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三元劫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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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似道的朱筆點在《甲子科舉錄》最後一頁時,禮部正堂的十二扇雕花門同時自閉。陳硯秋透過窗欞看見,院中那株百年老桂的樹皮正在剝落,露出底下用青銅釘排列的二十八宿星圖——釘與釘之間連著發光的靛藍絲線,正是從皇史宬逃逸的文氣。
    "三屆九魁,可鎮文脈。"韓似道的聲音混著沙沙的翻頁聲。他手中那冊看似尋常的科舉檔案,實則是用三百六十張狀元皮膚鞣製的"人皮書",每頁都浮凸著某個黜落者的五官輪廓。當他的指甲劃過"皇佑元年"條目時,書頁突然滲出黑血,在案幾上凝成陳硯秋父親的名字。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哢嗒"作響。精鋼部件組成的渾天儀模型懸浮在半空,顯示此刻天象正是六十年一遇的"三元劫"——日月五星連珠直指文昌星官。而地麵上,金明池、瓊林苑和集英殿三個方位升起靛藍光柱,在空中交織成枷鎖形狀。
    "第一劫:天魂。"
    韓似道的朱筆突然折斷。筆管裂開處飛出九枚青銅釘,釘帽分別刻著天聖、景佑、慶曆三屆科舉前三甲的姓名。釘子自動飛向禮部祠堂的牌位,將三塊狀元匾額釘穿——匾後藏著的《謝恩表》原本紛紛自燃,火焰中浮現出被篡改前的真實版本。
    陳硯秋肋間的《鎖院賦》突然灼燒。文字掙脫皮膚束縛,在空氣中組成父親的手跡:"三元劫啟,需獻寒門三魄"。他撲向祠堂時,趙明燭的異色瞳突然映出恐怖景象——右眼看見的是現行匾額,左眼卻顯現出牌位底層暗格:裏麵蜷縮著九具穿綠袍的幹屍,每具心口都插著刻有《周易》爻辭的骨簽。
    "第二劫:地魄。"
    崔月隱的五色羅盤炸成粉末。她踉蹌退到院中,發現老桂樹下的泥土正在翻湧。三百六十個陶俑頭顱破土而出,每個都是曆代黜落者的麵容,口中銜著燃燒的考卷。當這些火團升到樹冠高度時,突然集體轉向北方——那裏,金明池的大火已經燒紅了半邊夜空。
    薛冰蟾的手甲射向桂樹樹幹。精鋼部件切開樹皮時,帶出大股散發著鬆煙味的靛藍液體——正是墨池底打撈出的文氣精華。液體在空中凝成《科舉罪言錄》的綱目,但每章節標題都被青銅釘貫穿。最駭人的是第九章《論寒門氣運》的位置,釘著陳硯秋在鄧州貢院考棚的編號木牌。
    "看樹根!"趙明燭的銀簪突然斷為九截。簪尾插入樹根縫隙的刹那,地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老桂的根係自行拔出泥土,每根須梢都纏著具穿綠袍的骷髏——正是曆代擔任謄錄官的寒門舉子,他們的指骨全部被替換成了青銅釘。
    陳硯秋的斷鑰自行飛向樹心。鑰匙插入樹幹裂縫時,整株桂樹突然開花——花朵全是《千眼圖》的微型陣法,而花蕊中站著個透明人影,正在背誦父親未完成的《科舉十弊疏》。
    "第三劫:人文。"
    韓似道的官袍突然鼓起。朱色織錦下擺翻飛間,露出內襯上繡的完整《景佑黜落錄》——每個被勾銷的名字後麵,都新增了該舉子後裔的現狀。當他的手指劃過"陳硯秋"條目時,墨跡突然變成血紅色,自動續寫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預言:"當為三元劫之終祭"。
    禮部祠堂的屋頂突然坍塌。燃燒的梁柱砸向地麵時,陳硯秋看見火光中有九道虛影——正是要被獻祭的三屆科舉前三甲。他們集體吟誦著顛倒的《論語》章句,而聲音傳入耳中,卻變成了父親當年在鄧州貢院的臨終囑咐:"吾兒,破劫當在..."
    薛冰蟾的手甲突然解體。零件飛向燃燒的屋頂,在烈焰中重組為渾天儀形狀。當最後一個齒輪歸位時,儀器的"文昌"星官位置射出束青光,正好擊中陳硯秋手中的斷鑰——鑰匙突然延展變形,化作一柄刻滿《鎖院賦》全文的青銅劍。
    "文脈劍..."崔月隱跪在血泊中喃喃自語。她的五色羅盤碎片自動排列成反五行陣,中央浮現出蘇舜欽臨終前用血寫的《吊黜落賦》。當第一個血字飄向青銅劍時,劍身上的《鎖院賦》突然活了過來,文字如蝌蚪般遊向禮部院牆——
    每一塊接觸文字的磚石都開始剝落,露出內層用狀元骨灰燒製的"文牢磚"。磚縫中滲出三百六十道靛藍文氣,全部灌入青銅劍。劍身越來越重,最終"鏗"地插入地縫——
    以劍為圓心,整座汴京的地麵突然浮現出完整的文脈圖。圖中所有被青銅釘鎮壓的節點同時爆開,釘子如蝗蟲般飛向空中,在"日月五星連珠"的天象下組成巨大的"冤"字。
    韓似道的人皮書突然自焚。火焰中飛出九枚骨簽,每支都刺向陳硯秋的要害。千鈞一發之際,趙明燭的異色瞳突然流出血淚——右眼映出的是現行天象,左眼卻顯現出真實的星圖:"文曲"星官正掙脫枷鎖,向北方移位。
    他的半截銀簪飛向人皮書,在烈焰中寫出《鎖院賦》的終章:"...甲子冤魂,今當破劫..."。詩句完成的刹那,金明池方向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燃燒的檔案庫中,七百年來被篡改的原始考卷全部浮空,在火海上空組成《科舉罪言錄》的全本。
    陳硯秋舉起青銅劍。劍尖所指處,三元劫的靛藍光柱突然轉向,全部匯聚在禮部院中的老桂樹上。樹皮徹底剝落,露出樹幹上密密麻麻的黜落者姓名——每個名字都在滲血,血液順著青銅劍流到地麵,在磚縫中組成父親未完的《論取士之弊》最後一章。
    雨雲在此時裂開縫隙。一束陽光穿透硝煙,照在青銅劍的"冤"字銘文上。光線折射到禮部正堂的匾額,將"為國取士"四個金字燒成了灰白的"為天盜才"。灰燼飄落時,陳硯秋終於聽清了父親臨終遺言的最後半句:
    "...破劫當在寒門骨,焚盡朱衣見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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