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跨越無盡歲月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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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河的天魂似是經過了漫長歲月的侵蝕,已經逐漸接近幹涸,少了那應有的靈動。
    支撐他千百年來未曾消散的,是內心的堅守,以及對命運的不甘。遭受重創的靈魂,需要時間的溫養。
    一把拉滿的弓,長時間地保持滿弓的狀態不變,哪怕是最堅韌的弓弦也會變得失去韌性,就連弓胚都會彎得再也無法伸展。
    此時的長河就是那把弓,無邊無際的疲倦和虛弱環繞周身,整個神魂也變得萎靡不堪。
    逆溯時光的旅途似乎也接近了極限,鎮魂鼎已經微不可察地輕輕顫動,越向前,奔流的大河似乎愈發的洶湧,時光的偉力愈發渾厚磅礴。作為偷渡者,稍有不慎,二人就有可能在這長河中化為飛灰。
    二人操控著小鼎,這一次他們將順流而下,回到屬於自己的節點。他們盡可能地不做出太多的改變,每一次的出手都有可能在未來產生不可預知的影響。過客和旁觀者是最好的選擇。
    忽然,一聲若有若無的呼喚傳來,許陽的身形僵住,艱難地扭轉了身體,望向那充滿未知、埋藏了太多秘密的大河深處。
    長河似乎注意到了許陽的異常,霍然而起注視著許陽,良久,才順著許陽目光看向大河的上遊。
    長河沒有聽見什麽,可他知道一定有什麽東西吸引著許陽,雖然和許陽接觸的時間不算太久,可是他從未見過有什麽東西,能令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失魂落魄,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大河的深處。
    終於像是做了某種決定,許陽深深看了長河一眼,一道空間法則禁錮了鎮魂鼎內的空間,足以讓長河虛弱的神魂一時無法逃脫。
    一步邁出,許陽腳踏大河徑直逆流而上,隻三五個呼吸間,修長的身形從逐漸模糊到徹底消失不見了。
    沒有想象中的浪花翻湧,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沒有,許陽如同身處一個幽暗密閉的空間,不辨方向,隻能循著那若有若無的呼喚,一步步前行。
    億萬年的歲月之力,如同一隻無情的巨手,可以碾碎一切存在。黑垂的長發肉眼可見迅速灰白,原本光滑細膩的臉上也逐漸出現了一塊塊灰色的斑點,一道道皺紋迅速爬滿了眼見蒼老的臉龐。
    他的眼睛也開始失去了光澤,變得渾濁無光,就連那挺直的背脊,也被歲月壓成了一張滿弓。
    許陽清清楚楚地能夠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哪怕是魂體,也無法抵禦歲月的變遷。
    他甚至可以聞到自己的靈魂散發的衰老的氣息,那是汗臭混雜著發黴的陰暗潮濕的味道。可是他無懼,那來自靈魂的雀躍,讓他義無反顧地掙紮著艱難向前。
    “鎮”字訣加諸己身,似乎有所緩解,可仍舊無法抵擋歲月的摧殘,靈魂一點點地消磨於大河之中,地、水、火、風四係法則之力拚命糅合,以期能壯大如風中殘燭的靈魂,可是結果卻猶如杯水車薪。
    快要消亡了嗎?許陽的識海一片混沌,就連體內的空間都出現了一道道空間裂隙,似乎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坍塌破滅。
    忽地,一道烏光自大河下遊飛來,絲毫不受任何影響。下一刻,一個黑色的小葫蘆出現在許陽脖頸間,青色的絲線相連,一層淡淡的烏光籠罩周身。
    似是錯覺,許陽分明看見奔湧的大河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滯、倒流,隻是眨眼間又似毫無變化般繼續奔湧向前,滾滾奔騰流逝遠去。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許陽躍入大河的原點,分明瘦骨嶙峋如雞爪般的雙手恢複了應有的豐滿血肉和光澤,灰白的長發也恢複了烏黑垂順,彎下的背脊不知何時已挺得筆直。
    一切的一切都暫時無法吸引許陽的注意,他雙目赤紅地望著上遊,時光碎片定格了一場巔峰的神戰。
    身形高大的神明頭戴三叉束發金冠,體掛紅錦戰袍,身披獸麵吞頭連環鎧,腰係玲瓏絲絛,手中執著一杆金色的長槍,平地身高十丈,猿臂狼腰,傲慢中隱含殺氣。
    黑亮垂直的長發,斜飛的長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孤鷹,冷傲卻又盛氣淩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大氣勢。
    神明的對麵,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自虛空跌落,雖有三尺青鋒周身飛舞,卻仍舊無法抵擋敵人的攻擊。絢爛如煙花般璀璨的術法神通,威能強大的法寶。
    裏三層外三層蜂擁而至的神明,哪怕最弱也是星君修為,隻差一步便可成就真君。就算是真君,也足足不下十位之多。
    無數的攻擊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已經強弩之末的男子目露精光,雙眼滿是決絕,手中青鋒劍懸在頭頂,雙掌合十,食指中指並攏,一聲果決的暴喝響起:“逆亂時空!”
