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燈光璀璨，白露正站在監視器後，眉頭微蹙，目光專注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麵。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長發隨意地紮在腦後，與平日裏溫婉的形象截然不同。
    “再來一次。”她的聲音冷靜而堅定，沒有絲毫猶豫，“女主角的情緒要再收斂一點，這裏的矛盾是隱忍的，不是爆發。”
    場記板再次敲響，演員調整狀態，重新投入表演。
    江聽綰靠在片場角落的椅子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這是她投資的電影，白露作為導演。
    等拍攝告一段落，她才走上前，笑道“白導工作起來這個樣子，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白露回頭，見是她，眉眼瞬間柔和下來，又恢複了那副溫溫柔柔的樣子“總不能讓你虧本吧？”
    兩人相視一笑。
    雖然白露是白家的大小姐，但在電影行業，女導演的生存空間並不大。許多投資人更傾向於選擇“穩妥”的男性導演，或者隻願意投資商業大片，對於白露這種追求藝術表達的作品，往往持觀望態度。
    而白露又不願意動用家族資金——她不想讓這部電影被打上“富家女玩票”的標簽。
    所以，當江聽綰的亭月投資主動聯係她時，白露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份支持。
    “怎麽樣，拍攝還順利嗎？”江聽綰問道。
    “比預期好。”白露輕輕舒了一口氣，眼神裏帶著滿足，“雖然有些小波折，但團隊很專業，演員也很投入。”
    江聽綰點點頭，目光掃過片場忙碌的工作人員，又回到白露身上“需要什麽盡管說，亭月會全力支持。”
    白露看著她，忽然認真道“聽綰，謝謝你。”
    江聽綰挑眉“謝我什麽？”
    “謝謝你願意相信一個新人導演，也謝謝你……”她頓了頓，笑意更深，“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江聽綰輕笑，拍了拍她的肩“別矯情，好好拍，票房大賣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白露也笑了，眼神堅定“一定。”
    中午的亭月總裁辦公室。
    “想我了沒？”周洛瑤推開江聽綰的辦公室門，笑道"歐雅把港城那邊打理得比我們預期還好，蘭奇的老客戶現在都成了她的擁躉。"
    江聽綰從電腦前抬頭，唇角微揚"她本來就有這本事。"
    雖然歐雅曾經故意讓蘭奇業績下滑，但她的業務能力是不容小覷的，加之亭月在港城的發展環境已經平步青雲，她自然不意外會是這個結果。
    這也是她能安心在京都發展的原因之一。
    "機票訂好了，"周洛瑤將文件夾放在桌上，"下周一的航班，紐約那邊的對接人已經安排妥當。"
    沒錯。
    她特地叫周洛瑤從港城過來幫忙，不僅有歐雅把港城那邊的亭月打理地井井有條的原因，還是因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發展，亭月已經步入正軌，而江聽綰還想要亭月更上一層樓。
    明天，她想要去國外學習一陣子那邊的管理經驗，大概要待一兩個月，所以這段時間，亭月得交給周洛瑤打理。
    與此同時，江氏總部頂樓。
    助理正在匯報江聽綰的行程"江小姐下周三飛紐約，預計停留一個月。"
    江時序簽字的手微微一頓，墨水在文件上洇開一個小點。
    他合上鋼筆，目光落在窗外，那裏正好能望見亭月大廈的lo，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助理匯報完亭月的動向，又補充道"謝少爺和陸少爺最近常去霍家老宅，和霍老爺子喝茶。"
    江時序站在全景窗前，逆著光，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他手中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利落的簽名"隨他們去吧。"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隻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隻有鋼筆尖在紙上停頓的那半秒，泄露了半分心緒。
    謝奪和陸昭野找老爺子喝茶，他當然知道是什麽想法，隻不過，他也沒有阻止的理由。
    助理離開後，辦公室重歸寂靜。
    江時序鬆開領帶，目光落在桌角的相框上——這是江聽綰在亭月京都開業剪彩時的照片，她穿著幹練的白色西裝，笑容明媚動人，發自內心。
    他抽屜裏有她大學畢業的照片，亦有她在港城，亭月開業時的照片。
    這些是她一步步發展的見證。
    她越飛越高，越走越遠。
    這本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局麵。給予她遊走於圈子裏的底氣，給她最自由的成長空間，甚至支持她獨自去港城闖蕩
    可當飛機真的即將起飛時，胸腔裏那股空落落的感覺卻來得猝不及防。
    江時序拉開抽屜，取出一份塵封的檔案。裏麵是江聽綰在英國留學時的照片，有她在圖書館熬夜的側影，也有她滑雪時摔倒的狼狽瞬間。這些照片的拍攝日期，恰好都是他"恰巧"去英國出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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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無望的守望，從很早就開始了。
    窗外暮色四合，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
    她總說他是工作狂，可是倘若他不工作，他確保不了自己能否控製住內心的情緒。
