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縹緲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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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啊,就如同大道一般縹緲無定,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人生會發生什麽,就像沒有人能講得清楚大道到底是什麽。
    道,無處不在,偏偏卻又輕易不能窺視;化身萬千,偏偏卻又輕易不能自覺。
    飛蓬,東疆三千年來劍道天賦第一人,在許陽的眼裏就像一塊牛皮糖,怎麽甩都甩不掉。
    似乎隻要他認定的事兒,就一定要做到。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說“不”,選擇拒絕他,隻要你有拒絕的實力。
    所以你看,這個世上的好多事情,往往沒有你想象得那麽複雜,不需要那麽多的勾心鬥角,不需要耍不完的爾虞我詐。
    隻要你有實力,你就有說“不”的權利,大多數的矛盾最後往往需要暴力來解決,憑實力讓對方閉嘴。
    而這個世上,愛湊熱鬧是絕大多數人的天性,隻要有熱鬧可看,就會有一群人蜂擁而至,個個興致盎然。
    許陽也不能免俗,也愛湊熱鬧,或許是十幾年的黑水小鎮孤獨的生涯令他的內心充滿了孤獨,而湊熱鬧恰恰是排解孤獨最好的手段之一。
    但許陽和絕大多數人一樣,的確喜歡湊熱鬧,卻絕不希望那場熱鬧的主角是自己。
    對於身處局中人來講,那已經不能算熱鬧了,而是麻煩。沒有人喜歡找麻煩,許陽當然也不例外。
    可看著原本散去的院內的眾人再次聽見飛蓬發出的挑戰,呼啦一聲齊齊圍在院牆裏邊,眼巴巴地帶著一絲絲興奮的眼神望過來,許陽就知道自己已經逃脫不了成為這場熱鬧的主角了,那也意味著縱使自己不想找麻煩,麻煩還是不依不饒地找上了自己。
    而製造麻煩的家夥,此刻正一臉板正地望著自己,眼神中透露著無限的希冀與渴望,甚至帶著一絲絲猥瑣。
    許陽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衣服下麵手臂上冒出的一層雞皮疙瘩。這個家夥無疑是一個純粹的衛道者,所有的存在都需要為他的道讓位,而他的道從未改變過——劍道。
    許陽有些憤怒了,憑什麽自己要像被耍的猴子一樣供人觀賞,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討厭的家夥,就在眼前,正自一臉無辜地望著自己。許陽決定給他一點教訓,大不了打不過他,被他教訓一頓。
    右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飛蓬的眼睛似有繁星點點般亮了起來。
    有時候,遇見一個合格的對手,遠比找到一個合格的伴侶還要難。
    於是有風起,明明普普通通的男人便似一片風中枯葉一般,徑直漂浮起來,衝天的劍意似有實質一般充塞了整片天空。
    院內眾人齊齊後退,無解,再退。充盈天地的劍意似有實質一般,硬生生將眾人往後推了再推,終於退無可退,於是滿滿的壓迫感便不可避免地直撲向眾人。
    充作發簪的那段脆弱的樹枝終於無法承受太多,漫天劍意中不可避免地化為齏粉,黑色的長發隨風飄散。那原本澄澈的雙眼也變得熾烈,無盡的戰意充斥。
    漫天的雲朵便似被一雙無情的大手揉碎,藏匿的日光終於無所顧忌地傾瀉而下。一同到來的,還有那萬丈光芒,無盡的劍意。
    體內那座孤峰倏地憑空獨立,平緩的河水忽地變成了湍急的激流,四周原本似要凝結成實質的迷霧更是忽地波濤洶湧般翻湧起來,無盡的法則之力匯聚,地水火風四係法則之力似是得到了召喚,隻需要一個突破的原點,便可化為實質傾瀉而出。
    一人懸浮半空,一人仰首獨立,百丈空間裏,風雲激蕩。院內眾人齊齊變了臉色,尤其牛伯臉色異常難看,似乎有些東西已經超出了控製,偏偏已經無力改變任何事情。
    破碎的雲朵逸散間,一把大劍終於要凝結成形。四周的空氣似是被無盡壓縮成實質一樣,大劍的對手似乎避無可避。
    熱血與激情,拳頭與流血,似乎是埋在所有雄性動物血脈裏的基因,那是獨屬於男人的浪漫。
    火煒不知何時已經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地將驚呼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出聲,不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分心。她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獨屬男人的浪漫,這種浪漫,通常是需要流血的。
    似是心有所感,忽然許陽扭過頭眨了眨眼睛。
