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北麓的臨時指揮所內，煤油燈將楚雲飛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土牆上。他雙手撐在鋪滿地圖的方桌上，目光在平遙古城布防圖與旁邊的手繪地宮結構圖之間來回移動。桌上還擺著個簡易沙盤，用木塊代表日軍據點，碎石表示巡邏路線。
    "團座，您已經盯了三個時辰了。"孫銘端著搪瓷茶缸走進來，熱氣在初春的寒夜裏凝成白霧，"喝口熱茶吧。"
    楚雲飛直起腰，接過茶缸時指關節發出輕微的響聲。茶是山西特有的苦蕎，苦澀中帶著焦香，正好提神。他抿了一口，指著沙盤上清虛觀的位置："你看這裏，佐藤武的布防有個明顯的漏洞——西城牆隻有兩個哨兵。"
    孫銘湊過來，眉頭漸漸皺起："確實不合常理。按日軍標準守備條例，古城牆每百米就該設一個機槍陣地。"
    "而且巡邏間隔三十分鍾。"楚雲飛用樹枝點在沙盤上劃出巡邏路線，"足夠我們的小組潛入。太刻意了..."
    樹枝突然折斷，發出清脆的"啪"聲。楚雲飛盯著斷口，眼神漸冷："他是故意的。就像獵人故意留下痕跡引誘獵物。"
    孫銘倒吸一口涼氣："這麽說，林醫生感應到的埋伏..."
    "都在佐藤武算計之中。"楚雲飛扔下斷枝，轉向掛在牆上的地宮草圖，"他算準了我們會發現密道，也算準了林霞的能力會增強。整個行動，我們就像提線木偶。"
    帳篷外傳來腳步聲，徐遠圖撩開簾子進來，軍裝下擺沾滿泥點。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楚師長，剛收到重慶密電。"
    楚雲飛接過電報，上麵隻有簡短一行字："夜鶯歸巢，速查內鬼。"落款是軍統二處代號"青鬆"。
    "周毅回重慶了？"楚雲飛將電報湊近油燈，火苗立刻吞噬了紙片。
    徐遠圖點點頭，從公文包取出份檔案："這是我從機要室抄錄的，關於您的戰術分析報告。"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寫報告的人...把您在中條山戰役使用的"彈性防禦"戰術與1944年盟軍諾曼底登陸後的戰術做了對比。"
    楚雲飛心頭一緊，但麵上不動聲色："哦？結論如何？"
    "相似度高達78。"徐遠圖鏡片後的眼睛直視楚雲飛，"特別是利用反斜麵炮兵陣地配合機動防禦的戰術組合，與五年後蒙哥馬利元帥在荷蘭的作戰方案幾乎一致。"
    帳篷裏突然安靜得能聽見油燈芯燃燒的劈啪聲。孫銘的手已經按在了槍套上，眼神警惕地盯著徐遠圖。
    楚雲飛忽然笑了："徐處長，你認為這是巧合，還是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更傾向於..."徐遠圖突然轉向孫銘，"孫副官，能麻煩你去看看林醫生嗎？醫護兵說她快醒了。"
    孫銘看向楚雲飛，得到默許後才離開。等腳步聲遠去，徐遠圖突然從內衣口袋掏出一張照片："楚師長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上是個穿西裝的年輕男子，站在黃埔軍校門口，麵容與楚雲飛有七分相似。
    "這是..."
