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聽綰剛踏出電梯，就看見聞念倚在門廳的卡宴旁。
    少年灰發在頂燈下泛著柔和的銀光，他正低頭看著手機，隱約停留在聊天界麵。
    聽到腳步聲，他立刻抬頭，眼睛亮了起來。
    "你來了怎麽不早說？"江聽綰沒想到他來了這裏接她，揮手示意司機離開，微微蹙眉。
    “我剛剛發消息說了。”聞念聞言耳尖泛紅："隻是姐姐沒回我……"
    說的也是……
    江聽綰想起剛剛的烏龍，好吧，這次確實不怪他。
    她別過臉，輕輕說道，"剛才，是發錯了。"
    聞念看著她的表情，這反應確實做不得假。
    "好吧，姐姐……"他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幾分失落。
    江聽綰聽此沒忍住瞥了他一眼。
    這是什麽需要感到失望的事情嗎？
    車內安靜得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響。
    聞念用餘光偷瞄身旁人，見她專注審閱文件，終究沒敢打擾。
    直到駛入大樓停車場，江聽綰才合上文件夾。
    “項目企劃書。”她把文件夾遞給聞念："雖然你不在乎這些錢，但該走的流程不能少。"
    畢竟他可以把這些當兒戲，但她還是得做好份內的事，不然可就真成了“吃白食”了。
    “可是，”聞念接過文件，看著她公事公辦的樣子，輕輕問道："姐姐就不問我，為什麽選在家裏吃飯嗎？"
    "有什麽可問的？"江聽綰挑眉，脫口而出，他們又不是沒在家吃過。
    聞念看著她這副反應，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
    餐廳裏，聞念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這身影倒是讓江聽綰有些恍惚。
    他這是再試圖牽起她之前的回憶？
    可就算牽起又如何……她那個時候對他也沒有什麽想法。
    當第一道菜上桌時，她嚐了一口——味道平平，遠不如上次色香味俱全的料理。
    果然，那次是請人做的。
    "今天，我是想和姐姐重新認識。"聞念緊張地觀察她的表情，"以真實的我。"
    “哦？”聽到這話，江聽綰夾菜的手頓了頓，"真實的你？是聞家大少爺，還是歐洲黑幫的財務顧問？"
    他的底她早就查清了，賭場那次不過是順勢演下去。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綁架和他有關。
    “所以，”聞念有些意外："姐姐早就知道？"
    那為什麽，之前對他卻不是這副樣子？
    "嗯。"江聽綰神色如常地夾菜，"怎麽了？"
    "那為什麽......" 他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疑惑。
    "聞念，"江聽綰正色打斷他，放下筷子，"身份隱瞞對我而言無關痛癢。"
    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對上聞念全讓他不自覺緊張了幾分，"但我最厭惡別人設計我的感情。"
    原來如此。
    聞念的手指攥緊餐巾，垂下目光："對不起。"
    "我隻是希望你別再對別人犯這樣的錯。"江聽綰緩緩道。
    聞念看著江聽綰垂眸吃飯的側臉，眼神黯了幾分。
    可他從頭到尾，也隻會對她起這樣的心思。
    沒有別人。
    江聽綰看著聞念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算認錯態度良好。
    她語氣緩和下來，重新拿起筷子，"菜還不錯。吃飯吧。"
    聞念黯淡的眼睛聽到這話又亮起半分，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窗外，港城的夜色漸深。
    而這場始於謊言的博弈，不知是否會翻開新的篇章。
    這段時間都沒見到宋執，江聽綰以為自從醫院那次兩人便已翻篇，他終於明白孰輕孰重了。
    一切有序進行，除了偶爾應付聞念。
    江聽綰計劃著處理完眼前的事就回京都。
    可是此刻，她捏著鼠標的手指微微發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上的文字。
