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的煤油燈將人影拉得老長，在斑駁的牆麵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龜田少佐被綁在一張榆木椅子上，身上的士兵製服已經被剝去，隻留下一件發黃的襯衣。楚雲飛坐在他對麵，慢條斯理地用一塊絨布擦拭著自己的勃朗寧手槍。
    "姓名，軍銜，職務。"楚雲飛用流利的日語問道，聲音平靜得像在詢問今天的天氣。
    龜田抬起頭，腫脹的眼皮下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這個中國軍官的日語如此純熟，不帶絲毫口音。"龜田勇次，陸軍少佐，阪田聯隊作戰參謀。"他用沙啞的聲音回答，嘴角的血跡已經幹涸。
    楚雲飛將擦好的手槍放在桌上，金屬與木頭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從懷裏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煙，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將煙遞到龜田嘴邊。龜田猶豫了一下，張嘴含住煙圈，貪婪地吸了起來。
    "龜田少佐，我是個直接的人。"楚雲飛用中文說道，示意一旁的孫銘記錄，"告訴我358團內部還有多少你們的眼線，我可以保證你受到軍官應有的待遇。"
    龜田吐出煙圈，咧嘴笑了，露出兩顆金牙："楚團長，你認為我會背叛天皇嗎？"
    "我認為你是個聰明人。"楚雲飛站起身，走到牆邊掛著的晉西北地圖前，"阪田聯隊這次損失了兩個中隊，還有一支特種小隊。你覺得阪田大佐會怎麽看待這次失敗？"
    龜田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恢複平靜："戰爭總有勝負。"
    "是啊，"楚雲飛轉身，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你們日本陸軍對待敗軍之將的方式，我略有耳聞。切腹謝罪算是體麵的，更常見的是...被自己人從背後打黑槍。"
    龜田的手指微微顫抖，煙灰掉落在褲子上。楚雲飛知道擊中了他的軟肋——日軍內部的殘酷傾軋。
    "我給你十分鍾考慮。"楚雲飛對孫銘使了個眼色，"十分鍾後，我會把龜田少佐交給八路軍。聽說他們對待俘虜...很有創意。"
    孫銘會意，故意大聲說："團座，李團長說他們最近在研究一種新式刑具，叫"坐飛機"，就是把人的手腳綁在竹竿上..."
    龜田的額頭滲出冷汗。楚雲飛暗自好笑，這"坐飛機"明明是後世才有的說法，孫銘倒是現學現賣。
    "等等！"龜田終於崩潰，"我說...但有個條件。"
    楚雲飛坐回椅子上："講。"
    "保證我的安全，還有...不要公開是我提供的消息。"
    "可以。"楚雲飛點頭，"名單？"
    龜田深吸一口氣："358團機要室陳書恒是我們的人，已經發展了三名下線：軍需處劉明，二營趙排長，還有..."他頓了頓，"三營炊事班王老蔫。"
    楚雲飛皺眉："這些人都已經死了。"
    龜田露出驚訝的表情："死了？不可能！王老蔫是我們在358團的最高級別內線，代號"鼴鼠"，他..."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撞開，徐虎滿臉是血地衝進來："團座！有人偷襲禁閉室！看守的弟兄全死了！"
    楚雲飛猛地站起："龜田呢？"
    "還...還在..."徐虎喘著粗氣，"但窗戶上插著這個..."他遞過一支苦無——日本忍者用的飛鏢，鏢身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卍"字標記。
    龜田看到飛鏢，臉色瞬間慘白："是...是"影武者"...他們來滅口了..."