    院內的其他眾人自然忽略了那道目光,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主角。目光似是給了火煒無盡的勇氣,縱使她抓著莊妙可的手指依然蒼白,可一雙眼裏似乎充滿了信任。
    “我一生伺劍,請君為我傾耳聽。”飛蓬的聲音忽然變得縹緲虛無,夾雜著一絲絲冰冷,那天空的巨劍虛影便似猶如實質一般動了起來。
    看似緩慢,實則瞬息千裏,不停地空間跳躍中,那把劍意幻化的大劍正一點點縮小,每迫近許陽一分,便縮小一分,隻是一瞬,便來到了許陽麵前。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澄澈,就像牛小菊。小姑娘眼睜睜看著遠來的惡客忽然變得披頭散發,憑空而立的身形著實讓小姑娘大受震撼。
    可最震撼的遠不止如此,就像那個一直溫吞的大哥哥,雖然他的身邊總是圍著兩個漂亮的姐姐讓自己很不爽,可不可否認的是,他看起來還是很讓人舒服的,起碼牛小菊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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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叫許陽的哥哥忽然變得虛幻了,那原本普通的身形忽然在小姑娘的眼裏變得昂藏萬丈,雖然他在仰視對方,可小姑娘隻感覺他在俯視眾生。
    小姑娘一點也不懷疑那個叫許陽的大哥哥會勝,隻要他肯把背在身後的右手傾瀉而出,那並指如劍的右手必定可以擊敗任何挑戰。最起碼小姑娘對此深信不疑。
    牛小菊的小手攥得緊緊的,有忐忑,有期待。隻是想象中的地裂山崩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小姑娘輕輕拍了拍胸口,似是終於放下了一顆揪著的心,卻又似乎有些遺憾在裏頭。
    足足比常人大了一倍的寬厚肩膀出現在兩人的中間,飛蓬那激蕩風雲的一劍徑直刺在了那道身形的後心,然後便沒有然後了,除了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響傳來。
    寬厚的肩膀足以讓人心安,雖然後背衣衫碎裂,卻絲毫不影響中年男人的從容淡定,隻一個轉身,一雙滴溜溜滾圓的大眼望著飛蓬,倏地笑道:“縹緲仙宗傳人,怪不得如此厲害。既然你刺了我一劍,那我兒子和你們的糾葛就算兩清了。”
    衛道不等於殉道,就像飛蓬遠沒有固執到以身殉道的地步。當天賦沒有完全轉變為實力的時候,就要懂得識時務。
    飛蓬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也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中年人遠非自己可以匹敵。最起碼麵對許陽還能有信心一戰,可麵對眼前的男人,飛蓬覺得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本能的直覺,要知道,他能夠活得夠久,直覺救了他很多次。
    看著飛蓬緊抿著不發一言地嘴巴,中年人笑罵了一聲“小狐狸”,這才轉頭望向了許陽,他也很好奇,究竟是誰,能讓東疆的劍道天才這麽死纏爛打。
    隻是他牽著的胖乎乎的小男孩兒遠沒有他的沉著冷靜,手腕扭了扭便掙脫了男人的束縛,一邊打著飽嗝一邊跑向牛小菊,口裏兀自興奮地高呼“妹妹”。
    牛犇坐在幾塊木板臨時搭建的桌子旁,卻絲毫不影響他如君王臨朝般的氣勢。牛伯都老老實實地垂手肅立一旁,更不用說那四十九位村民。暫且這麽叫吧,畢竟可沒有哪一個村民像他們這般唯唯諾諾。
    小胖子獻寶似的掏出一株株藥草捧給牛小菊,小姑娘卻傲嬌的一臉不屑地偏過頭不看一眼,隻看得許陽一陣陣牙酸。
    你可以說許陽粗鄙如土鱉,可你不能懷疑他的見識,畢竟許念傳承給他的可不僅僅是術法,還有那不俗的見識。
    那一株株藥草,分明是一株株寶藥,隨便一個拎出來都能讓人腦袋打成狗腦袋的存在。
    如果許陽隻是驚詫於藥草的珍貴,那飛蓬隻感覺牙疼。
    縹緲仙宮靈藥峰遭劫,他有所耳聞,卻無論如何沒法將罪魁禍首和眼前的小胖子掛鉤,但事實又讓他不得不正視現實,傳說中的驚天大盜,屢次洗劫縹緲仙宗藥園的,就是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小胖子。
    一直到牛小菊懷裏的藥草實在抱不下,小胖子才止住了手上的動作,卻轉眼笑眯眯看著許陽道:“嗨,我們又見麵了。”
    許陽一愣,貌似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的小胖子,隻是為何他越看越眼熟,難道……
    嘎嘎嘎嘎嘎,小胖子笑聲如鴨叫,卻恰好驗證了許陽的想法,不免心下駭然,眼前這個小胖子,赫然就是虛空中遇到的那頭牛。
    如果小胖子是那頭牛,那此刻對麵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許陽額頭忽然有涔涔冷汗透出——大妖。
