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龍骨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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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的梆子聲剛過,陳硯秋便撬開了皇史宬地宮的鎏金銅鎖。鎖芯彈出的瞬間,一縷靛藍色的煙霧從鎖孔中溢出,在空氣中凝成七枚銅錢的形狀——正是《景佑星變錄》中記載的\"文怨化形\"。他的銀簪刺入銅鎖縫隙,帶出的不是尋常鐵鏽,而是混著骨屑的磁粉,在地麵自動排列成《黜龍簿》缺失的章節:\"凡入地宮尋龍骨者,需以榜眼血為引。\"
    地宮甬道的長明燈泛著詭異的青白色。陳硯秋的靴尖碾過燈油漬,發現油中混著細密的鱗狀物——是嶺南鮫魚鱗磨成的粉,《文昌應化書》記載這種粉末能鎮住文氣外泄。兩側石壁上的二十八宿星圖並非繪製,而是用狀元箋碎片拚貼而成,每片紙上\"第一甲第一名\"的朱批都在滲出血珠。
    \"果然在這裏......\"陳硯秋的指尖撫過第三塊石碑。碑文記載著曆朝狀元的功績,但碑陰卻布滿針眼大的孔洞。他的磁石貼近碑麵,那些孔洞中突然鑽出七條金絲——正是從王珩顱骨取出的\"牽魂絲\"。金絲在碑麵遊走,最終拚出景佑四年科場案的真相:\"是夜取七子枕骨,粉入狀元墨。\"
    五更的晨鍾透過地層傳來時,陳硯秋找到了那口樟木櫃。櫃門上的北鬥七星不是雕飾,而是用七種不同材質的骨釘鑲嵌——最末位的\"搖光\"星明顯是新增的,釘尾還粘著新鮮的朱砂。他的靛藍血珠滴在櫃鎖上,鎖眼突然傳出機括轉動的聲響,十二道銅箍自動解開的軌跡,竟與《玉管照神局》記載的\"七殺鎖命陣\"完全吻合。
    櫃中整齊碼放著七具青銅小棺。陳硯秋的銀簪剛觸及最舊的那具,棺蓋突然彈開——裏麵不是屍骨,而是二十八枚卦簽,每支簽都用人的指骨製成。簽筒底部刻著黜落者的姓名,最新一支簽的材質明顯不同,對著晨光可見骨腔中封著縷胎發——正是陳硯秋幼時存在家廟的那縷。
    \"龍骨卦......\"陳硯秋的磁石掃過卦簽。那些骨簽突然飛起,在空中組成紫微垣星圖,\"文昌星\"位置懸浮的簽上刻著父親的名字。當他試圖取下這支簽時,簽尾突然滲出靛藍液體,在地麵凝成《篡命星術》的殘句:\"父取子骨,可完鎖文局。\"
    晨光穿透地宮頂部的琉璃瓦時,陳硯秋發現櫃底還有夾層。撬開後是七塊狀元紗帽的襯布,每塊布上都用血寫著《三元劫祭文》的片段。最新那塊布上的字跡尚未幹透:\"春分夜,以陳氏子骨完陣,可保文脈北流三紀。\"落款處的指印與韓似道書房密件上的完全一致。
    \"誰在那裏?\"甬道盡頭突然傳來鐵器拖地的聲響。陳硯秋閃到石碑後,看見個穿深褐色短打的雜役正在擦拭燈盞——那人往燈油裏摻的正是《和劑局方》禁用的\"定魄散\"。待腳步聲遠去,他摸到被擦拭過的燈台前,燈座底部刻著微型《星變應驗錄》:\"凡見龍骨卦而動者,三日必現文瘋症。\"
    午時的日輪升至中天,地宮突然劇烈震動。七具青銅小棺的棺蓋同時彈開,飛出四十九枚骨簽——這些簽在空中組成完整的《文昌度厄經》,而經文中段被血汙遮蓋的部分終於顯現:\"凡行替劫,需父子同命。父取子骨,可鎮文脈逆流。\"
    陳硯秋的肋間舊傷突然迸裂。靛藍血液濺在骨簽上,那些簽突然發出編鍾般的嗡鳴,最尖銳的聲音來自刻著父親名字的那支。他抓起這支簽,發現骨腔中藏著的不是胎發,而是半片玉——上麵刻著景佑四年科場案當夜的星象圖,\"文昌星\"位置釘著七枚骨針。
    未時的悶雷震得瓦當墜落。陳硯秋拆開第七具小棺的襯布,裏麵裹著的不是布料,而是張完整的人皮——皮膚上的毛孔組成了《黜龍簿》最後一頁:\"春分夜子時,太史局渾天儀下,取第八具文骨。\"人皮的玉枕穴位置有個針眼大的孔洞,邊緣結著靛藍晶霜——與陳硯秋後頸的青痣形狀相同。
    申時的暴雨衝擊著地宮頂部。陳硯秋將四十九枚骨簽按北鬥狀排列,最末位突然浮出第八個光點——正是春分夜\"文曲星\"的運行軌跡。他的三棱鏡折射這束光,在牆麵映出太史局的立體圖影——渾天儀下方,七具空棺已備好位置,第八具棺材的尺寸正好容下一人。
    酉時的暮色滲入地宮時,那支父親的名簽突然爆裂。骨屑中藏著片蟬翼紗,對著火光可見上麵用磁粉寫著:\"吾兒速離汴京,韓氏取骨針已淬文怨蠱。\"紗角粘著粒銀丸,捏碎後現出微型骨雕——正是韓似道書房鎮紙的縮小版,底部刻著遼國南京道的坐標。
    戌時的更聲響起刹那,七具青銅小棺突然閉合。棺縫中滲出靛藍液體,在空中凝成微型汴京城郭。最亮的七個光點正在移動——正是七任榜眼斃命的地點,而串聯他們的光線,正組成《篡命星術》裏的\"鎖文鏈\"。鏈條最末端的光點,懸在陳硯秋玉枕穴上方三寸。
    亥時的月光透過琉璃瓦,在地宮中央投下星象光斑。陳硯秋將骨簽筒倒扣,筒底掉出半塊龜甲——上麵刻著的不是卜辭,而是父親用銀簪刻的絕筆:\"吾兒非榜眼,實為收官祭品。\"龜甲在月光中突然裂開,裏麵藏著第八枚骨針——針尖上的靛藍幽光,正與陳硯秋傷口滲出的液體同源。
    子時的梆子聲傳來時,地宮突然彌漫起靛藍霧氣。陳硯秋肋間的七條血線灼燒起來,延伸出的光絲全部指向北方——那裏,七具青銅棺材的虛影正在霧氣中若隱若現。而本該是\"文曲星\"的位置,懸著枚刻有陳硯秋八字的青銅釘,釘尾的金絲通向遼國南京文昌閣的方向。
    最後一縷月光消失前,骨簽筒突然自行立起。四十九枚簽如利箭般射向四周牆壁,每支簽釘入的位置,都對應著一位黜落舉子的死亡地點。筒底緩緩旋開,露出父親最後的饋贈——半頁《景佑四年科場錄》,記載著七個被活取枕骨的舉子姓名,每個名字後麵都畫著個小巧的北鬥圖案,勺柄指向他們子嗣的現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