    "影武者？"楚雲飛一把揪住龜田的衣領，"說清楚！"
    "特高課直屬的暗殺小組...專門清理叛徒和..."龜田的話戛然而止，雙眼突然瞪大。楚雲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趴下！"楚雲飛大吼一聲，同時拔槍射擊。"砰！"玻璃碎裂，外麵傳來一聲悶哼。
    徐虎和孫銘立刻衝出門外，院子裏已經亂作一團。警衛連的士兵舉著火把四處搜索，但襲擊者仿佛憑空消失了。
    楚雲飛回到審訊室，發現龜田已經氣絕身亡——一支細如牛毛的毒針插在他的頸動脈上，針尾還係著一小截紅繩。
    "團座，這..."孫銘的聲音有些發抖。
    楚雲飛冷靜地拔出毒針，用布包好："通知李團長，就說龜田傷重不治。另外，加強團部警戒，特別是..."他頓了頓，"炊事班。"
    回到團部，楚雲飛立即召見方立功。參謀長這些天明顯憔悴了許多，眼窩深陷，鬢角的白發也多了幾根。
    "方參謀長，王老蔫的檔案調出來了嗎？"
    方立功遞過一份薄薄的文件夾："查遍了，隻有最基本的記錄。王老蔫，原名王有福，河北保定人，民國二十五年加入晉綏軍，一直在炊事班工作。檔案上沒寫他有什麽特別之處。"
    楚雲飛翻看著寥寥幾頁的檔案，眉頭越皺越緊。太幹淨了，幹淨得不正常。一個能在358團潛伏多年、被日軍特高課稱為"鼴鼠"的高級間諜，檔案怎麽可能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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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負責檔案管理？"
    "機要室陳書恒...和政訓處馬處長。"
    政訓處！楚雲飛眼前一亮。國民黨的政訓係統向來是特務大本營，如果王老蔫真是深藏不露的內奸，政訓處必定知情。
    "馬處長人呢？"
    "去戰區司令部匯報工作，已經走了三天了。"方立功猶豫了一下，"團座，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馬處長臨走前，曾私下問我...問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異常舉動。"
    楚雲飛心頭一緊："比如？"
    "比如戰術風格突然變了，或者...說一些奇怪的話。"方立功擦了擦汗，"我說團座一直英明神武，沒什麽異常。"
    楚雲飛盯著方立功的眼睛，判斷他是否在說謊。這個跟隨"原版"楚雲飛多年的參謀長，到底知道多少？是忠心耿耿的部下，還是隱藏更深的敵人？
    "方參謀長，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五年零四個月。"方立功不假思索地回答，"民國二十四年太原軍官訓練團畢業，就被分配到您手下當見習參謀。"
    楚雲飛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你覺得李雲龍這人怎麽樣？"
    方立功一愣："這...八路軍的一個團長，打仗倒是有一套，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畢竟是共匪，上峰三令五申要防範..."方立功小心斟酌著詞句，"團座與他合作，恐怕會惹來非議。"
    楚雲飛冷笑一聲："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日本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是，團座高見。"方立功低頭稱是，但楚雲飛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方立功退下後，楚雲飛從抽屜裏取出日記本，寫下今天的發現。龜田的供詞證實了358團內部確有高級間諜網，而"影武者"的出現意味著特高課已經將他和358團列為重點目標。更麻煩的是，政訓處馬處長的可疑行為，暗示國民黨內部可能也在調查他。
    合上日記本，楚雲飛吹滅油燈，和衣躺在床上。窗外，晉西北的夜風呼嘯而過，像無數冤魂在嗚咽。他閉上眼睛，卻毫無睡意。現代軍事參謀楚風的記憶與晉綏軍團長楚雲飛的身份在他腦海中不斷交織，讓他時而恍惚，時而清醒。
    "團座！團座！"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楚雲飛一個翻身坐起，手槍已經握在手中："進來！"
    孫銘推門而入，臉色蒼白："團長，炊事班出事了！值班的五個弟兄全部被殺，糧食裏被人下了毒！"
    楚雲飛披上大衣就往外衝。炊事班的院子裏，五具屍體整齊地排成一列，每人的喉嚨都被利刃割開，但表情卻異常平靜，仿佛在睡夢中死去。灶台上的大鍋裏，半熟的米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楚雲飛喃喃自語。這種高效毒藥在二戰時期被廣泛用於間諜活動，但在中國戰場上還很少見。
    "團座，這米是準備做早飯的，要是..."孫銘的後半句話沒說出來，但意思很明顯——全團差點被一鍋端。
