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壺滴漏的"渴烏"虹吸管傾斜了九度。太史局博士王致遠的銀尺卡在壺嘴邊緣，尺上"熙寧三年製"的銘文正對著韓似道生辰八字中的"癸亥"二字。陳硯秋盯著漏壺底部那行被銅綠掩蓋的小字——"當避文昌"四字的筆畫走向，竟與墨池底磁石陣的北鬥勺柄完全一致。
    "醜時三刻的流速快了半刻。"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夾著十二枚銅錢，依次投入接水壺。前六枚落水聲間隔均勻，第七枚卻突然加速，銅錢撞擊壺底的脆響在靜夜中格外刺耳。她拆下手甲腕部的精鋼齒輪，卡在"渴烏"彎曲處，虹吸管內的水流立刻變得遲緩，水麵浮著的刻蓮花竟逆時針旋轉起來。
    崔月隱的羅盤碎片在漏壺周圍自行排列。染血的"離"位瓷片吸附在壺身"午正"刻度上，碎片邊緣滲出的血絲順著銅鏽紋路蔓延，漸漸顯露出內層鎏金麵上刻的《景佑四年漏刻校準記錄》。當血絲流到"三月初七"條目時，突然轉向形成個箭頭，直指接水壺底部的青銅濾網。
    "《武經總要》的軍漏改法。"趙明燭的異色瞳映出雙重影像。右眼看見的是普通濾網，左眼卻捕捉到網眼間殘留的磁石粉末。他的斷簪插入網眼，帶起幾縷靛藍色絮狀物——正是墨池文氣的殘留。簪尖輕挑，濾網突然彈開，露出底下暗藏的星盤齒輪，齒牙上刻著三百六十個黜落者的死亡時辰。
    陳硯秋的青銅劍橫在漏壺上方。劍脊《鎖院賦》中"時乖運舛"四字正滲著血珠，血滴入壺嘴的刹那，整座滴漏發出編鍾般的嗡鳴。壺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針孔，每個孔眼都滲出鬆煙味的液體，在空中凝成《景佑四年殿試日程》。而被朱筆圈出的"亥時謄錄"時段，液體明顯比其他部分濃稠，形成個扭曲的韓氏螭紋。
    "虹吸管裏灌過辰砂。"薛冰蟾的手甲突然解體。七枚精鋼齒輪飛入漏壺各層，在"子初卯正酉末"三個刻度處卡住齒輪。當最後一枚齒輪歸位時，接水壺內突然浮起張半溶的羊皮紙——上麵用磁粉繪製的《殿試時辰吉凶圖》顯示，原定"文昌當值"的戌時，被人為延長了半刻。
    崔月隱突然咳出大口黑血。血沫噴在星盤齒輪上，齒牙間的磁粉立刻吸附血珠，形成三百六十個微型血泡。每個血泡表麵都浮現出《景佑四年進士科》的考題片段，而所有涉及星象的策問答案，血泡破裂的時間都比其他題目快半刻。她的羅盤碎片在此刻全部直立，將燭光折射到壺底暗格——那裏蜷縮著隻青銅鼠俑，鼠尾纏繞的正是調整"渴烏"傾角的金絲。
    "韓相公的生辰......"趙明燭的斷簪突然吸附在鼠俑眼部。簪尾殘留的辰砂與銅綠混合，顯露出鼠腹刻著的《三元劫啟動時辰表》。當他用銀刀撬開鼠嘴時，裏麵滾出七粒金珠，每顆都刻著某次科舉的關鍵時辰，而最新那顆珠子的刻痕，正是明日殿試的"辰時三刻"。
    陳硯秋肋間的灼痕突然撕裂。靛藍液體湧出，在空中凝成父親遺留的《漏刻考》。當書中"熙寧改製"插圖與眼前滴漏重疊時，壺身突然透明，顯露出內壁刻滿的《黜落者名錄》。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死亡時辰，而所有"亥時三刻"的條目，墨跡都混入了骨粉。
