫。當地圖延伸到興慶府時,整麵城牆突然滲出黑墨,墨跡裏浮出韓琦與西夏使者的密約:"以三百六十寒門魂,換河西三州文脈"。
    "匣底的警告......"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從血雨中撈起半片紙箋。這封被刻意藏於《題名錄》夾層的信劄,筆跡與陳硯秋生父遺留的手書完全一致:"吾兒慎入嶺南"五字下方,還畫著鬼貢院影壁的機關圖——顯示所有亡魂都被銅釘固定在特定位置,組成某種龐大的鎮魂陣法。
    趙明燭的異色瞳驟然放大。右眼看見的未來圖景更加清晰:鬼貢院的祭祀完成後,三百六十個黜落者亡魂將沿著銅釘鋪設的地下通道返回汴京,每個亡魂都會占據一個貢院號舍。而秋分那日,當所有銅釘同時發光時,這些冤魂將集體湧入皇宮崇政殿——那裏懸掛的曆代狀元匾額,背麵早已被西夏工匠刻好吸收文魂的咒文。
    暴雨突然轉急。兩支亡魂隊伍在血色雨幕中徹底融合,新生的透明人影同時具備鎖院慘案的傷痕與嶺南瘴氣的腐蝕痕跡。當他們齊聲誦念《鎖院賦》時,汴京東門的銅釘突然全部爆裂,釘帽碎屑在城樓下排成契丹文字:"科舉取士日,鷹路收網時"。
    墨娘子最後望向融合的亡魂。在青霧最濃處,她看見三百六十個本屆黜落者的虛影正在成形——每人胸口都插著銅釘,釘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墨汁。當第一縷墨跡觸及護城河時,整條河水突然變成靛藍色,水底浮出曆代狀元的頭骨——每個顱腔裏都塞著片被篡改的考卷。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從血雨中捕獲一枚銅釘果實。當她剖開帶血槽的外殼,裏麵蜷縮著個透明的胎兒虛影——麵目與陳硯秋有七分相似。釘體內部刻著的西夏密文顯示:"以血脈為引,可開文脈之門"。
    子時的更鼓淹沒在亡魂齊誦中。陳硯秋肋間的傷疤完全裂開,黑血在城牆上繪出的地圖突然立體化——所有標注黜落者籍貫的節點都射出藍光,光線在空中交織成網,而網中央正是嶺南鬼貢院的祭壇。當最後一道光柱亮起時,鬼貢院方向的夜空突然出現青銅麵具的虛影——麵具的七竅正源源不斷吸入融合後的亡魂。
    趙明燭的銀簪突然墜地。簪尖插入的磚縫裏,正緩緩滲出與秋字號地窖相同的黑墨——墨跡裏浮出半張《科舉罪言錄》的殘頁,正是三十年後陳硯秋將在戰火中完成的絕筆。當雨水打濕紙箋時,上麵的字跡突然變成血紅色:"製度食人,千年不吐其骨"。
    暴雨停歇的刹那,所有亡魂突然轉向汴京貢院。他們腐爛的唇齒間,同時吐出最後一句《鎖院賦》:"不信君看金榜客,明朝皆是棺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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