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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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級而上,三五呼吸間就有光暈在腳下流轉,整個城池如同一個會呼吸的龐然大物。寬大的城牆厚度足有千丈,即使縱馬狂奔,也需一些時間。
密密麻麻的隊伍分布在女牆的垛口,黑漆漆的甲胄將士兵包裹得嚴嚴實實,哪怕是手上都覆蓋了密不透風的黑甲。
登城的腳步驚動了一名持刀而立的將軍,驀然回首間,紅光在頭盔的包裹中逐漸亮起。
兩道狹長猩紅的光應該就是那人的眼睛,嗜血,狂暴。卻無法看清隱藏在盔甲中的臉龐。他竟然是一個完全凝實的靈魂體。
隨著許陽身後長河的出現,兩道猩紅的目光逐漸隱去,頭甲下的陰影中隻剩一團黑暗。
將軍轉過身去不再關注登城的眾人,依舊拄刀長身而立。暗紅色的長刀光芒流轉,一絲絲煞氣纏繞周身。
城牆外,混沌虛無的迷霧翻滾,一條同樣寬大的古路於混沌中開辟,向遠處一直延伸至混沌中,不知所終。巨大的天體環繞虛空古路周身,似乎伸手可觸,實則遙遠不可及。
墨家巨大的堡壘依舊懸停在空中,如同一隻黑色的眼睛注視著濃霧翻滾的混沌。墨星赤裸著上身,白皙完美的肌肉線條流暢,背負著一塊重逾千斤的巨石,一路蛙跳著,微微潮紅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墨星在許陽看過來的第一眼同樣看見了對方,原本接近極限的體內忽然又有無窮的力量湧起,一跳三丈,落地如狸貓悄無聲息,故意別過頭不去看許陽,向著遠處跳走了。
“真白。”擦身而過的瞬間,許陽不由自主地讚歎,惹來火煒一個大大的白眼。
身形一個趔趄,墨星忽然有那麽一瞬的氣息紊亂,慌忙調整好,不忘丟給許陽一個憤怒的眼神,卻發現許陽早已背著手走遠了。
道道金光依舊不時從迷霧中射出,然後再飛向四麵八方。不時有金光鑽入的黑色甲胄裏,同樣兩道猩紅的光點亮起,轉瞬又歸於平靜,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愈發顯得神秘莫測。
任憑許陽如何探究,都沒能發現什麽端倪。那神秘的金光似乎沒有蹤跡可循,不知從何而來,有什麽作用。
隻是看起來城中的眾人很是享受,無論是如長河一樣有血有肉的人,還是已經凝結為魂體的生靈。
一陣喧鬧忽然打破了城頭的寂靜,循聲找過去,遠處紮堆的一團黑影吸引了許陽的注意。
嘈雜的聲音不時傳來,與城頭安靜的城防格格不入,卻出人意料地沒有人幹預。哪怕拄刀而立的將軍也不願意往那邊多看一眼,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
圍著人堆繞了一圈,許陽看了一圈屁股,不同形狀的屁股圍成了一個圓圈,也擋住了外邊妄想窺探的目光。
有熱鬧不能看,這能忍?再次圍著屁股們轉了一圈無功而返的許陽隨手戳了戳眼前黑影的腰眼兒。
觸手細膩冰涼的黑甲巧妙地卸掉了指尖大部分的力道,讓許陽頗為詫異,準備加大力道的手指還沒等再次戳出,已經被人一把抓住。
一雙隱藏在陰暗中的雙眼盯著許陽,黑色的護臂包裹的大手異常有力,緊緊攥住許陽的手臂。“小子,你很有種啊!”陰冷的聲音響徹腦海,雙眼逐漸泛起猩紅。
許陽卻似沒有聽見一般,隻是雙目緊緊盯著黑甲士的護臂,三朵白色的蓮花烙印清晰可見,不時有黑色的霧氣自蓮花烙印處冒出,盤旋不散,看起來詭異而妖豔。
猩紅的雙目似乎被許陽的無視徹底激怒,隱隱透露出一縷凶煞之氣,護臂上三朵白色蓮花纏繞的黑氣忽地糾纏在一起,轉瞬間化作一條猙獰恐怖的蛇頭,對著許陽狠狠咬下來。
身後的長河勾了勾手指想要上前阻止,卻終是沒有動作,就那麽看著眼前的變故。
他也想看看,眼前的年輕人有沒有在這座城活下去的本事。雖然短暫的相處,讓他有點喜歡上這個年輕的小子,可要想生存下去,終究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猙獰恐怖的蛇頭最終還是沒有咬下去,不是黑甲士心慈手軟,畢竟每一朵蓮花烙印都是通過殺戮數以萬計的敵人得來的,三花甲士更是殺神一樣的存在。沒有人能輕易改變他們的決定,除非…
許陽不慌不忙地掏出懷裏的白玉蓮花,猙獰的蛇頭遇見還帶著許陽體溫的白玉蓮花,立馬變得猶如溫順的小狗,繞著蓮花一圈一圈地盤旋著,撒著歡兒。
黑甲士也瞬間鬆開了緊攥著許陽的大手,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臂甲黑氣閃動,黑色的蛇頭重新化作三縷黑霧回到了蓮花中。隻是看紅芒閃動的雙眼,似乎氣憤難平。
