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義無反顧的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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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鉛雲猶如閉合的帷幔一般再次並攏,徹底隔絕了通往神之國度的入口,扶風繼續著他自己選擇的宿命,繼續著未盡的堅守。
    沒有人知道他還需要繼續堅守多久,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堅持得足夠久,留給人族喘息的機會便會越長。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無解的難題,時間不但是無情的過客,更是一把把打開困頓的鑰匙。
    信仰的力量化成的火紅色的閃電在雲層中閃耀,總有後來人記得前人走過的路,並隨著前行,這種信仰便愈發變得堅固。
    所以,扶風,以及無數個沒有名字的像扶風一樣的人,依舊在戰鬥,他們並不孤獨。
    孤獨的是炬,這種孤獨不知已經侵蝕了他多久,他已經記不清維持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多久了,甚至連徹底毀滅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奢望。
    哪怕是重複了無數次的神仆的降臨都無法再引起他太多的興致,炬固執地像是被圈養的動物,冷冷地看著眼前一切無動於衷。
    無數次相同情形的重複上演,猶如時間一次次被重置卻斷然沒有破局的可能,哪怕是貴為祖神,也厭倦了這種無休止的重複,卻無可奈何。
    麵目猙獰、陰森的蟲豸仿佛無窮無盡,拚了命地在空間裂隙打開的一瞬間湧入進來,準備開啟屬於神明的淨化,其實就是掠奪與征服。
    聖潔澎湃的金光閃耀間,更有淡淡的香氣四處彌漫。神明的出場一如既往的神聖恢宏和浩大,這是一群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猙獰的蟲豸麵容和鋒利恐怖的口器在金光中淨化,神聖外衣的加持下,一個個身材偉岸、相貌英挺的神明出現,披堅執銳略西極。
    越界的神明充塞了整個天空,身上無一例外都散發著耀眼的金色光芒,仿佛如同一個個小小的烈陽,卻無論如何都劃不破那漫天的烏雲。
    很快,他們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和以往每次入侵新的界域不同,這裏哪裏有一絲生機,整個世界分明已經逐漸淪為了廢土。
    然後,他們注意到了那座大殿,注意到了大殿內三尊塑像,注意到了塑像前靜立不動的炬。
    然後,遮天蔽日的神明烏壓壓跪倒了一片,和許陽等人不同,他們骨子裏自帶的基因讓他們沒有辦法直麵祖神。
    於是旌旗如林的神明大軍像是被收割的麥子一般,齊刷刷跪倒,恐懼的氣氛在迅速蔓延。
    炬卻沒有興趣看一眼地上跪倒的神明,他的目光始終在許陽身上未曾離開,不知為什麽,他總能從這個人族的年輕人身上感受到壓迫,讓人窒息。
    古老的祖神終是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炬注視著許陽,注視著許陽背後的每一個人,緩緩後退進了大殿。
    祖神逐漸停止了佝僂的身形,重新恢複了高大,卻依舊難掩老態龍鍾。炬的身形隨著後退逐漸變得虛幻,終於緩緩融進了屬於他的那尊塑像。
    天空中籠罩的烏雲開始緩緩旋轉,赤紅色的閃電在烏雲中翻滾,偶爾有一兩道閃電從烏雲中探出頭,黑壓壓的天空便增添了幾分亮色,沉悶的雷聲卻依舊難以傳出厚厚的雲層,聽上去沉悶壓抑。
    猩紅的血光從炬的神像中射出如匹練,並伴隨著淡淡的血腥氣息,讓原本莊嚴肅穆的神像看上去分外詭譎。
    直到這一刻,跪伏在地的神明才能稍稍抬起頭,忐忑不安地偷偷窺視著大殿的方向,兩道猩紅的光從破敗的大殿中射出,猶如嗜血的野獸即將開始進食。
    愕然的表情還未從神明們的眼中散去,神明們的中間便莫名出現了一片空白,原本跪伏在此的神明忽然消失了,像是被無形的存在悄然抹除掉一般。
    空氣中,血腥的味道更加濃鬱了幾分,卻因為神明的原因,血腥中竟然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腥甜的味道。
    猩紅的光芒更盛,緊接著便又有一片神明莫名地消失,恐懼便在餘下的神明中開始蔓延,愈演愈盛。
    小小的騷亂出現在剩餘的神明中間,他們隱約嗅到了危險的信號,和想象中的不一樣,現在的他們更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為什麽會這樣?所有剩餘的神明不解,卻因為血脈壓製的原因,沒有人膽敢站起來質疑,他們依舊雙膝著地,眼含敬畏。