    "楚明遠，1924年入黃埔一期，1925年東征時失蹤。"徐遠圖聲音輕得像耳語，"檔案記載他是您堂兄，但奇怪的是，楚家宗譜裏查無此人。"
    楚雲飛接過照片，心跳如鼓。這是他穿越前精心準備的假身份背景之一，沒想到軍統竟查到了這一步。
    "徐處長到底想說什麽？"
    徐遠圖突然換了話題："您知道為什麽周毅要誣陷您是日本間諜嗎？因為真正的"夜鶯"同黨害怕您接近真相——關於"櫻花計劃"的真正目的。"
    他走到沙盤前，挪動代表日軍的木塊："佐藤武要的不是時空穿越，而是利用銅錢共振原理製造超級武器。去年哈爾濱731部隊的生化專家秘密前往平遙，就是為這個。"
    楚雲飛敏銳地注意到徐遠圖說"時空穿越"時語氣有異，似乎是在試探。他決定以攻為守："徐處長似乎對"櫻花計劃"了解頗深啊。"
    "因為我的未婚妻..."徐遠圖摘下眼鏡擦了擦，楚雲飛第一次看清他眼角的細紋，"是陳博士的研究助手，三個月前在重慶碼頭被暗殺。她臨死前告訴我，銅錢上的符文其實是某種能量方程式。"
    帳篷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醫護兵慌張地闖進來："報告！林醫生她...她說起日語了！"
    醫療帳篷裏彌漫著酒精和血腥味。林霞躺在簡易病床上，雙眼緊閉，額頭布滿汗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正用流利的日語說著夢話，語調時而急促時而溫柔，就像在與人對話。
    更詭異的是，她裸露的脖頸處浮現出淡粉色的櫻花狀斑紋，隨著呼吸忽明忽暗。
    "什麽時候開始的？"楚雲飛問值班軍醫。
    "半小時前。"軍醫遞上病曆本，"體溫突然升到39.8度，然後就開始說外語。我檢查時發現了這些...花紋。"
    楚雲飛輕輕握住林霞的手腕，脈搏快而弱。他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這是過度使用那種特殊能力後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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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座！"孫銘突然指著林霞的領口。在解開的第一顆紐扣下方，隱約可見一個數字刺青：17。
    徐遠圖倒吸一口涼氣："這是...關東軍特別實驗部隊的編號！"
    帳篷外突然傳來嘈雜聲，接著是三營長趙崇武的大嗓門："我不管什麽命令！那女人明顯是日本特務，必須隔離審查！"
    門簾被粗暴地掀開，趙崇武帶著幾個持槍士兵闖進來。這個滿臉絡腮胡的山東漢子看到楚雲飛，稍稍收斂了些："團座，弟兄們都在傳這女人是佐藤武派來的間諜。現在證據確鑿..."
    "什麽證據？"楚雲飛聲音冷得像冰。
    趙崇武指著林霞脖子上的斑紋："這不明擺著嗎？日本人才有的胎記！還有那鬼子話..."他突然瞪大眼睛，"快看！她耳朵！"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林霞的左耳後，原本平滑的皮膚正在隆起，形成一個小小的肉角！
    "妖魔！"一個士兵驚恐地後退，"她是妖怪！"
    "閉嘴！"楚雲飛厲喝，"這是典型的應激性組織增生，醫學上叫..."他突然刹住，意識到自己差點說出"角質瘤"這個現代醫學名詞。
    徐遠圖適時插話："我在南京中央醫院見過類似病例，極度疲勞會導致皮膚異常。"他轉向趙崇武，"趙營長，林醫生為救我們的人差點犧牲，這就是你的報答？"
    趙崇武還想爭辯，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接著通訊兵跑進來："報告！五台山方向發現日軍車隊，打著白底紅日旗！"
    楚雲飛立即下令："全團一級戰備！孫銘，帶警衛排保護醫療帳篷。徐處長，麻煩你聯係八路軍李團長，請他側翼策應。"
