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冰封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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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風雪在午夜時分驟然加劇。楚雲飛伏在山脊的岩石後,青銅化的右半邊身體已經覆蓋了厚厚一層雪粉,左半邊裹著秀芹縫製的棉衣。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中,普通人早該凍僵,但他卻能清晰感受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寒冷——金屬部分的冰冷是種遲鈍的麻木,而血肉部分則像被千萬根針紮般刺痛。
    最詭異的是心髒位置。銅錢傷口處凝結的不是冰霜,而是一種透明的青色晶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每擴散一寸,胸口的壓迫感就加重一分,仿佛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慢慢攥緊他的心髒。
    \"老楚,還能撐住不?\"李雲龍從雪堆裏鑽出來,眉毛胡須都掛滿冰碴,活像個雪人。他身後跟著和尚和二十名獨立團精銳,個個披著白床單當偽裝。
    楚雲飛點點頭,金屬化的喉嚨發出齒輪摩擦般的聲響:\"日軍...布防?\"
    \"摸清楚了。\"李雲龍攤開被雪打濕的地圖,\"佐藤老鬼在山穀中央搭了個祭壇,周圍至少兩個中隊護衛。更邪門的是——\"他壓低聲音,\"祭壇四角立著青銅柱子,上麵鎖著老百姓!\"
    楚雲飛的金屬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插入岩石!最近金屬化程度時進時退,但情緒激動時總會失控。他強壓怒火:\"多少百姓?\"
    \"百來人吧,都穿著單衣,這麽冷的天...\"李雲龍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那些百姓活不了多久。
    風雪中傳來隱約的誦經聲。楚雲飛調整望遠鏡,看到山穀中央的詭異景象:十二盞青銅燈籠圍成巨大圓圈,中央是個刻滿符文的石台。佐藤健三郎穿著白色神官袍,正將某種液體澆在石台中央的凹槽裏。四根青銅柱上各綁著二十五名中國百姓,手腕被割開,鮮血順著凹槽流向中央。
    \"他們在放血激活祭壇!\"清風道長不知何時摸上山脊,道袍結滿冰霜,\"必須在一刻鍾內打斷儀式,否則最後一枚銅錢歸位,十二金人就會完全蘇醒!\"
    楚雲飛胸口的冰晶突然刺痛。他\"看\"到了更可怕的畫麵:重慶某處地下工事裏,戴笠正將玉璽碎片嵌入某個類似裝置,周圍技術人員忙碌調試。更遠處,南京、上海、奉天的青銅巨人已經移動起來,所過之處建築物詭異金屬化...
    \"軍統...也在激活係統!\"楚雲飛咬牙道,\"玉璽碎片...和銅錢共鳴...\"
    李雲龍罵了句粗話:\"這幫龜兒子!打鬼子不行,添亂倒是一把好手!\"他轉向清風道長,\"現在咋辦?強攻?\"
    老道士掐指一算:\"風雪太大,正麵強攻傷亡太大。老道有個法子——用楚團長作誘餌。\"
    \"放屁!\"李雲龍一把揪住老道衣領,\"你想把老楚送給小鬼子?\"
    \"李團長冷靜!\"清風道長急忙解釋,\"佐藤家主要的是活體宿主。楚團長現身,他必定暫停儀式來抓捕。這時你們從側翼突襲救人,老道帶領一隊破壞祭壇!\"
    楚雲飛按住李雲龍肩膀:\"可行。\"他指向山穀西側,\"那裏坡度較緩,雪厚,適合隱蔽接近。\"又指向東側,\"和尚帶狙擊手占據製高點,優先解決機槍手。\"
    李雲龍還想反對,但看到楚雲飛青銅右眼中堅定的神色,最終隻是狠狠捶了下雪地:\"他娘的!你要是變不回來,老子把你那銅像撅了當夜壺!\"
    計劃迅速敲定。楚雲飛脫下棉衣交給李雲龍:\"保管好。\"這是謊話,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回不來,但棉衣裏的溫情記憶不能遺失在戰場上。
    \"等著!\"李雲龍突然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秀芹讓帶的,說關鍵時刻再給你。\"
    楚雲飛打開布包,是雙嶄新的布鞋,鞋墊上繡著\"平安\"二字,夾層裏有張字條,秀芹工整的字跡:「待君歸」。
    簡單的三個字像柄重錘擊中胸口。楚雲飛將字條塞進貼身處,布鞋仔細包好還回去:\"打完仗...再穿。\"
    分別前,李雲龍突然拽過楚雲飛,把酒壺塞進他金屬化的右手:\"喝口!暖暖身子!\"
    烈酒入喉,燒出一條火線。楚雲飛的青銅軀體感受不到溫度,但左半身的人性部分卻被這粗糙的關懷灼得生疼。他鄭重地向所有人敬了個軍禮,轉身走向風雪深處。
    暴雪成了最好的掩護。楚雲飛的青銅右眼不受風雪阻礙,清晰看到日軍哨兵的位置。他故意弄出響動,引開巡邏隊,然後像幽靈般接近祭壇。
    距離五十米時,佐藤健三郎突然抬頭,渾濁的老眼精準鎖定楚雲飛的方向:「來たか...武よ...」(來了嗎...武啊...)