    牛犇似乎沒有一絲隱瞞的意思,就那麽樂嗬嗬地看著許陽,似乎他非常享受別人洞悉一切後驚詫的表情。
    至於飛蓬,牛犇是不屑與他一般見識的,哪怕他是東疆三千年來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畢竟,就算是他的師長遇見自己,也是要撓頭的存在。
    小胖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又火燒屁股一般跳了起來,肥嘟嘟小胖臉痛苦地糾結成一團,嘴裏兀自嘶哈個不停,卻是在破開虛空遁逃時被那廖長歌追蹤而至的一擊打中了屁股,至今仍是隱隱作痛。
    不過想到此行收獲頗豐,尤其聽到牛小菊講述許陽如何打斷了對方的兩條腿,登時看向許陽的目光變得欽佩莫名。
    牛犇的一雙眼睛同樣上下左右圍著許陽打轉,分明是好奇居多,隱隱有一絲捉摸不定的意味在裏頭。
    尤其在看到吉吉的時候,一雙牛眼更是瞳孔緊縮,甚至連身體都有片刻的僵硬,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眼底的目光更為深邃了許多。
    終是許陽忍不住打破了眼前的沉寂,任是誰被人盯著看個不停,都會覺得不自在,“前輩,可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年輕人從何處來?”牛犇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甚至眼裏還帶了一絲忐忑,一絲隱隱的期待。
    “函穀。”許陽思忖片刻,終是說出了那座星空古城。
    函穀?牛犇嘴裏重複呢喃著許陽嘴裏說出的兩個字,眼裏又多了一絲迷惘,似乎從未聽說過,可為什麽眼前的年輕人身上會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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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又忽然間想起了什麽,中年人模樣的大妖倏地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許陽,略帶激動地開口道:“那可是一座城?”
    許陽霍然起身,同樣目光急切地看向牛犇。他實在想不到,會有一天在域外的某個地方,會有人同樣知曉那座星空古城。
    牛犇的眼神似乎變得更為迫切,直到他看見許陽全神戒備地鄭重點了點頭,終於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一隻手忽然抓住了許陽的胳膊,嘴裏哈哈大笑道:“隨我來。”
    說罷,不等許陽回答,徑自被拉著直直衝出了院子。
    群山環伺的穀底,一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其中,石柱表麵布滿了皸裂如龍鱗般的紋路,毫無規律地布滿了周身。
    阿木忽地奔行至石柱近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再抬頭,滾燙的淚水已經布滿了巨人的臉龐。
    生澀難懂的古老語言自阿木嘴裏流出,魁梧的巨人似是遠行的遊子終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滿是眷戀、不舍與激動。
    許陽緩緩抬頭,便見那合圍不知幾許的巨大石柱上,似是冠蓋的上部被斜著齊齊斬斷,徒留些許枝丫兀自孤零零地刺向蒼穹。
    這分明就是一株巨樹,和巨人祖地那株一樣的巨樹,竟同樣被人一劍斬斷,徒留粗壯的樹幹一點點石化。
    大妖牛犇目光灼灼地望著眾人,一切似乎都和記憶傳承裏的記載不謀而合,他們果然來自傳說中的祖地,那個窮盡族群之力、億萬年來遍尋不得的祖地,而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被那高高在上、不可名狀的存在賦予的名字——罪民。
    許陽身體一頓,一座山峰忽地透體而出,迎風化作萬丈大小,一瞬間,時間似乎都有片刻的停滯。一團光點自石化的樹幹中飄出,逐漸化作一個人的形狀,正自笑眯眯地望向許陽。
    恍惚間,那微笑的虛影便化作顆顆光點,風一吹便消散得無影無蹤了。牛犇一瞬間遍體生寒、難以自抑的身體才重新恢複了正常,隻是看向許陽的眼神中,便多了一絲絲不明的意味。
    同樣震驚得無以複加的飛蓬終於將目光從半空收回,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許陽,良久才道:“我在縹緲仙宗等你,或許,那裏有你想要的東西。”言畢,不再停留,轉身大踏步離去,徒留一眾站立原地,一瞬間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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