    宋執與歐雅的訂婚消息像枚炸彈般炸響整個港城上流圈。
    她盯著界麵並肩而立的名字，覺得莫名其妙——
    歐雅和宋執？
    訂婚？
    這兩個人，瘋了嗎？
    可是她怎麽都聯係不上歐雅，難道說她回到她外公家，是為了和宋氏聯姻？
    她這是抽什麽瘋？不是不喜歡宋執嗎？
    江聽綰隱隱有些不安，可偏偏他們也都沒有給她遞邀請函。
    這兩個人到底在鬧哪出？宋執倒是無所謂，歐雅呢？
    她知道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有多難熬，歐雅居然把自己的婚姻當做兒戲嗎？
    訂婚宴當天。
    江聽綰徑直闖入後台化妝間。
    歐雅此刻正對鏡調整鑽石耳墜，鏡中映出她妝後精致的臉，看到江聽綰，她的動作頓住了，"聽綰？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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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呢？"江聽綰反手鎖門，眼神眯了眯，歐雅臉上毫無對訂婚的期待，這更驗證了她心中猜想，"你告訴我，你什麽時候又和宋執搭上關係了？"
    歐雅盯著她焦急的眼神看了片刻，想你遊輪那樣她同樣是這樣看著她，檢查她的傷勢。
    歐雅轉身，掩蓋住眼底情緒，她的婚紗裙擺鋪滿整張沙發："這有什麽不好？"
    她歪著頭，像個天真少女，"就算外公靠不住，還能有個不管我、又給我錢花的提款機。"
    "你在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江聽綰一把扣住她手腕，"宋執是為了——"
    "股權嘛，我知道。"歐雅突然湊近，紅唇幾乎貼上她耳垂，"正因如此，我更該答應啊。"
    江聽綰的手頓住，什麽叫做更應該答應？
    江聽綰和宋執的關係她之前就知道，宋執找上她時，眼底那份偏執都被她看在眼裏。
    雖然不清楚江聽綰對宋執是什麽想法，但歐雅知道，如果宋執對她有心思，江聽綰這樣沒有後台的人，在港城恐怕是抵不過宋執的實力。
    倘若江聽綰喜歡宋執，宋執的母親是什麽脾性她早有耳聞，宋家是不可能容許他們兩個在一起的。
    更何況，這種關頭，宋家私生子頻頻出手，發現咬不動宋執這塊硬骨頭之後，肯定會開始著手其他方麵。
    前不久正和他鬧得沸沸揚揚的江聽綰，或許就是下一個目標。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順勢而為，替她做個擋箭牌呢？
    "你要是喜歡他，"歐雅指尖劃過江聽綰緊繃的下頜，"我給你們打掩護，他媽那邊我來應付。"
    她又綻開燦爛的笑，佯裝輕鬆，"要是不喜歡，我就當潑婦幫你攔住他，怎麽樣？"
    鏡子裏，兩個女人的倒影相互交疊。
    江聽綰看著歐雅眼底破碎的光，和當初阮悅的眼底如出一轍。
    "你也是個瘋子。"她輕聲說。
    男士化妝間，宋執正倚靠在窗邊抽煙，眼神晦暗不明。
    門口忽然被打開，江聽綰就這樣闖了進來。
    事發突然，她一時之間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但她還是不願意讓歐雅把自己的婚姻當兒戲。
    聯姻帶來的痛苦有太多事例了，嫁給不愛自己的人，譬如歐雅的母親，譬如宋執的母親，她不想歐雅也變成這樣。
    更何況，這個傻子是擔心她被欺負才這樣做的。
    這個笨蛋。
    “取消訂婚。”江聽綰站定在宋執麵前，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手腕，聲音不容拒絕："按照之前說的，我跟你走。"
    宋執沒想到她會在此刻闖入。
    宋澄病入膏肓，所剩時日不多，既然江聽綰不願意聽他的受人庇護，他就隻好讓歐雅，轉移那幾個蠢蠢欲動的私生子注意力。也隻有歐雅最為可信。
    好在歐雅答應得很爽快，而且他也正需要別家的助力。
    兩人一拍即合，此刻宴會廳外已經人來人往，訂婚消息早已公布。
    可她卻在此刻拉著他的手，說要“跟他走”？
    宋執看著眼前人堅定的眼神，他的計劃向來穩妥，從來不做這樣衝動的決定。
