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星變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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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聲剛過,韓似道手中的火把便點燃了翰林院西廳的《星變應驗錄》。青煙騰起的刹那,混在火油中的硝石爆出刺目白光,將絹本上的星圖照得纖毫畢現——那些曆代\"熒惑守心太白晝見\"的凶兆記載,在烈焰中扭曲成七條鎖鏈形狀,與楚星河屍骨裏抽出的青銅鏈紋路分毫不差。
\"快燒地窖副本!\"韓似道的朱砂筆在火盆邊緣急速勾畫,每道筆畫都帶起詭異的靛藍色火苗。兩個穿深綠官服的翰林學士正用鐵釺撬開青磚,底下露出的不是地窖入口,而是塊刻著《太上洞玄靈寶滅度五煉生屍妙經》的鎮石。筆尖蘸了混磁粉的墨汁,在石麵寫下\"文曲\"二字時,整塊石頭突然滲出血珠——正是《證類本草》記載的\"密陀僧合人血\"異象。
陳硯秋貼著西廳的排水溝潛行,瓦當上滴落的露水在肩頭凝成冰晶——這是韓氏秘傳的\"隱蹤陣\"正在生效。他的銀簪刺入磚縫,帶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未燃盡的銅版殘片。殘片上凸印的星圖殘角,正與楚星河胃裏取出的蠟丸記載吻合。簪尖剛挑起這片銅版,整條排水溝突然漫起靛藍液體,在水麵組成景佑四年科場案的星象複盤:\"熒惑犯文昌,當黜七子以鎮。\"
五更的晨鍾撞響前,韓似道已燒到《景佑星變錄》最後一卷。火堆裏突然爆出七顆火星,在空中凝成北鬥狀——每顆火星中心都裹著片狀元箋灰燼。他的朱砂筆急速點向\"文曲星\"位置,那點火星竟發出慘叫般的劈啪聲,落地化作帶血的銅屑——正是從渾天儀上刮下的碎片。
\"地窖裏有動靜!\"某個翰林突然踉蹌後退。鎮石下的縫隙正滲出靛藍霧氣,霧中浮現出七具青銅棺的虛影。韓似道袖中飛出一串銅錢,錢孔穿著的\"牽魂絲\"自動纏向霧氣,卻聽\"錚\"的一聲,七根絲線齊齊斷裂——斷口處滴落的不是銅鏽,而是《文昌應化書》記載的\"文怨蠱\"體液。
陳硯秋的肋間舊傷突然劇痛。他扒著窗欞看見韓似道從懷中取出骨灰瓷瓶——正是架閣庫地下埋的那種。瓶中的灰燼遇風即凝成微型《黜龍簿》,懸浮在火光上方自動翻頁,最終停在記載春分夜儀式的章節。那些用骨粉寫成的文字在熱浪中扭曲,竟變成陳硯秋父親臨終前的手跡:\"以骨鎖文,其禍三紀。\"
卯時的日輪剛躍出地平線,翰林院東側突然傳來騷動。陳硯秋轉頭看見太史局的渾天儀正自行轉動,銅鑄的星官手臂直指北方。儀座下滲出靛藍液體,在地麵蝕刻出遼國南京文昌閣的方位坐標——與楚星河屍骨拚出的星圖完全重合。
\"還有遺漏!\"韓似道突然劈手奪過侍從的鬆明,擲向西廳梁上的《紹聖星象考》。火焰吞沒卷軸的刹那,無數針尖大的光點從書頁中迸射——每點光裏都裹著個黜落舉子的姓名。他的朱砂筆在空中畫咒,那些光點突然匯聚成束,如流星般向北飛去。