    紅色的絲巾在脖頸間肆意飄揚,哪怕男人此刻喋血不止,依舊看起來超凡灑脫,放蕩不羈。
    許念,那個男人叫許念。
    手持金色長槍的神明大駭,一槍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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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毀天滅地的一擊,他要將眼前的男人徹底化為飛灰,斷絕他的一切生機。他怕了,連番的惡戰,他開始怕了,哪怕帝君修為,也無法直麵眼前的男人,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強大的瘋子,足以毀天滅地的瘋子。
    隨著許念的大喝,戰場空間突變。原本如同一個完好無缺的鐵籠,忽然被一腳踩扁一樣,登時變得支離破碎。所有籠中人,除了那個許念,在這毀天滅地的一擊之下,全部神魂俱滅。
    手持長槍的帝君一槍刺穿了許念,整個人登時血肉四濺,卻仍舊在毀滅前一指點在長槍之上,最後的法訣發動:“無限放逐。”原本懸在許念頭頂的短劍化作一道流光,包裹著一縷殘魂,刺破虛空逃遁了,一滴鮮紅的血珠懸浮在半空。
    強大的法則之力已經喚醒,如同秋風掃落葉,席卷了所有的一切,除了那顆血珠。
    手持金色長槍的帝君周身空間開始一層層的坍塌,坍塌,還是坍塌……似乎沒有盡頭。帝君發出不甘的怒吼,用盡最後一絲神力拋出手中長槍,他要徹底湮滅許念最後一絲殘餘。
    這明明是曆史的回溯,一切隻不過是過往的投影,可許陽分明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顆血珠的存在,晶瑩璀璨,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溫度。就連那杆長槍,也是如此的真實,分明二者在這曆史的長河中纏鬥了不知多少歲月。
    許陽終於知道為何落日山脈祭壇底下的那滴血為何如此親近,那分明是許念同時放逐的一滴精血。隻是滲透到人間界的神明不得不壓製自身的境界,無法徹底磨滅那一滴精血,隻能以陣法日日煉化。可命運啊,就是如此神奇,誰能想到又是一個許姓的年輕人打破了一切。
    金色的長槍哪怕曆經無盡歲月,依然凶厲無匹,氣焰滔天,無疑是一杆絕世凶兵。
    神秘的帝君最後一擊化為長槍的執念,不磨滅這顆血珠,決不罷休。
    可它和血珠分明相隔無盡的空間,隨著長槍的攻擊不斷地破滅,又不斷地新生,雖咫尺之遙,卻遠隔無盡虛空。那是“仙”爆發的最後一擊,天地變色。
    石橋之上,柔奴眼看著鎮魂鼎飛入河中逆流而上,轉過頭,便看見一滴清淚自許陽眼角滑落。再扭頭看看老黑,老黑也一臉懵地看著柔奴,再看看許陽,焦躁地轉圈踱起了碎步。
    無窮疊加的空間仿佛對許陽沒有一點作用,隻是三兩步便來到了那滴鮮紅的血珠前,靈魂深處的雀躍歡呼變成了急切和焦慮。那是祖輩的傳承,那是血脈的羈絆,那是跨越無盡歲月的對話。
    虛空劇烈地抖動起來,億萬年前的努力,似乎直到這一刻才徹底解脫。空間扭曲變幻中,血珠直接飛入許陽的眉心。
    維持了億萬年的畸形平衡一朝打破,金色的長槍刺穿了無數空間,跨越時空的一擊出現在許陽麵前。
    似乎有風起,吹動許陽的衣衫,拂動絲絲長發,撫慰了年輕人浮躁的內心。左手背負在身後,識海浮現出那驚天的一劍,右手捏了一式劍訣,對著金色的長槍輕輕揮出。
    疾!