    楚雲飛蹲下身，檢查被害士兵的傷口。切口整齊平滑，一刀斃命，絕對是專業殺手所為。他想起龜田臨死前提到的"影武者"，不禁後背發涼。
    "傳令下去，全團立即戒嚴，所有飲食由專人負責。另外..."他壓低聲音，"秘密調查馬處長這些天接觸過哪些人。"
    回到團部，楚雲飛立即召見徐虎。特務連長這些天幾乎沒合眼，眼睛裏布滿血絲，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團座，我查了王老蔫的住處。"徐虎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藏在炕洞裏的。"
    楚雲飛打開油紙包，裏麵是一本密碼本和幾張照片。照片上赫然是358團的各處防禦工事，拍攝角度很刁鑽，明顯是長期潛伏才能拍到的。更令人心驚的是，其中一張照片上竟然是楚雲飛在團部院子裏練拳的背影，拍攝時間應該就在三天前！
    "這王八蛋..."徐虎咬牙切齒，"跟了團座這麽多年，居然是鬼子的人！"
    楚雲飛仔細翻看密碼本，裏麵用暗語記錄了大量情報傳遞的時間和地點。最後一頁寫著："目標近期行為異常，疑似換人。需進一步確認。"
    "團座，這"換人"是什麽意思？"徐虎疑惑地問。
    楚雲飛強自鎮定："可能是懷疑我被人頂替了吧。間諜的胡思亂想而已。"他將證據收好，"徐虎，你親自帶人去查馬處長的行蹤，記住，要秘密進行。"
    天亮時分，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李雲龍帶著一隊人馬到了團部門口，說是來"討債"的。
    楚雲飛整理好軍裝迎了出去。李雲龍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腰間別著兩把駁殼槍，身後跟著二十多個精壯的八路軍戰士，個個背著嶄新的三八式步槍——都是上次戰鬥的繳獲。
    "楚團長，說好的炮呢？"李雲龍開門見山，"我老李大老遠跑來，可不能空手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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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飛微微一笑："李團長來得正好，我正有事相商。"他壓低聲音，"關於昨晚的刺客。"
    李雲龍眉毛一挑，隨即哈哈大笑："好說好說！不過咱老李大老遠來一趟，楚團長不先請我喝杯茶？"
    會客室裏，李雲龍捧著茶杯，眼睛卻滴溜溜地四處打量。楚雲飛知道他在觀察團部的防禦布置，也不點破。
    "李團長對昨晚的事知道多少？"楚雲飛開門見山。
    李雲龍放下茶杯，難得地嚴肅起來："我那邊也出了點狀況。抓了個鬼子特務，臨死前說了句"影武者已出動"。"他湊近一些，"楚團長，你這是被特高課盯上了啊！"
    "看來我們有必要深入合作。"楚雲飛將密碼本和照片推到李雲龍麵前，"358團內部有張很大的間諜網。"
    李雲龍翻看著證據，臉色越來越凝重："這個拍攝角度...不是一般人能拍到的。你們團裏有大老鼠啊！"
    "政訓處馬處長很可疑。"
    "馬漢三？"李雲龍瞪大眼睛，"那王八蛋去年就投靠日本人了！我們地下黨早就掌握這個情報，可惜上報了沒人信。"
    楚雲飛心頭一震。馬漢三！這個名字在曆史資料上出現過，確實是晉綏軍政訓係統的大特務，後來被證實是漢奸。但以"原版"楚雲飛的身份，不應該知道這一點。
    "李團長怎麽知道這些？"楚雲飛故意問。
    李雲龍咧嘴一笑："我老李自有門路。"他突然壓低聲音，"楚團長，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特高課一般不會對國民黨軍官下這麽大力氣。"
    楚雲飛心中一凜。李雲龍看似粗獷，實則心細如發。他必須小心應對，既不能暴露穿越者身份，又要獲取必要的情報。
    "可能是我在趙家莊打得太狠了。"楚雲飛輕描淡寫地說。
    李雲龍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大笑："好！打鬼子就該往死裏打！楚團長，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他站起身，"關於馬漢三，我會讓地下黨的同誌幫忙查查。至於那門炮..."
    "明天就送到。"楚雲飛也站起來，"還有件事請教李團長，"影武者"到底是什麽來頭？"
    李雲龍的臉色陰沉下來："據說是特高課培養的一批忍者後裔，專門搞暗殺。神出鬼沒，防不勝防。"他拍拍楚雲飛的肩，"楚團長最近最好別單獨行動。"
    送走李雲龍，楚雲飛立即著手加強團部安保。他借鑒現代警衛製度，設置了內外三層警戒圈，所有哨位都安排明暗雙崗。特別是飲食安全，專門挑選了十名絕對可靠的士兵組成炊事班，由孫銘直接負責。
    中午時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傳來：戰區司令部派來了調查組，帶隊的是閻錫山的親信——高參議高占魁！
    "團座，來者不善啊。"方立功憂心忡忡地說，"高參議帶了足足一個連的警衛，說是來"嘉獎"我們在趙家莊的戰績，但我看..."