    楚雲飛索性站直身體,大步走向祭壇。風雪卷動他的衣角,半人半金屬的模樣在青銅燈籠映照下如同魔神降世。日軍士兵驚恐地舉槍瞄準,卻被佐藤揮手製止。
    「待て!」(且慢!)老者激動得聲音發顫,「完璧な器だ...」(完美的容器...)
    \"放人。\"楚雲飛用日語冷聲道,金屬嗓音在風雪中格外刺耳,\"否則我毀了這祭壇。\"
    佐藤健三郎大笑,突然扯開神官袍,露出胸口——那裏嵌著枚銅錢,與楚雲飛心髒處的傷口一模一樣!「もう遅い!」(已經晚了!)他猛地將權杖插入祭壇中央,「覺醒せよ!」(覺醒吧!)
    四根青銅柱同時亮起刺目青光!被鎖在上麵的百姓發出淒厲慘叫,他們的血液在凹槽中沸騰,形成巨大的血色櫻花圖案。楚雲飛感到體內銅錢能量劇烈震蕩,金屬化部分不受控製地向外擴張!
    右肩胛骨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金屬化突破肩膀,向脊椎蔓延!與此同時,胸口的冰晶加速生長,已經覆蓋半個胸膛。兩種相反的力量在體內交鋒,痛苦遠超任何酷刑。
    \"楚團長!\"清風道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老道士帶著五名戰士突然從祭壇後方殺出,符紙如蝴蝶般飛向青銅柱!
    佐藤健三郎怒吼一聲,權杖指向清風道長。詭異的一幕發生了——老道士的動作突然凝固,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喉嚨提上半空!
    \"道長!\"楚雲飛想衝過去,卻被一隊日軍特種兵攔住。這些士兵脖頸都有櫻花紋身,動作快得不似人類。
    千鈞一發之際,山穀西側響起密集槍聲!李雲龍帶著獨立團主力殺到,機槍噴吐的火舌在雪夜中格外醒目。和尚的狙擊小組也開火了,祭壇旁的日軍機槍手接連爆頭倒地。
    混戰中,楚雲飛金屬化的右手爆發出恐怖力量,直接將攔路的日軍撕成兩半!他衝向祭壇,目標是佐藤健三郎胸口的銅錢。隻要摧毀它...
    「遅い!」(太遲了!)老者獰笑著舉起權杖。地麵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山體崩裂,一尊二十米高的青銅巨人破土而出!它胸口鑲嵌的銅錢青光四射,與祭壇產生強烈共鳴。
    更可怕的是,楚雲飛感到重慶方向的召喚也突然增強——戴笠手中的玉璽碎片正在全力激活係統!兩股力量拉扯下,他雙膝跪地,青銅與血肉的交界處迸裂開細密傷口,卻沒有血流出來,隻有青光滲出。
    \"老楚!\"李雲龍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水幕。楚雲飛模糊看到戰友帶人衝向青銅柱解救百姓,卻被突然蘇醒的第二尊青銅巨人攔住去路。
    整個世界在楚雲飛眼中變成了青色的地獄。他\"看\"到南京的青銅巨人已經走出城區,所過之處農田變成金屬荒漠;上海的巨人正邁向黃浦江,江水接觸青光的瞬間凝固成青銅;奉天的巨人則將整支關東軍部隊變成了雕像...