    跪伏倒地的神明依舊在莫名消失著,剩餘的神明也逐漸明白,消失的同類應該是屍骨無存了,幾乎沒有幸免的可能。
    可是,沒有人反抗,沒有人提出疑議,甚至沒有人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就那麽靜靜等待著屠刀的降臨。
    許陽一眾人同樣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更能直觀地發現,大殿內屬於炬的那座塑箱,隨著神明成片成片的消失,竟然詭異地重新煥發了光彩,隻是幾個呼吸之間,那原本破舊腐敗的塑箱竟然變得嶄新,不帶一絲歲月的痕跡。
    老黑邁著四方步踢踢踏踏謹慎地晃悠著,看看大殿的神像,再看看跪伏倒地、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的神明大軍,大眼珠子嘰裏咕嚕亂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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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無聲息地踱步靠近一尊神明,故意用碗口大的馬蹄掀起塵土飛揚,老黑迅速跑遠,回頭卻發現那神明竟然無動於衷,依舊跪倒在地,沒有任何動作。
    老黑不自然地打了個響鼻,再次靠近那尊神明,出其不意地一腳踩在對方的腦袋上。
    骨骼碎裂的聲響傳來,那尊倒黴的神明毫無懸念地被老黑偷襲踩碎了腦袋,整個人化作精純的能量彌散在空中。
    老黑的大眼睛亮了,深深吸了口氣,便將那縷能量吸入腹中,頓時腹中隆隆作響如有雷鳴,老黑也顯得愈發沉醉了。
    倒黴的神明明顯屬於神仆,遠遠沒有孕育出屬於自己的神格,可縱使如此,在老黑眼裏依舊是無上美味。
    憤怒的冷哼從大殿深處傳來,炬冷漠的聲音一瞬間響徹西極大陸,龐大的意念瞬息籠罩了所有殘存的神明。
    去征服,去掠奪,去屠戮吧!如果有可能,去尋找一線生機吧!
    神念一出,原本卑微倒地的神明重新站上了半空,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體現他們的尊貴,渾然不覺剛剛倒地跪伏的樣子是一種恥辱。
    待宰的羔羊瞬間變成了猙獰的獵手,而許陽眾人無疑是對方首先狩獵的對象,龐雜的神念幾乎瞬間便籠罩了眾人,更有陣陣梵音響起,獨屬於神明的樂章開始奏響,仿佛是為了即將開始的屠戮充當背板。
    殺戮的盛宴瞬間開啟,鋪天蓋地的攻擊從四麵八方籠罩向眾人,仿佛消滅了許陽一眾,剛剛他們跪倒的恥辱就能被徹底洗刷。
    老黑出奇地沒有選擇跑路,無上的美味刺激著他義無反顧地衝向神明大軍,興奮的馬嘶聲遠遠傳來,間或夾雜著幾聲犬吠,幾聲虎嘯,幾聲狼嚎……
    神明的攻擊看上去都那麽絢爛多彩,美輪美奐,雖然看上去花裏胡哨,可打在身上卻是實打實的疼。
    就像現在的老黑,再沒有了剛才的囂張,一邊左衝右突躲避著眾神的攻擊,一邊嘴裏發出一聲聲慘叫,卻又抽空將踩死的神明一口吞進腹中。
    於是,猶如黑色的閃電所過之處,神明便成片成片地倒下去,卻瞬間又有成片成片的神明一窩蜂地一擁而上。
    同樣的場景在每個人身邊上演,無窮無盡的神明仿若一隻隻螞蟻衝向眾人。
    金色的血液飛濺,浸染了整座黑色的山,浸潤了原本幹涸的每寸廢土,卻絲毫不能阻礙剩餘的神明猶如海浪般一撥撥湧上前,想要徹底吞噬掉眾人。
    炬的雕像居身的大殿在金色的神血噴灑中竟然開始重新煥發了顏色,破舊的建築在金色的血光中開始變得嶄新,更顯得威嚴肅穆,神聖而莊重。
    出乎意料的是,炬並沒有選擇出手,並不是他不屑為之,而是他知道,頭頂那厚重的烏雲後,始終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曾經的曾經,他也曾無數次嚐試過親自出手,吞噬掉無數神明後,以接近巔峰狀態的自己親自出手,可是,無一例外,通通失敗了。
    許念曾經的一劍斬去了他太多本源之力,現在的他距離巔峰萬不存一。何況那雲中喚作扶風的活死人,和他掌握的青草劍意,是現在的他難以逾越的鴻溝。
    青青綠草也沒有再次出現,並沒有像先前一樣斬滅這些越界而來的神明,就像再溺愛晚輩的長者,也不可能一直攙扶著自己走下去。
    有些事必須自己麵對的,就像許陽從來沒有奢望那些青草再次化劍斬盡一切宵小一樣,他一次次感受著手中的長劍斬殺那些湧上來的神明帶來的快感。
    每個人都在浴血奮戰,就像無數人族先賢曾經做過的一樣。
    兩個對立的種群,或許殺戮是唯一。
    可那鋪天蓋地般一擁而上的神明仿佛殺不盡、斬不絕,一個個眼裏泛著興奮的光芒,仿佛迎接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人力有窮時,神明卻似無絕期。