    時間似乎有一瞬間的靜止。一同仿若靜止的,還有那凶戾的金色長槍,如同被緊緊束縛住一般,卻仍掙紮著前行,行動卻是緩慢異常。
    絕世凶兵,經過了帝君無數載歲月的淬煉與溫養,早已誕生了屬於自己的靈智,無盡的殺戮,使其更是吞噬了無數的靈魂,不斷成長強大。
    金色的長槍曾隨同帝君征戰無數星域,見證了帝君一步步成長的過程,沒有什麽能阻擋帝君駕馭著自己征服的腳步。
    可是此刻的凶兵感覺到了恐怖,那個身影隨手揮出的劍指,凝聚了道韻流轉。逃!逃!逃!
    沒有金鐵交鳴之聲傳來,仿佛真就隻是一陣風掠過,金色的長槍拚命地向遠處逃竄,一陣劇烈的顫抖,卻也不能阻止其逃竄的腳步,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虛空中的許陽一個踉蹌,後退幾步才站穩身形,隻是雙目凝結,似乎一時無法從那隨手一擊的狀態中抽身。良久才緩緩轉身,隻是一步踏出,便出現在鎮魂鼎內。
    神魂委頓的長河掙紮著從鼎內站起身形,便見許陽踏浪而來,隻一瞬間便出現在自己身旁,微笑著望向自己:“此間事了,是時候回去了。”長河愕然,卻沒有追問。大河浮沉中,鎮魂鼎迅速飛向來時路。
    小鼎順流而下,全沒了來時的重重阻礙,如一葉扁舟暢快輕盈。一幕幕時光的碎片如流螢劃過,燦爛若煙火。
    似有所感,一個光點擦身而過的瞬間,許陽分明看見劉三甲笑嗬嗬地端坐高堂,堂下,斯斯文文的青年攜著一名身著紅袍的明豔女子,正自向著劉三甲叩拜。
    嗬嗬。那個青年是劉思吧?應該是的,沒見他脖頸間掛著的桃木小劍,那可是自己的手筆,斷然不會看錯的。平平安安的祝福伴著這個苦命的孩子一路走來,想來足以慰藉那個偉大的母親吧!?許陽不自覺笑出聲。那是人間的美好啊,但願天下皆如此,才不負枯守孤城之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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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地,水麵翻起一陣漣漪,柔奴憑空出現在大河之中,凝望二人片刻,方才展顏一笑,聲音軟糯道:“可曾有什麽發現?或是有什麽機遇不成?”一邊說,一邊不停打量著長河,似乎要從長河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二人對望一眼,忽地相視一笑,齊刷刷站在柔奴兩側,一人拽住一隻胳膊,空下的另一隻手攥緊成砂缽大的拳頭,分別搗在柔奴小腹和臉上,一聲淒厲的慘呼,化作點點螢光飄散了。
    哈哈哈,二人相視大笑。這分明是困住長河天魂的神明的一束投影,似乎想要窺探到底是什麽讓長河的神魂掙脫了束縛。
    可是他似乎忘了,鏖戰了無數歲月的長河,早就熟悉了神明那肮髒帶著腐臭的靈魂。
    至於許陽,可是親自抹殺了那個神明製造的夢魘,同樣對他的氣息無比熟悉。
    忽然有浪花翻湧,小鼎便被浪花托起,高高地飛離了河麵。居高臨下,便看見柔奴正站立在橋的最高處抬頭仰望。
    一旁,老黑不知什麽原因,正自焦躁地轉圈踱步,一回首,便瞧見了從天而降的小鼎,以及小鼎內走出的兩個人。
    老黑的焦躁便立馬一掃而空,順拐著跑上前,撲閃著大眼睛,直勾勾看著兩道神魂分別融入各自的身體,於是便呲著大白牙“啊啊啊”地興奮地叫了起來。
    億萬年滄海桑田仿佛隻是剛剛過了一瞬間,回想起來仍覺不可思議。那滴鮮紅的血液在許陽的神魂回歸本體的一瞬,便徹底融入肉身,無盡磅礴的血脈之力暴漲。
    許陽整個人忽然變得如同醉酒一般,麵目酡紅,身形也變得踉踉蹌蹌,一個站立不穩,整個人頓時不受控製一般栽倒。看了看左邊扶住自己歪倒身形的長河,再看了眼右邊麵帶疑惑的柔奴,許陽嗬嗬憨笑兩聲,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不知何時,已是月上中天,可怎麽會有淅瀝瀝的雨不停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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