    "以水代時，以時換命。"薛冰蟾的手甲部件射向壺頂。精鋼齒輪卡住日晷指針時，漏壺各層的水位突然逆轉。下沉的水線在銅壺內壁洗出《景佑四年謄錄官輪值表》，而"陳氏"名字對應的水位刻度，竟比實際時辰慢了半刻。她突然拆下手甲食指關節，露出裏麵藏的微型銅漏——這個按正常流速計時的模型，此刻顯示的時間與官漏相差整整一刻。
    崔月隱的羅盤碎片突然刺入接水壺。染血的瓷片在壺底劃出《河圖》數字，當"天七"位碎片嵌入時，水流突然靜止，水麵浮現出楚星河用磁粉寫的密注："文昌移位時，官漏快一刻，當查樞密院兵漏圖。"而在這行字下方，還藏著用骨灰寫的補充："韓氏螭紋現，需驗渴烏傾角。"
    趙明燭的異色瞳同時映出雙重星圖。右眼看見的是現行漏刻顯示的時辰，左眼卻顯現出真實天象。當他將斷簪上的血珠彈向"渴烏"管口時，水滴在空中凝成《景佑四年三月初七異常星象記錄》，而記載"彗星犯文昌"的段落，正好對應著官漏被調快的時段。
    "樞密院的更鼓......"陳硯秋的青銅劍突然自動指向北方。劍尖震顫著劃出條直指皇城的軌跡，而《鎖院賦》銘文中"時差半刻"四字正滲著黑血。他猛地劈開接水壺，碎裂的青銅片裏飛出十二枚骨針，每根針尖都刻著某次科舉的時辰篡改記錄。最新那枚針上的朱砂，與死者指甲中的雌黃朱完全相同。
    薛冰蟾的手甲突然按在漏壺基座上。精鋼部件迸出火花，點燃了滲出的鬆煙液體。火焰不是常見的紅色，而是泛著靛藍的冷光，在銅壺表麵燒出《皇佑元年殿試規程》的原文。而當火舌舔到"唱名"條目時，青銅突然熔解，露出內層用磁石鑲嵌的《三元劫倒計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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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月隱嘔出的血沫噴在星盤齒輪上。血珠順著齒牙流動，最終匯入"文昌"星位。她的羅盤碎片在此刻全部騰空，組成立體渾天儀將漏壺籠罩。當"天樞"位瓷片照射基座時，地麵突然浮現出用骨粉畫的《汴京官漏分布圖》，而禮部漏刻的位置，正壓在暗藏的"文曲移位"地脈節點上。
    "渴烏裏的金線......"趙明燭的斷簪突然吸附在虹吸管彎曲處。當他挑開銅管接縫時，裏麵滑出三寸長的金絲——正是《武經總要》記載的"軍漏調速絲"。而金絲末段纏著的紙屑上，寫著韓似道親筆批示："景佑四年三月初七，依星圖調漏，快一刻。"
    陳硯秋的青銅劍突然插入壺底裂縫。劍身《鎖院賦》銘文照亮暗格中藏著的銅鼠——鼠腹機括裏塞著片人指甲，上麵用雌黃朱寫著父親的名字。當劍尖挑出這片指甲時，整座滴漏突然崩塌，三百六十塊青銅碎片在空中組成《景佑四年進士榜》，而所有黜落者的姓名，都出現在被篡改的時辰區間。
    五更梆子聲從太史局牆外傳來。所有碎片突然吸附到青銅劍上，在《鎖院賦》表麵形成層銅甲。趙明燭的斷簪突然指向東南方——那裏，漏壺的"渴烏"殘管正在地上滾動，管口滲出的液體在青磚縫中畫出《明日殿試防舞弊部署圖》，而所有崗哨位置，都對應著星圖中的"文昌暗淡"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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