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書現世
字數:3839 加入書籤
臘月的山風卷著碎雪從窗欞縫隙灌進來,昭寧攥著銅鑰匙的指尖幾乎凍僵。慧空圓寂已逾月,禪房裏的蒲團仍保持著老人圓寂時的褶皺,唯有供桌上的長明燈換了新盞——她總覺得,老和尚臨終前畫在她掌心的那個“三”字,不止是指向三叔蕭明庭,更藏著未竟的秘密。
銅鑰匙是在慧空的袈裟暗袋裏發現的,造型古樸,齒紋間嵌著半片 dried 的雪參碎屑——與她藏在佛像暗格裏的藥材同款。此刻鑰匙剛觸到香案下的機關,石質暗格便“哢嗒”彈出半寸,冷風掠過木牘表麵的刹那,一股腐血味混著陳墨氣撲麵而來。
木牘共三頁,前兩頁是星芒劍譜的殘頁,第三頁卻被血浸透,字跡在暗紅裏若隱若現。昭寧指尖發顫,借著火折子湊近,隻見第一行寫著“蕭戰山薨於臘月廿三”,第二句便是“夫人柳氏親奉安神香,燃之有蛇莓氣——”字跡在此處被劃破,墨跡拖出長長的血痕,顯然書寫者遭利刃割喉,最後一筆在木牘邊緣暈成血團,卻在凝固前畫了個歪斜的“三”。
炭盆裏的火芯“劈啪”炸開,昭寧猛地想起三年前祖父暴斃那晚。她剛滿七歲,被乳母抱在懷裏看柳氏跪在靈前哭靈,檀香混著藥味在靈堂縈繞,如今想來,那藥味裏隱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腥甜——正是西域蛇毒“美人醉”的特征。當時蕭戰庭正在北疆督軍,柳氏以“衝喜”為名,急召他次子蕭振庭、三子蕭明庭回府主持喪事,待父親半月後歸來,爵位已被三叔暫代。
“原來從那時起……”昭寧捏緊木牘,指腹擦過“柳氏”二字,忽然想起十歲那年,她在花園撞見柳氏與三叔私語,對方袖中滑落的正是刻著“蕭明庭印”的令牌——和慧空胸口那半截假令牌如出一轍。老和尚為何會藏著血書?他臨終前說的“先朝劍譜被偷”,是否與柳氏毒殺祖父、篡奪爵位有關?
木牘背麵還有半行小字,用朱砂寫著“星芒血可破蛇毒,故蕭戰庭之妻必除”。昭寧渾身發冷,終於明白自己出生後為何屢遭“意外”:繈褓裏的朱砂符浸過毒,三歲時墜馬的韁繩被割斷,五年前母妃南宮柔“失足”落水——原來柳氏早知道,她體內的星芒血能解蛇毒,而蕭戰庭作為蕭戰山唯一掌握星芒劍譜的嫡子,其妻其子便是她掌權的最大阻礙。
更漏聲突然變急,昭寧聽見窗外傳來踩雪聲。她迅速將木牘塞進袖中,吹滅火折子的瞬間,禪房木門“吱呀”推開,月光裏映出春桃慌亂的身影:“小姐,後山腳有火光,像是有人在挖藥材!”