    "是衝我來的。"楚雲飛冷靜地說。馬漢三的匯報顯然起了作用，閻錫山開始懷疑他了。"準備迎接吧。"
    團部門口，高占魁的吉普車揚起一片塵土。這位閻錫山的心腹五十出頭，穿著筆挺的將軍呢製服，金絲眼鏡後麵是一雙精明的眼睛。他一下車就熱情地握住楚雲飛的手："楚團長！久仰大名啊！趙家莊一戰打得漂亮，閻長官特地讓我來慰問！"
    楚雲飛敬禮："多謝長官栽培！"
    高占魁身後，三十多名全副武裝的警衛迅速散開，控製了團部各處要道。楚雲飛注意到這些警衛裝備精良，每個人都配有一長一短兩支槍，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楚團長，聽說你和八路軍李雲龍部合作殲敵？"走進團部，高占魁突然問道，語氣依然親切，但眼神已經變冷。
    "報告高參議，當時日軍來勢洶洶，我軍與八路軍恰好在同一戰場，各自為戰，談不上合作。"楚雲飛早有準備。
    高占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戰區司令部的嘉獎令，晉升你為少將旅長，同時..."他頓了頓，"調任軍部參謀處長，358團由錢伯鈞接任團長。"
    明升暗降！楚雲飛心頭一震。這是要奪他的兵權！
    "多謝閻長官栽培！"楚雲飛不動聲色地接過文件，"不過交接需要時間，請高參議在團部小住幾日，容我安排妥當。"
    高占魁滿意地笑了："好說好說。對了，馬漢三處長在哪？他應該提前通知你了啊。"
    "馬處長？"楚雲飛故作驚訝，"他不是在軍部匯報工作嗎？"
    高占魁的笑容僵住了："什麽？馬漢三五天前就出發來你這裏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馬漢三失蹤了！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幾聲槍響。楚雲飛和高占魁同時拔槍衝出門外，隻見院子裏幾個警衛正圍著一具屍體——正是失蹤多日的馬漢三！他的胸口插著一支苦無，和殺死龜田的那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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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武者..."楚雲飛喃喃自語。
    高占魁的臉色變得煞白："這...這是..."
    "高參議，看來我們都有麻煩了。"楚雲飛冷靜地說，"馬處長顯然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高占魁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楚團長，這晉升令的事...可以從長計議。當務之急是查出凶手！"
    楚雲飛心中冷笑。高占魁顯然被嚇壞了，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但更大的危機已經降臨——"影武者"不僅盯上了他，還殺掉了馬漢三。這個日本特務組織到底想幹什麽？
    夜幕再次降臨，晉西北的風依舊刺骨。楚雲飛站在窗前，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影。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半個月了，他逐漸適應了楚雲飛的身份，但麵臨的挑戰也越來越大：日軍特種部隊、內部間諜、國民黨內部的暗忌...還有那個神秘的"影武者"組織。
    他取出日記本，寫下這樣一段話：
    "...
    危機四伏的一天。馬漢三之死暫時緩解了國民黨對我的調查，但"影武者"的威脅更加迫在眉睫。
    李雲龍的情報顯示，特高課對我異常關注，可能與我的戰術變化有關。今後必須更加小心，既保持戰鬥力，又不暴露太多現代軍事知識。
    內部清洗必須加快，但也要避免冤假錯案，動搖軍心。
    ..."
    合上日記本，楚雲飛吹滅油燈。黑暗中，他仿佛看到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日本人的、國民黨的、八路軍的...還有那些尚未浮出水麵的敵人。在這亂世之中，他必須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既不能像原版楚雲飛那樣被曆史洪流吞沒，又不能太過超前暴露身份。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楚雲飛握緊了拳頭。無論如何，他都要以楚雲飛之名，在這烽火連天的歲月裏，打出一片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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