    也罷。
    有些界限他永遠不會逾越，但至少，可以在同一片天空下，默默護她一程。
    落地紐約，江聽綰處理好相應事務之後出了門。
    傍晚的紐約的街頭飄著細雨，她撐著一把黑傘，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不覺間，她又來到了那家老照相館前。
    櫥窗裏依然陳列著泛黃的老照片，風鈴在門口輕輕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終究還是走進了店裏。
    相冊翻開的那一頁，正是當年她和阮悅一起看過的——蘇晴舟與霍雲舒的舊照。細細想來，當時阮悅片刻的遲疑，也許不是因為霍雲舒，而是因為蘇晴舟。
    但如今這些早已過去，往事種種，不必再深究。
    江聽綰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另一張照片上阮悅靠著她的肩膀，兩人在鏡頭前笑得毫無陰霾。
    是那次，他們陪著陸憶悄來看演唱會之前拍的。那個時候，她哪裏預想的到後來發生的一切。
    門口風鈴響起。
    "talia，你來了。"
    店主熱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江聽綰抬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江晚舟，或者說talia，她依舊是一副清冷疏離的模樣，黑色的長發披在身後，隻是眼神比從前更加冰冷。
    見到江聽綰，江晚舟的眸子眼神更深，表情也冷了許多。
    兩人目光相接，江晚舟又馬上移開，似乎並不想理會江聽綰的出現。
    "我們談談吧。"思考片刻，江聽綰還是主動開口。
    "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江晚舟抬眼，冷冷道。
    "你沒必要總是恨我，"江聽綰平靜地說，"當初我去那裏，說到底，是為了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他們根本就不會傷害我。"江晚舟蹙起眉頭說道。
    而後她的目光落在江聽綰手中的照片上，沉默片刻後，她終於鬆口，"好，那就談談。"
    咖啡廳裏，雨滴順著玻璃窗滑落。
    江晚舟講述著蘇晴舟如何撫養她長大，如何待她如親生女兒。
    “她對我很好，根本不可能傷害我。”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刻骨的恨意"是你們毀了一切。"
    江聽綰聽完這些，心裏並沒有過多意外，曾經能和霍雲舒如此親密的人，心地不會多壞，對江晚舟好也是正常。
    “不是我們毀了這些，是她自己放不下。”她攪動著杯中的咖啡，淡淡道"有些事，沒必要分對錯。"
    "你不過是來替霍雲舒說話的。"江晚舟冷冷看過來。
    "沒什麽替不替的，"江聽綰挑眉，"這隻不過是就事論事。"
    "你以為霍雲舒對你好？"江晚舟突然笑了，眼神銳利，"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的眉眼和我母親很像。你說，她收養你是為了什麽？"
    江聽綰的手微微一頓。
    她一直以為霍雲舒收養她是因為她在福利院見到她的時候乖巧懂事，如今看來，難道因為這張與蘇晴舟相似的眉眼？
    不過，兩者對於她又有什麽差別，這些在她心裏掀不起什麽波瀾。
    "哦，就因為這個啊。"她的語氣依然平靜。
    江晚舟眯起眼，有些意外，她這是被當初替身對待，居然還這樣無所謂嗎？
    江晚舟冷冷道"看來你對江家，也沒什麽感情。"
    "感情不必都表露出來，"江聽綰抬眼看她，"但需要珍惜。你已經失去了蘇晴舟，霍雲舒還在，你沒必要恨她。"
    這半年來，她不是不知道霍雲舒留在美國的原因——那位總是優雅從容的夫人，如今時常獨自去墓園，一待就是大半天。而江晚舟同樣會去，隻是見到霍雲舒時，總是轉身離開。
    江晚舟是清楚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的，所以即使是恨霍雲舒，也沒阻止她去墓地。
    何必要把這種僵持的局麵繼續下去？
    "她們的糾纏已經結束了，"江聽綰拿起傘，起身準備離開，"你沒必要延續這種恨。我言盡於此。"
    雨還在下。
    江聽綰走出咖啡廳，沒有回頭。
    有些心結，終究需要當事人自己解開。
    她無心插手太多她們之間的事，隻是這一年來，無論是阮悅，還是周洛瑤，或者歐雅，她們都為她付出了很多。
    感情這樣的事，如果一直隻保持一種看法，也許是錯誤的。
    愛與恨，從來都是一體兩麵。
    而她能做的，不過是給雙方一個台階。
    至於能不能放下，終究要看她們自己。
    咖啡廳裏，江晚舟獨自坐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杯沿。她想起霍雲舒站在墓前的背影，那麽孤獨，那麽脆弱。如果母親還活著，會不會希望她們和解？
    她們本該是最親密的人。
    那天之前，江晚舟甚至不知道baron和蘇晴舟還有著黑幫產業。
    可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江晚舟攥緊了胸前的吊墜——那是蘇晴舟留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這半年來，她無數次在墓園看到霍雲舒，那個女人總是靜靜地站在蘇晴舟的墓碑前，背影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有時候，霍雲舒會輕聲說著什麽，然後抬手擦拭眼角。
    江晚舟遠遠看著，沒有上前過。
    她也知道霍雲舒住在蘇晴舟曾經住的那棟別墅隔壁，不過她從來沒有進去過。
    恨嗎？
    當然恨。
    可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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