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血墨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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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的汴京城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腥氣,青石板縫隙間滲出昨夜積攢的雨水,在晨光下泛著油亮的光。陳硯秋踩著濕滑的路麵,拐進禦街西側的小巷。巷子盡頭,蘇星凰的香料鋪“靈鷲閣”門前圍滿了人。
    他撥開人群,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撲麵而來。鋪子的門板已被炸得四分五裂,焦黑的木屑散落一地,而鋪內更是一片狼藉——貨架傾倒,香料罐碎裂,各色粉末混著黑色的液體在地麵上蜿蜒流淌。那液體不似尋常墨汁,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像是摻了血。
    “聽說昨夜三更天,這裏突然爆出一聲巨響,火光衝了半條街!”旁邊一個賣炊餅的老漢壓低聲音道,“巡夜的武侯趕來時,火已經自己滅了,可鋪子裏……”他咽了口唾沫,沒再說下去。
    陳硯秋蹲下身,指尖輕輕掠過地麵上的黑紅色液體。觸感粘稠,帶著一絲溫熱,竟真像是未幹的血。他撚了撚手指,忽然注意到液體中浮著幾片金箔的殘屑,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拾起一片細看,金箔上隱約可見半個紋章——似龍非龍,倒像是某種禽鳥的尾羽。
    “這是……”他眉頭一皺。這紋章他見過,在禮部侍郎李邦彥的私印上。
    “陳兄!”身後傳來薛冰蟾的聲音。她今日未著男裝,一襲素色襦裙,卻仍掩不住眉宇間的英氣。她快步走來,手中提著一隻精巧的銅匣,匣蓋微微開啟,露出裏麵幾根細如發絲的銀針。
    “你來得正好。”陳硯秋將那金箔殘片遞給她,“看看這個。”
    薛冰蟾接過金箔,從銅匣中取出一枚銀針,輕輕在金箔上一刮。針尖立刻泛起一層幽藍色。“是遼國宮廷用的鎏金術,”她低聲道,“這金箔裏摻了‘青琅砂’,遇銀則藍。”
    陳硯秋心頭一凜。青琅砂是遼國秘製的毒物,常用來處理重要文書,以防他人仿造。蘇星凰的鋪子裏怎會有這種東西?
    他起身踏入鋪內,靴底踩在混合了血與墨的地麵上,發出令人不適的黏膩聲響。鋪子後間的門框已被炸塌,半截焦黑的簾子垂落下來,隱約可見內室的情形。他掀開簾子,一股更為濃重的焦臭味湧出,嗆得他後退半步。
    內室中央,一口青銅香爐傾倒在地,爐蓋滾落一旁,爐身裂開一道細縫,黑紅色的液體正從裂縫中緩緩滲出。爐旁散落著幾頁殘破的紙片,紙麵已被燒得焦黃卷曲,但依稀可見上麵的字跡。
    陳硯秋俯身拾起一頁,紙上的墨跡已被血水暈染,但仍能辨認出幾行字:“江寧府柳氏嫡子,景佑三年收西夏‘靈鷲香’十斤,轉售於……”後麵的字跡已模糊不清。
    這是《考生陰私錄》的殘頁。
    薛冰蟾跟了進來,目光落在那口香爐上。“這爐子……”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爐身的紋路,“是西夏宮廷的製式。”
    爐身上陰刻著繁複的蔓草紋,其間夾雜著細小的西夏文字。陳硯秋雖不識西夏文,但能看出那些字跡排列整齊,像是人名。他數了數,約莫三百餘個。
    “這些人名……”薛冰蟾忽然倒吸一口冷氣,“與崔判官的《黜落簿》上的死者數目一致。”
    陳硯秋心頭一震。他正欲細看,忽聽門外一陣騷動。幾名皇城司的邏卒推開人群闖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麵容冷峻的年輕男子,腰間配著一把狹長的彎刀。
    “閑雜人等退開!”男子厲聲喝道,目光掃過陳硯秋和薛冰蟾,在看清薛冰蟾的麵容時微微一頓,隨即冷聲道:“此處由皇城司接管,二位請速速離開。”
    陳硯秋不動聲色地將那頁殘紙塞入袖中,拉著薛冰蟾退到一旁。那男子指揮邏卒封鎖鋪子,又命人將香爐抬起。爐身離開地麵的瞬間,裂縫中突然滴落一滴濃稠的黑液,正落在那男子的靴尖上。
    “晦氣!”男子皺眉,抬腳在青石板上蹭了蹭。黑液卻像是活物一般,竟順著靴紋緩緩滲了進去。
    薛冰蟾的瞳孔微微一縮。她扯了扯陳硯秋的袖子,低聲道:“我們走。”
    二人退出巷子,拐進一條僻靜的小路。薛冰蟾這才開口:“那香爐裏的東西……不是尋常的血墨。”
    “是什麽?”
    “是‘魂引’。”她聲音極輕,像是怕驚動什麽,“西夏巫術中用來招魂的媒介。爐身上的名字都是祭品,而爐中的血墨……恐怕是真的人血混了靈鷲香。”
    陳硯秋想起那滴滲入靴紋的黑液,胃裏一陣翻湧。“蘇星凰到底是什麽人?”
    薛冰蟾搖頭:“她表麵是西夏商人,但靈鷲閣的香料……恐怕另有用途。”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細小的銀針,針尖泛著淡淡的青色,“這是我從鋪子的門框上取下的。針上淬了‘墨黍散’,能讓人產生幻覺。”
    陳硯秋猛然想起前幾日聽到的傳聞——有閱卷官在批卷時突然癲狂,在試卷上畫滿古怪的符文。現在想來,那些符文……
    “是西夏文。”薛冰蟾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那些閱卷官,恐怕都吸入了靈鷲閣的香。”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鍾聲。那是開封府的警鍾,通常隻在重大案件發生時才會敲響。
    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朝鍾聲的方向奔去。
    穿過幾條街巷,他們來到一處高門大宅前。宅子門前已圍滿了人,幾名衙役正竭力維持秩序。陳硯秋擠到前排,隻見宅門大開,院內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皆是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
    最駭人的是,他們的雙眼都被刺瞎,血淚凝固在慘白的臉上,而他們的手指……竟都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喉間。
    “是《陰私錄》上的人。”薛冰蟾低聲道。
    陳硯秋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衣襟上——那人臨死前撕開了自己的前襟,露出胸膛。蒼白的皮膚上,赫然烙著一個熟悉的印記:一個渾儀的圖案,中央釘著一枚銅釘。
    與溫如玨的“題奴”身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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