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方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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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大陸有多大?恐怕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難以踏遍萬裏山河,雄踞大陸的七十二帝國,在對方普通百姓的心中都屬於傳說般的存在,遙遠且神秘。
可即便如此,也並不妨礙一道道檄文從雲中城發出,經傳送陣法發向七十二帝國所屬。
域外天魔,萬年一征,其來也凶,其去也速。天下英雄,當以身許國,共禦強敵,保我山河,護我生民。今吾等恰逢其時,風雲際會,此乃天命,亦是吾輩之責也。
墨隱帝國,墨隱城。黑山作為墨隱帝國的聖地,其地位不輸雲中城的問道學宮。據傳墨隱城就是依山而建,千百年來的修葺打造,不斷完善,才有了如今雄偉壯麗的都城。
每一個墨隱帝國的年輕人都以能夠拜謁“黑山”為榮,千百年來如此。每一個成功從黑山走出的年輕人,都可以為家族帶來無限榮光,他們無一例外地會成為墨隱帝國各個方麵的棟梁。
黑山寧靜而幽邃,每個人都在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各自的工作,如同一隻隻訓練有素的工蟻,圍繞黑山有序地運作。他們都有著一雙靈巧的雙手,以及聰穎且冷靜的大腦,確保不會出現哪怕一絲紕漏。
這份寧靜隨著帝國檄文的到來很快被打破,所有身處黑山的人全部被清理出來,盔明甲亮的帝國戍衛快速地將黑山與外界隔離起來。
帝國城邦所屬的百姓有著市井小民獨有的機敏嗅覺,他們從遣散的黑山弟子口中知曉有了變故,卻也僅僅隻是好奇,大陸升平數百載,他們不認為有誰能打破七十二帝國締結的和平條約。
直到巨大的機括聲自黑山內部響起,黑山似是緩慢醒來的巨獸,一點點扭曲形變,渾濁的煙塵隨著黑山不斷變化的形狀騰空而起,久久不散。
巨大綿密的機括聲持續的兩天兩夜,直到一座巨大的堡壘淩空懸停在墨隱城上空。黑山不見了,所有人才意識到——要變天了。
黑黢黢的堡壘巨大無匹,就那麽淩空懸停在半空,投射的陰影覆蓋了大半個都城。一隊隊黑衣人井然有序地進入堡壘內部,一起進入的還有各種各樣的戰爭機器——墨隱帝國機關術天下無雙。
戰爭來了。沒有人認為這座巨大的堡壘升空隻是因為沉寂太久,戰爭的陰霾已經灑在每個人心頭。曆經三天的部署以及充能,堡壘內部再次響起巨大的機括聲,同時有巨大的轟鳴緩慢響起,巨大的堡壘開始緩慢移動,隨著不斷地升高,在一團巨大的藍色火焰爆裂中,堡壘瞬間遠去,目標北方。
已經三天沒有見到蘇洛大人了,好端端地打破了堅守幾十年的規矩,孫不問很是好奇,那位蘇大人莫不是出了什麽事?不是他不想問,而是作為啞巴的孫不問沒法問,而且也沒處問。
按照慣例,蘇洛大人每天清晨都會路過自己的包子鋪,要上三個皮薄餡大的菜包,用油紙托著邊走邊吃。基本上走到長街的拐角處,蘇大人就會吃完三個包子,順手會把油紙團起來丟進街角街道司設置的木箱裏。
這種慣例,蘇大人已經保持了幾十年,直到三天前才被打破,幾乎這條街上所有人都立馬意識到了不對勁——蘇大人出事了。
習慣這個東西,一旦形成就很難再改,除非有不得不改的原因。
孫不問很不習慣沒了蘇大人的日子,缺少了蘇大人每天必不可少地打招呼,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隨手將已經涼掉的三個大菜包重新放進最下層蒸屜,也許蘇大人一會兒就來了呢。
一道身影擋在了攤位前,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掌櫃的,生意興隆。”孫不問豁然抬頭,就見那多日不見的蘇大人正自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孫不問嘿嘿笑了,急忙打開籠屜找到那三個包子,一隻手按在了孫不問伸向包子的手,笑著搖了搖頭,孫不問愕然。
一道道隆隆聲傳來,由遠及近,撇頭望去 一輛輛馬車駛過長街,車上朱紅的棺槨透露著凝重,那清晰的楓葉標誌是楓葉帝國皇家獨有的標誌。車隊載著棺槨緩緩駛向天楓城的中心,蘇洛站直了脊背目送著車隊一點點走遠。
蘇洛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長街,終是一言不發地走了。長街上早有熟悉蘇大人的,站在街旁目送著蘇洛漸行漸遠。
長街盡頭,拓印的檄文張貼在拐角的牆上,總有三五路人走過,看了會兒,權當作談資議論紛紛地走遠了。也有那仗劍的俠兒,抱劍靜立良久,終是循著蘇洛大人的方向去了。