三炷香出現在許陽手中,迎風一晃立馬泛起了陣陣青煙,雪鬆混合檀香的香氣四散開來,三花甲士尚未回過神,三炷香已經出現在自己的手中,許陽的聲音適時響起:“前輩,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無疑,許陽是懂得送禮的。三花甲士眼中紅芒暴漲,一縷縷青煙順著黑暗籠罩的麵甲鑽了進去,一聲滿足的歎息在許陽腦海中響起:“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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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陽知道自己猜對了,無極帝國林氏皇家禦造的貢香可通神鬼,絕不隻是簡單的誇大其詞。好在自己有先見之明,提前備下的足夠多,多到林溪看起來都一副肉疼的樣子。
香火的願力對靈魂有著巨大的吸引,足夠的香火願力可以讓靈魂愈發的趨於凝實。
香燭燃燒的香氣同樣吸引了那圈圍起來的屁股,紛紛調轉方向,一個個黑甲士齊刷刷地看過來,無數紅芒如同餓狼的眼睛齊刷刷望過來,洶湧的煞氣宛若實質般指向許陽。
一聲冷哼響起,三花甲士揮手間驅散了撲麵而來的煞氣。笑話,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許陽卻一眼看見了圈子裏的景象,兩方石凳一張棋盤,黑白二子星羅棋布。一個老熟人赫然端坐其中,正對著一張棋盤咬牙切齒。
對麵,一個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對坐,手指輕撚長須,頗有飄然出塵之意。隻是不時下撇的眼角掌控著對麵的一舉一動,似乎在擔心咬牙切齒的老者偷棋。
福伯!許陽脫口而出。咬牙切齒的老者,赫然正是儉食草廬的福伯。
隻是,此時的福伯早已沒了儉食草廬福伯的慵懶,黑色的冕服閃耀著幽光,須發皆白卻有著上位者的威嚴,舉手投足間透露著無上的霸氣。或許,我們應該叫他林皇,或者,契,林家的始祖。
隻是此刻偉大的契似乎受困於黑白子方寸之間,長久以來上位者養成的尊嚴不允許他投降認輸。
可明顯對方並不買賬,就那麽看著他急得坐臥不安卻無計可施,一味地譏笑著,樂此不疲。
一聲福伯,似乎打破了某種桎梏,契捏著白子舉棋不定的手聽見了這一聲驚呼,似乎茅塞頓開,找到了破解棋局的關鍵,隨手將白子丟落棋盤。
白子滴溜溜地轉動著,惹得對麵的老者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白子落子的方位,一瞬不瞬不敢眨眼。可那裏分明已經沒有了“氣”,怎麽還能再次落子?
契很快解答了老者的疑問,一隻大手隨即撥亂了棋盤,契聲音爽朗大笑道:“果真棋逢對手,痛快!今日友人到訪,饒你一次,算作平局吧。哈哈哈哈哈。”
嘁——圍觀的黑甲士們一哄而散,雖然早有準備,可契的操作再次刷新了他們的三觀,紛紛拿起地上堆起的金色錢幣一樣的東西,憤憤離去。
誒誒誒……似是心有不舍,契抬手想要阻止,卻隻是徒勞,無奈一聲長歎。
對麵的老者怔了半晌,好似才明白過來一般,哆哆嗦嗦的手指向契,胸口起伏,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人身後快速轉出一個年輕人,一把茶壺湊上了老人的嘴灌下幾口茶,又慌不迭地幫著老人揉胸捶背,好一番折騰下來,老人才逐漸恢複正常。
契早已站起來一把攥住許陽的手驚喜道:“小家夥,你終於還是來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卻不似偽裝的。
許陽尷尬地看著契,又不安地望向對麵老人,老人正氣鼓鼓地望向這邊,眼中的鄙夷不屑,分明將許陽當成了契的幫凶。
“皇……”許陽躬身施禮,卻被老者不耐煩地打斷:“皇什麽皇,在這裏就不要再提那些往事,你可以叫我契,哪怕林老頭都行。”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在這裏,前塵往事不再有意義。前邊的路還很長,總回頭看,便有了掛礙,不會走得太遠的。”契拍了拍許陽的臂膀,難得認真道。
轉身望向逐漸平複的老者,契笑眯眯道:“你說是吧,弈。”
名為弈的老者狠狠翻了個白眼,很是傲嬌地撇過頭去故意不看他。小老頭氣性太大了,真不明白怎麽活得這麽長的。許陽暗自腹誹。
咚!一個栗暴敲在許陽腦門,定睛就看見那個叫作弈的老者正氣呼呼地盯著自己,厲聲喝道:“小兔崽子,別以為背地裏嘀嘀咕咕編排我老人家,我就聽不到。哼!”老人身邊的年輕人急忙追過來扶住老人,卻是忍不住捂嘴偷笑。