陳硯秋的銀簪在此刻自行飛出,釘入燃燒的梁柱。簪尾吸附的磁粉在高溫中組成《星野凶兆解》的殘句:\"焚星變者,必遭文反噬。\"話音未落,韓似道的官帽突然自燃,露出發髻裏藏著的七枚骨針——針尾金絲全部通向北方。
辰時的陽光穿透煙霾時,地窖鎮石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石中夾著張魚卵紙——正是《景佑星變錄》地窖副本的首頁。陳硯秋的靛藍血珠剛觸及紙麵,那些被焚毀的星象記錄突然重現:\"寶元元年三月,熒惑入文昌,當科榜眼蘇舜欽暴卒,枕骨失蹤。\"
\"攔住那縷煙!\"韓似道突然厲喝。眾人順著他的朱砂筆望去,隻見地窖湧出的靛藍霧氣中,有縷細如發絲的黑煙正竄向渾天儀。陳硯秋的磁石脫手飛出,在黑煙前組成《雷公式》的屏障,卻見那煙突然分裂成七股,每股都裹著片狀元箋殘頁——正是七任榜眼殿試卷的\"第一甲第一名\"部分。
巳時的烈日下,焚燒進入了癲狂階段。十二名翰林同時潑灑火油,將《慶曆星占》《皇佑儀天曆》等孤本投入火海。突然有本《治平乾象新書》在火中自動翻開,頁間夾著的梧桐葉遇熱即顯形——葉脈是用磁粉蝕刻的遼國密令:\"得宋星變錄,可篡其文運。\"
午時的鍾聲成為壓垮鎮石的最後一根稻草。隨著地窖徹底暴露,陳硯秋看見窖底堆著七具青銅小棺——每具棺蓋都刻著榜眼的死亡年份。韓似道的朱砂筆點向最新那具小棺,棺縫立刻滲出靛藍液體,在空中凝成王珩發狂時的景象:他撕扯的衣襟內襯上,赫然縫著陳硯秋的胎發。
\"毀幹淨!\"韓似道突然奪過鐵釺砸向小棺。青銅碎裂的刹那,七股黑煙從棺中竄出,在空中扭結成《篡命星術》裏的\"鎖文鏈\"。陳硯秋的銀簪飛射而出,刺中鏈條中央的骨節——那是塊刻著\"景佑四年\"的枕骨碎片,此刻正發出編鍾般的嗡鳴。
未時的悶雷震得灰燼翻湧。焚燒場的邊緣,陳硯秋發現塊未被燒盡的銅版——上麵\"熒惑守心\"的星象圖旁,刻著行微不可察的小字:\"凡星變應於文曲,當取同生辰者代。\"銅版突然發燙,在他掌心烙出北鬥形狀的紅痕——七顆星的位置正好對應七處燒傷。
申時的暴雨來得突然。韓似道在雨中畫咒的身影顯得格外猙獰,他的朱砂筆每揮動一次,就有縷黑煙被逼入火堆。突然有道閃電擊中渾天儀,銅鑄的\"文昌星\"官爆裂開來——裏麵竟藏著七枚骨針,針尖全部指向陳硯秋所在的方位。
酉時的暮色中,焚燒終於接近尾聲。陳硯秋從排水溝撈起片濕透的殘頁——是《星變應驗錄》中唯一幸存的角落。對著夕照可見上麵針孔組成的預言:\"靖康二年春分,文曲隕而北鬥成。\"殘角鈐著的不是翰林院印,而是韓似道少年時用過的\"梅花小印\"。
戌時的更聲響起時,最後一縷黑煙鑽入了韓似道的官袍袖袋。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在火光中拉長,影子頭部竟浮現出七根骨針的輪廓——每根針尾都連著條通向北方金絲。陳硯秋的銀簪在此刻突然鏽蝕,簪身剝落的銅屑在地上拚出父親最後的警告:\"星變既焚,取骨將至。\"
亥時的月光照亮廢墟。陳硯秋肋間的七條血線突然灼痛,延伸出的光絲全部指向太史局方向——那裏,渾天儀的殘骸正泛著靛藍幽光,組成北鬥七星的形狀。而本該是\"文曲星\"的位置,懸著枚刻有陳硯秋八字的青銅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