一道筆直的光柱衝天而起,天楓城內巨大的廣場上一座傳送門矗立,數不清的馬車拉著朱紅色的棺槨不斷駛入,後邊跟著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仗劍而立的俠兒,聲名遠播的巨擘,形容枯槁的神秘老人…
七十二帝國國都,無數巨大的傳送陣門大開,一隊隊人馬進入傳送門,開赴遠方。
乾元帝國,西集村。黃氏宗祠前的告示牌上,發自雲中城的檄文張貼得整整齊齊,檄文的內容很容易傳遍了原本就不算大的西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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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內,青煙嫋嫋,族長終於挺直了完了幾十年的腰杆,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隨手把族長的信物拋給了一旁垂手肅立的年輕人,大步踏出祠堂,後邊魚貫而出數十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隨著數十位老人走出祠堂,人群中不斷有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傳出,那數十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分明曾經都是黃氏宗族的曆代族老,隻不過按照族誌的記載,他們不都應該早就逝去了嗎?可如今卻都活生生出現在眾人麵前。
綠水青山下就是黃氏祖墓,一塊巨大的黑色墓碑矗立在山坡最高處,碑身平整全然沒有一個字跡,要不是有著形似墓碑的製式,任誰都不會想到這竟然會是一座墓碑。墓碑後,密密麻麻的墳塋整齊有序地排列著,如同等待受閱的士兵。
老族長一把抓住墓碑的頂端緩緩上提,石頭製成的墓碑隨著一點點拔地而起。一同起來的,還有那一座座墳塋,一雙雙幹瘦蒼老的手臂刺破墳塋,接著一具具屍身詭異地破土而出,齊齊望向被老族長抓在手裏的墓碑。隻是,有些年代久遠的墳塋始終沒有一絲動靜。
目光掃視全場,直到最後一個屍身破土而出,再也沒有了動靜,老族長長歎一聲,將黑色的墓碑背負身後,大踏步而去,身後跟著一支詭異的隊伍。
十萬大山,隨手接住獅鷲拋下的檄文,滿頭綠發的老人反複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終於在一聲鹿鳴中回過神,隨手從樹洞內掏出一隻翠綠色的哨子。
清脆悅耳的哨聲似乎打擾了森林的清夢,一棵參天大樹忽地猛烈地抖動起來,沙沙作響的樹葉聲傳出很遠很遠,隨即整個十萬大山響起了沙沙不絕的聲音。一道道身影從一棵棵大樹中走出,似乎沉睡了千百年的雙眸隨著走出樹身開始逐漸恢複了神采,虛幻的身影也開始逐漸凝實。
不斷有身影從十萬大山的四麵八方匯集,密密麻麻的身影遍布山林,樹枝上,草地間,全都是紛紛趕來的人形,他們沉默地看向吹響哨子的老人。隨著跨坐在高大白鹿上的老人指引,一支悄然無聲的隊伍奔赴北方。
巨大的蟒身懶洋洋地纏繞在巨石上,巨大猩紅的雙眼掃過早已癱軟在地的寥寥幾人,早已腹中飽脹的它決定多留這些弱小的人類一段時間。早已生出靈智的它逐漸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這裏沒有落日山脈那種弱肉強食的爭鬥,尤其人類吞噬起來的口感也遠勝其他,尤其是遭遇恐懼後那種破碎的靈魂,對它來說簡直是無上美味。作為妖獸,它從來信奉弱肉強食,弱小的人類用來果腹再合適不過。
可最近一連串的變故讓它不得不謹慎行事,原本人跡罕至的山野中,最近總有一隊隊人類經過,一路向北。它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想知道,那種強大的氣息,哪怕它身為七階妖獸也要退避三舍,不得不收斂氣息躲避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直到今天實在忍不住腹中饑餓,才再次洗劫了這個偏僻的小山村。
地表傳來的輕微震動立馬讓它警覺起來,巨大的蟒身迅速盤結在一起,隻留下上半身豎立當中,搜尋著一切可疑的動向。
猿臂蜂腰的年輕人緩緩走出樹林,略顯稚嫩的臉上無悲無喜,原本北去的他無意中路過,麵對肆虐的妖獸和弱小的同類,他無法做到視而不見,雖然那條巨蟒不是他可以殺掉的。
祖傳的職業讓他一度蒙羞,可並不妨礙盜賊的傳承讓他擁有強大的實力,幾乎隻是一個閃身,完全忽略了十數丈的距離,不知何時出現在右手的匕首已經狠狠劃過巨蟒的七寸。然而散發著幽光的鱗甲還是超出了他的預判,全力一擊也隻是在鱗甲上留下了幾不可察的一道細微的劃痕。