嚇!這老頭竟然能讀心,好恐怖。卻見弈又目光不善地瞪了過來,許陽趕忙一溜煙跑到契身後,心有餘悸地揉了揉腦門。
三花甲士手中的香發出的最後一縷青煙被吸入,原本猩紅的雙目似乎愈發的明亮些了,高大的身形對著許陽躬身。
忽然,咚咚咚的戰鼓敲響,僅僅瞬間的遲疑,高大的甲士身影瞬間消失,再次出現已到了城頭半空。
又有無數道烏光騰空而起,密密麻麻地布滿天空。他們的右臂上,每一個都有不少於三朵蓮花的烙印,濃濃的黑氣迅速彌漫周身,隻有隱隱的紅光在黑霧中閃爍。
城牆上,難以計數的黑甲武士齊刷刷刀槍並舉,肅殺之氣頃刻間化為實質一般。
清脆的機括聲響起,墨家堡壘一點點舒展開來,無數黑洞洞的管子從堡壘伸出直指虛空,每根管口都有白色能量匯聚,巨大的堡壘在加速充能。
拄刀而立的將軍依舊拄刀而立,濃烈的殺伐之氣激蕩間,化作一陣風吹動他寬大的黑色披風,露出臂甲上三朵血色的蓮花,手中血色長刀發出陣陣嗡鳴,血光如血液般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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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達十丈的金甲巨人手持長槍大戟從混沌迷霧中走出,密密麻麻的軍陣很快布滿了星空,鋪滿了古路。
同樣巨大的獸形生物一起出現,行進間不斷地在人形和獸形間切換。不同的是,它們沒有甲胄和兵器,尖牙利爪是它們屠戮的利器。
陣陣仙音隨著軍陣的出現響起,恢宏浩蕩。心誌不堅者難以抵擋,很快會沉淪於靡靡仙音,甘願匍匐在地,獻上自己的靈魂,永久沉淪。道道神光偉岸光正,似是要驅逐一切黑暗。
一座寬大的車輦逐漸從混沌虛無中駛出,竟是以蛟龍拉車,騰空而至。車輦正中,一具身高十丈的神軀神光四溢,年輕俊朗的麵龐擁有完美的比例,讓人看了忍不住膜拜。
一雙冷漠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古城,透露著絲絲的不屑。
天地間充斥著神明浩蕩的氣息,一點點壓迫向城池。年輕俊美的神明斜斜倚靠在車攆上,以手支頭,另一隻手隨意動了動手指,一道同樣高大的身影自車攆旁長身而起,緩緩走向城池。
一步邁出,腳下蓮花朵朵,出列的神明不帶有一絲情感的聲音響起:“跪下,打開城門。”聲音響徹星空,混沌迷霧都似乎波動了一下,翻滾的愈發的濃烈了。聲音不斷炸裂、回響,久久才消散。
寧靜,死寂。星空間沒有一絲聲音。城牆上,黑衣甲士依舊長身肅立,契和弈隨意站在城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似乎被無視激怒,憤怒地冷哼猶如平地驚雷,一隻大手憑空幻化,直直向城頭抓來。
掌指間,大道法則流轉,毀天滅地的氣息幾乎讓人窒息。後方的神明嘴角微微上翹,雖然滅殺螻蟻在神族內不足為道,可是他就是喜歡那種靈魂麵對生存無望的竭力掙紮的快感。
他實在搞不懂,高貴的神明為什麽要遠渡虛空,來到這不毛之地,收割這些未曾開化的螻蟻。
他也曾因為這種疑問向至高的神明祈禱,祈求尋找答案,換來的結果就是遭受家族的鞭笞。
他到現在還記得,秩序法則凝聚的鞭子抽在身上,那種撕扯靈魂的痛楚難以磨滅。
至高的神明不容褻瀆,他隻能把怒火轉移到源頭,他要把無盡的憤怒化作懲罰,他要他遭受的懲罰十倍百倍的還給罪民。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一個個看似強壯的螻蟻奮力一搏,然後絕望地發現,他們所有的努力,如同一個小小的水泡,“啵”的一聲破滅後的絕望該有多麽精彩。
螻蟻般的罪民的絕望如同神界的仙釀一樣令人沉醉。思及此,高貴的神明激動得快要抑製不住地呻吟起來。
一道刀光閃過。神輦上的神明霍地坐直身體,然後又隨意躺臥下去,似乎剛剛失態的不是他。巨大的法則幻化的手掌莫名其妙地頓在半空然後如同琉璃一樣寸寸破碎。
一條金色的線斜斜貫穿了出手的神明的臉頰,似乎感覺到有些酥麻,神明抬起手不自覺地想要拂上臉龐,隻是才勉強抬手到半途,就似定格一般再難寸進。
一瞬間的停頓後,神明半個頭顱緩緩地滑下,切口光滑平整。神明偉岸的身軀這時才前後搖晃的兩下,轟然倒地。
將軍依舊拄刀而立,寬大的鬥篷翻卷,整個人依舊如雕塑一般靜立。
血紅色的長刀直直地戳在地上,一滴金色的血液沿著鋒利的刀刃一點點滑落。刀身愈發猩紅妖豔,那抹妖豔的紅,照亮了護臂上三朵血色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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