    老黑油亮的黑色毛發都被金色的神血染透,不知吞噬了多少神明的他體形更是大了數倍,更有模糊的虛影黑壓壓懸浮在頭頂,仿佛有什麽東西要覺醒一般。
    莊妙可手執丹爐,無盡的神血被吸入爐鼎之中,那小小的爐鼎卻仿佛裝不滿一樣,隻是額頭冒出的細密的汗珠預示著她即將到達體能的極限。
    裴梔薄薄的雙唇緊緊抿著,她握刀的手依然修長穩定,出刀依然快,雪亮的刀身不染一滴血,不見一絲殺氣。
    至於幽泉麽?女人似乎將胸中的鬱結都化作了殺戮,黑色的披風翻滾,所過之處,神明便化作一座座冰雕,轉眼便迎上女人纖細白嫩的手掌,瞬間化作齏粉。
    偶爾抬頭,幽泉努力想用目光劃破雲層,她要讓扶風看見她所做的一切,告訴他,其實他並不孤單,一直都是。
    許陽沉默無言,隻是手中長劍圈轉,便吸引來戰力更加強盛的星君級別甚至更強的存在,長劍揮舞間便帶著眾人圍成的圓緩緩移動著。
    長劍再次刺入一尊強者的眉心,許陽手腕翻轉,便有一顆神格被挑出,不顧周圍其他神明貪婪的望過來的眼神,自顧自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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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承指引我們來到這,我們有理由走得更遠,站得更高,才不負先賢的托舉。”
    所有人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沒有人質疑這樣做的意義所在,許陽的話響徹在眾人耳邊,久久不散。
    除了老黑,所有人圍成一個圓圈。
    圈內,是暫時的一方淨土,圈外,是無休止的殺戮……
    王開像往常一樣照例點燃了三炷香,輕輕晃滅香燭燃起的明火插進香爐內,陣陣青煙便氤氳著升起,像是重新燃起的希望。
    王開望著青煙,思緒仿佛也跟著飛了起來。
    這世界上如果真有回溯時間的偉力,那麽回憶和思念無疑是其中之一。
    無數曾經的過往在腦海中一幕幕重現,在那裏有他故去的妻子,有他的父母,有他的親朋,有太多美好的畫麵。
    當然,還有那屬於他自己的曾經熱血的歲月,激情的過往……
    良久,王開才從過往中回過神來,看著香案後整齊排列的牌位,看著身側恭敬虔誠的虎頭虎腦的少年,王開終是將最後一縷回憶深藏。
    抬手摸向少年的頭頂,血脈的延續讓王開更加熱愛生活,更加懂得活著的意義。
    倏然間,鬆弛的腰背忽然挺得筆直,王開霍然望向西方,那濃雲密布的天空下,此刻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召喚著自己。
    重重衝著香案磕了個頭,王開緩緩起身,深深看了眼緊隨著自己起身的虎頭虎腦的少年,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轉身便走。
    “父親——”
    少年稚嫩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惶然,聲音雖小卻讓王開瞬間止住了邁出的腳步,看著望向自己的少年,王開終是一聲喟歎。
    伸手將少年舉起置於自己寬厚的肩頭,想了想,重新從屋子裏找到一柄木頭削成的斷劍塞給少年。
    王開一步踏出,虛空泛起漣漪,整個人連同肩頭的少年便倏然不見了。
    一道雄壯的身影從烏雲中走出,劃破長空落在了密密麻麻的神明中間。
    “兒子,看好了,看你老子我如何斬神!”
    王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渾厚,完全沒有麵對密密麻麻的神明應有的恐懼,仿佛曾經同樣的事情,他已經做了無數次一樣。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多了一絲羈絆,肩頭的少年是他無論如何都難以割舍的存在。
    王開手中的匕首劃出,虛空仿佛都被劃破了一道裂縫,肩頭的少年敏銳地覺察出現在的父親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樣了。
    父親依舊像是每次狩獵一樣嚴肅莊重,不同的是這次的獵物不再是豺狼虎豹,而是數不清的看起來神聖威武的存在,像是記憶裏父親曾和自己描述過的神明一樣。
    肩頭的少年瞪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父親劃出一刀,義無反顧。
    那便同進退吧。
    這是肩頭少年的選擇,是王開的選擇,也是同樣和王開一樣無數人的選擇。
    無數道人影穿透烏雲、劃破長空,他們熟練地衝向神明,揮舞著手中的刀劍,義無反顧。
    殺,殺出一個新的世界,殺出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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