    等眾人散去，楚雲飛從懷中掏出銅錢。原本黯淡的銅錢此刻微微發熱，表麵紋路泛著詭異的紅光。更奇怪的是，當他把銅錢靠近林霞的吊墜時，兩者之間竟出現細小的電弧！
    "能量共振..."徐遠圖喃喃道，"陳博士的筆記裏提到過這種現象。"
    楚雲飛正想追問，外麵突然傳來引擎聲。一個滿身是血的偵察兵跌跌撞撞衝進來："報告！日軍車隊護送的是...是個老和尚！"
    十分鍾後，楚雲飛在山崗上通過望遠鏡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二十多名日軍步兵護送著輛牛車，車上坐著個披袈裟的白眉老僧。更令人不解的是，這些日軍全部都背著槍，神色恭敬，完全不像是押送俘虜。
    "是慧明大師！"徐遠圖驚呼，"五台山佛光寺住持，國內首屈一指的梵文專家！"
    楚雲飛注意到老僧手中捧著個檀木匣子，每當日軍想靠近，老僧就緊緊抱住匣子，日軍便不敢造次。這種詭異的和諧持續到車隊進入山穀轉彎處。
    "團座，打不打？"一營長貓著腰過來請示。
    楚雲飛仔細觀察地形：山穀兩側是陡坡，適合伏擊，但日軍表現太反常。他搖搖頭："派偵察連遠遠跟著，看他們去哪。再找個熟悉地形的向導來。"
    向導是個叫栓子的本地少年，看到牛車軌跡後肯定地說："他們要去佛光寺後山的"倒坐觀音堂"！那兒的觀音菩薩像麵朝北，傳說是鎮妖用的。"
    "倒坐觀音..."楚雲飛心中一動，掏出銅錢對著陽光細看。在某個特定角度，銅錢內圈的紋路竟組成個小小的觀音側影！
    徐遠圖顯然也發現了這點："佛光寺...唐代壁畫...楚師長，我懷疑第三枚銅錢就藏在..."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爆炸聲。眾人轉頭望去，隻見佛光寺方向騰起濃煙。
    "偵察連發信號了！"孫銘指著天空中的紅色信號彈，"遭遇戰！"
    楚雲飛立即下令："一營正麵佯攻，二營繞後截斷退路，三營保護指揮部。孫銘，帶特種分隊跟我來！"
    部隊迅速行動起來。楚雲飛檢查彈匣時，徐遠圖突然拉住他："楚師長，有件事你必須知道。"他遞過一張紙條，"這是陳博士破譯的銅錢密碼，九枚銅錢對應九處古刹。佛光寺是第三處。"
    楚雲飛掃了眼紙條，上麵用紅筆圈著的幾個名字中，"佛光寺"三個字被重重劃了兩道線。他點點頭，將紙條塞進貼胸口袋，轉身衝向吉普車。
    車隊疾馳在山路上，楚雲飛的思緒卻飛回醫療帳篷。林霞身上的異變、突然流利的日語、那個編號刺青...一切都指向某個可怕的真相。但此刻，他必須專注於眼前的任務——絕不能讓第三枚銅錢落入日軍之手！
    吉普車一個急轉彎，佛光寺的山門已遙遙在望。楚雲飛看到偵察連的士兵正依托石碑與日軍交火，而那個白眉老僧...
    慧明大師正獨自站在戰火中，雙手合十，對飛射的子彈視若無睹。他懷中的檀木匣子散發著詭異的藍光，照亮了滿是皺紋的臉龐。
    日軍士兵瘋狂地向老僧衝去，卻在距離三步遠時像撞到無形牆壁般紛紛彈開。楚雲飛親眼看到一顆子彈在老人眉心前懸停，然後叮當落地！
    "那是...銅錢的力量？"孫銘聲音發顫。
    楚雲飛已經跳下車，借助地形掩護向前突進。他必須趕在日軍增援前接觸到慧明大師。然而就在這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烏雲，而是三架日軍轟炸機組成的編隊正俯衝而下！
    "隱蔽！"楚雲飛大吼。
    炸彈的尖嘯聲劃破長空。第一顆炸彈落在寺前廣場，衝擊波將楚雲飛掀翻在地。他掙紮著爬起來，看到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慧明大師依然屹立不倒，但檀木匣子已經打開。裏麵空空如也。
    第三枚銅錢，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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