背後勁風襲來,尖細的蛇尾抽碎了殘影,巨大的青石卻被擊得粉碎,年輕人身形重新出現在十丈之外,氣息翻湧。全力一擊,雙方默契地選擇了暫時的對峙。
巨蟒遠比想象中的難以對付,年輕人緊了緊手中的匕首,尋找下一次出手的機會。他甚至沒有想過飄身而去,以他的身法,巨蟒無論如何也攔不住他。
可攔下他的從來不是什麽巨蟒,而是他的本心。假如放棄同類逃命,他怕自己以後再也舉不起手裏的刀。
伴隨著一聲輕叱,年輕人的身形再次消失,一把漆黑的匕首對準巨蟒的眼睛狠狠刺了下去。原本癱倒在地的幾個人緊張得幾乎發出驚叫,他們知道自己的性命都在眼前年輕人的手裏。
巨蟒鋒利的獠牙閃著攝人心魄的寒光,眼睛處一層柔韌的皮膜擋住了刺下的匕首,可巨大的衝擊還是讓碩大的蟒頭偏向了一旁,一張嘴咬住了少年剛剛被彈起的手臂。
少年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鬆手掉落的瞬間左手抓住了掉落的匕首,直直刺入了巨蟒的眼睛,巨蟒翻滾間,少年重新回到了十丈之外,隻是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半邊身子,右臂處空落落的,握刀的左手也在輕輕地顫抖。
被傷痛激怒的巨蟒翻滾間碾碎了遍地的巨石,終於掙紮著重新直立起上半身,猙獰的蟒首望向年輕人,隨即電射而出。年輕人重新握緊了匕首,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被吞噬前,最後給予對方一次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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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的氣息急速迫近,年輕人剛想彈起的身形忽地頓住了,巨蟒碩大的頭顱不知被什麽東西劃過,似是有微風掠過一般,就那麽齊刷刷斷掉了,徒留巨大的身軀兀自扭動不已。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出現在眼前,在年輕人目瞪口呆中,親眼看著老人的指尖凝聚出一顆水球打在自己的斷臂處,斷臂的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連連疼痛似乎也減弱了幾分。
“你是誰?”年輕人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睿智與深沉,深邃的眸光似乎能洞察內心一般。
“我姓高,高行。”老人語調平和溫聲道:“你呢,年輕人?”
年輕人沉吟片刻方才一字一句道:“我叫阿七”
“阿七?好奇怪的名字。難道你沒有姓氏嗎?”
阿七緊繃著嘴角不發一言,最終似乎無法忍受老人的注視,終於倔強地開口道:“會有的,我發誓。”
目光閃爍間,高行似乎明白了什麽,轉而繼續問道:“年輕人,你今後有什麽打算?”目光不經意掃過年輕人的斷臂,心內彷徨惋惜。
阿七扭頭看了看斷臂的傷口,忽地展顏一笑,木訥生硬的臉笑起來原來這麽好看。一份被血染紅的檄文遞了過來,阿七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我要向北,一路向北。”
“可是…”高行躊躇著,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我隻是傷了,又不是死了。我用左手照樣能捅死人。”
“一定要去嗎?”
“一定要去!”
“為什麽?”
阿七沒有再回答,隻是認真地擦淨了匕首上的血汙,一個小小的“方”字顯露出來。
阿七沒有去管剩下的幾個人怎麽處理巨蟒的屍身,他拒絕了被救命的幾個人的幫忙,獨自將自己的右臂從蟒蛇的口中扯下來,鄭重地給右臂壘了一個小小的石塚。
高行沒有再去看阿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無權幹涉別人的選擇。何況,他自己也有自己要走的路。隻是希望自己留給阿七的小禮物,他會喜歡。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年輕的阿七有自己年少時的影子吧!
阿七走了,縱使殘缺了一條手臂,他的身軀依然挺得筆直。他堅信,在極遠的北地,哪怕隻剩一條手臂,也能恢複祖上的榮光。
一顆灰撲撲的珠子靜靜躺在阿七的懷裏,隨著阿七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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