    而這一切的中心,就是他自己——第十二枚銅錢的宿主。
    \"楚團長!接著!\"清風道長不知怎麽掙脫了束縛,將個布包扔過來。楚雲飛金屬化的右手接住,觸感是那件棉衣。
    「何をしても無駄だ!」(做什麽都徒勞!)佐藤健三郎高舉權杖,「武よ、目を覚ませ!」(武啊,醒來吧!)
    楚雲飛的視野突然分裂成三部分:現實中的血腥祭壇;意識空間裏獰笑的佐藤武;還有重慶地下工事中狂熱的戴笠。三方力量同時撕扯著他的靈魂,金屬化已經蔓延到左胸,距離心髒隻有寸許!
    手指碰到棉衣裏的硬物——李雲龍偷偷塞進去的三枚銅錢!楚雲飛突然明悟,用盡最後的力氣撕開上衣,露出心髒處的銅錢傷口。在佐藤健三郎驚駭的目光中,他將三枚銅錢狠狠按在傷口周圍,形成一個三角形!
    \"以身為器,以魂為鎖...\"楚雲飛念出剛剛在記憶中浮現的咒文,\"封!\"
    三枚銅錢同時發光,與心髒處的銅錢形成能量閉環。佐藤健三郎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胸口銅錢自動飛出,嵌入楚雲飛的胸膛!四枚銅錢組成完美方形,青光瞬間內斂。
    祭壇的光芒熄滅了。青銅巨人們停止移動,保持前一刻的姿勢凝固。重慶地下工事裏,戴笠手中的玉璽碎片突然暗淡,嚇得他連連後退。
    \"老楚!\"李雲龍衝到近前,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楚雲飛全身90已經金屬化,隻有左臉和心髒周圍還有少許血肉。四枚銅錢在胸口旋轉,形成奇異的光紋。
    \"李...團長...\"楚雲飛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槍...對準這裏...\"他艱難地指向心髒。
    李雲龍的手第一次發抖:\"放你娘的屁!一定有別的辦法!\"
    清風道長踉蹌著跑來,檢查後臉色慘白:\"銅錢係統...暫時封印了。但楚團長他...\"
    \"說人話!\"
    \"他的身體成了封印容器,必須...徹底金屬化才能維持穩定。\"老道士聲音哽咽,\"現在這樣半人半器,反而會慢慢被係統反噬...\"
    楚雲飛的左眼看向李雲龍,裏麵是前所未見的平靜:\"動手...這是命令...\"
    李雲龍掏槍的手抖得像篩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此刻卻連扳機都扣不下去。和尚和其他戰士圍過來,全都紅了眼眶。
    \"我...我下不去手...\"李雲龍的聲音帶著哭腔,\"秀芹還等著你回去試新鞋呢...\"
    楚雲飛的左臉浮現一絲微笑。他看向被解救的百姓,看向遠處凝固的青銅巨人,最後目光落在那件棉衣上。左手——唯一還能動的血肉部分——輕輕撫過粗糙的布料。
    \"告訴他們...我盡力了...\"
    說完這句話,楚雲飛的左手突然抓住李雲龍的槍口,對準自己心髒!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他的金屬右手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在雪穀中回蕩。子彈穿過心髒的瞬間,四枚銅錢同時亮起刺目青光,然後迅速暗淡。楚雲飛的身體完全金屬化,變成一尊單膝跪地、低頭撫胸的青銅雕像,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堅定。
    風雪漸漸停了。一縷晨光穿過雲層,照在青銅雕像上,折射出溫暖的金色光芒。李雲龍呆立良久,突然脫下自己的棉衣裹住雕像:\"走,回家。\"
    遠處,重慶地下工事裏,戴笠手中的玉璽碎片\"哢嚓\"一聲裂成兩半。幾乎同時,全國各地的青銅巨人開始崩解,化作青色的塵埃隨風飄散...
    一個月後,八路軍某根據地多了尊奇特的青銅像。它被安放在新建的烈士陵園中央,左手位置特意留出一塊未金屬化的區域,上麵蓋著件洗得發白的棉衣。每逢清明,總有不知名的百姓來獻上野花。
    而關於這尊銅像的傳說,則在晉西北越傳越神。有人說看到銅像在月圓之夜泛出青光;有人說銅像其實還活著,隻是在等待某個時機;還有人說,銅像會在危難時刻蘇醒,繼續守護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