    更何況他如果真的就這樣走了，反倒給那幾個私生子留下話柄，還有他的母親，倘若知道真相，必定愈發仇視江聽綰。
    但是日思夜想之人就在麵前，他眼底翻湧著暗潮，她穿著一席職業裝站在他麵前，絲毫不懼這一切帶來的後果。
    然而他好像也沒從她眼裏看到過名為“恐懼”的情緒，她有這超脫常人的果斷，理智。
    可是她不會不知道這樣做帶來的後果，之前說他是瘋子，她又何嚐不是？
    宋執凝視著她的眼眸，手腕還傳來她的溫度，最終緩緩開口：
    "好。"
    沒有猶豫，沒有解釋。
    他扯下領結扔在地上，拉著她打開化妝間的門。
    外麵觥籌交錯，還等著見證宋家長子的聯姻。
    殊不知，宋執已經走出了宴會廳的後門。
    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
    宋執從口袋裏掏出來，卻看都沒看，就拋向車窗外。
    黑色跑車撞碎雨幕，車內卻安靜地詭異。
    江聽綰扭頭看向車外，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她還想回去過年呢……
    聞家大宅燈火通明，吊燈折射出的光芒映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
    聞辭將一疊財務報表重重甩在聞念麵前，紙張嘩啦散落一地。
    "你最近在搞什麽？"聞辭眉頭緊鎖，聲音沉冷，"拿老子的錢去玩？你大學白上了？給人家送錢？"
    麵對連聲質問聞念懶散地靠在真皮沙發上，灰發在燈光下泛著銀光。
    他聳聳肩，笑得漫不經心："爹，你這就不懂了吧？我這叫有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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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辭冷哼一聲，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手下："你說，他最近到底在幹什麽？"
    手下緊張地瞥了聞念一眼，欲言又止。
    “你看他幹什麽？”聞辭一巴掌拍在茶幾上："說！"
    "少、少爺最近......"手下咽了咽口水，"在和一位投行女總裁吃飯。"
    "女總裁？"一道慵懶的女聲從旋轉樓梯上傳來。
    聞母踩著高跟鞋緩步而下，旗袍勾勒出依舊曼妙的身姿，美豔的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我們家小念終於開竅了？"
    她之前天天派人抓他回來去相親，他倒好，各種躲著，現在居然在給一個什麽“女總裁”，送錢？
    她走到聞念身邊，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之前給你安排那麽多名媛千金，你連看都不看。現在是幹什麽？遇到喜歡的女孩了？"她語氣裏滿是調侃。
    聞念抿了抿嘴，臉上玩世不恭收斂了幾分："媽，你別管。"
    聞母看到他這個反應，紅唇微勾，看向丈夫："看來咱們兒子長大了。"
    聞辭眉頭皺得更緊，但看著妻子含笑的眼神，終究沒再說什麽，隻是冷哼一聲："別玩脫了。"
    聞念正要開口，手機突然響起。
    他漫不經心地接起，臉色卻突然沉了興趣："什麽？不見了？"
    他派人跟著江聽綰，確保她的安全，現在卻告訴他，人不見了？
    方才還遊刃有餘的聞少爺，此刻眉頭緊鎖。
    聞母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和丈夫交換了個眼神。
    看來這次，他們家這小子是動真格的了。
    聞念已經抓起外套出門外，灰發被風吹得淩亂。
    聞辭看著兒子倉皇的背影，突然笑出聲："臭小子，也有今天。"
    聞母優雅地抿了口茶，眼底閃過幾分笑意："去查查那位"江總"。"
    她這兒子向來不服管教，讓他老實上學，就跑去歐洲去跟人家黑幫混。讓他回來相親，他倒好，直接玩消失。
    她倒很好奇，是什麽樣的女孩，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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