指尖下意識撫過藏在腕間的袖箭,昭寧卻在起身時瞥見香案下的暗格——那裏還躺著半片碎玉,刻著蕭戰山的表字“震川”。三年前祖父棺槨入土時,她曾看見柳氏往棺中放了個錦盒,如今想來,裏麵怕不是這記載著真相的血書?老和尚想必是從棺中盜出此物,才招致殺身之禍。
後山的鬆林裏,三團火光在她藏藥材的雪窟旁跳動。昭寧貓腰避開枯枝,星刃的低吼聲忽然從左側傳來——那是她馴養的狼犬,此刻正咬著某人的褲腳不放。“鬆手!”男子的咒罵聲帶著京腔,昭寧瞳孔驟縮:是二叔蕭振庭的貼身侍衛頭領,袖口繡著的振翅鷹紋,正是振威堂的標記。
“藥材在暗格第三層。”她聽見另一個聲音低語,“柳氏說隻要拿到星芒血樣本,便讓咱們進蕭府當管事。”話音未落,袖箭已劃破夜色,箭頭的麻痹散瞬間讓最近的黑衣人僵在原地。昭寧踩著積雪上前,月光照亮對方耳後朱砂痣——正是三年前在她茶水裏下毒的廚子。
“蕭振庭要星芒血,還是要我的命?”她用劍尖挑起對方下巴,餘光卻注意到雪窟邊緣的腳印——除了三雙男鞋印,還有一雙繡著纏枝紋的女鞋印,鞋跟沾著佛堂才有的金粉。柳氏果然來了,且算準了她會為藥材現身。
黑衣人突然咬舌,昭寧後退半步,看著血沫在雪地上綻開。星刃湊過來嗅聞,忽然對著東南方狂吠——那裏的雪地上,半片繡著柳氏專屬纏枝紋的帕子正在飄落。她彎腰撿起帕子,指尖觸到內層繡著的“明”字暗紋,忽然想起血書裏未寫完的話:柳氏與三叔合謀毒殺祖父,又借“星芒血克主”之名打壓蕭戰庭一脈,如今二叔加入戰局,不過是想分一杯羹。
回到禪房時,更漏已過子時。昭寧點亮燭台,將血書與慧空留下的星芒劍譜殘頁並置,發現劍譜末頁的北鬥星圖,竟與血書背麵的朱砂字重合——“星芒血可破蛇毒”的“破”字,恰好落在北鬥天樞星位。老和尚臨死前在她掌心畫“三”,既指三叔蕭明庭,也暗合劍譜第三頁的血書?
窗外傳來烏鴉夜啼,昭寧摸著木牘上的血痕,忽然想起父親蕭戰庭每次回信,末尾總畫著北鬥星圖。去年北疆來信,他特意提到“蛇毒在雪地裏難存活”,如今看來,正是在暗示柳氏所用的“美人醉”蛇毒,怕早被父親識破。可為何父親從未提過祖父之死的真相?是顧忌柳氏背後的母族勢力,還是想保護她這個唯一的星芒血脈?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案頭的參茶早已涼透,昭寧盯著杯底沉澱的參片,忽然想起慧空圓寂前說的“先朝皇族劍譜被偷”。蕭戰山作為鎮北將軍,為何會有皇族劍譜?柳氏毒殺他,是否因為劍譜裏藏著星芒血的秘密,或是能號令先朝舊部的兵符?血書裏的“星芒血可破蛇毒”,怕不止是解毒,更能破解柳氏豢養的蛇毒暗衛——那些藏在蕭府各房的眼線,說不定都是靠蛇毒控製的死士。
木牘邊緣的“三”字血痕突然刺痛掌心,昭寧低頭看見自己的星芒印記正在發燙。她猛地扯下頸間的玉墜——那是母親南宮柔在她及笄時所贈,刻著蕭戰庭與她的生辰八字,此刻在燭光下,玉墜背麵竟浮現出細小的星圖,與血書裏的北鬥陣完全吻合。
“原來父親早把線索藏在我身邊。”她喃喃自語,指尖撫過玉墜上的“寧”字,終於明白為何柳氏容她活到及笄——星芒血在未及笄時最弱,而一旦覺醒,便能破解所有蛇毒,包括控製暗衛的“美人醉”。柳氏此前的毒計,不過是想在她覺醒前,坐實“星芒血克親”的罪名,好名正言順地除掉蕭戰庭一脈。
更聲敲過三下,昭寧將血書折好藏入貼胸的荷包,那裏還躺著蕭戰庭寄來的戰甲圖紙。圖紙肩部的甲片可拆成飛刀,與血書裏“星芒血破蛇毒”的暗語相呼應——父親怕是早就知道,終有一日她會麵對柳氏的蛇毒暗衛,是以將武器與解藥合二為一。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照著禪房外的梅樹,枝椏上的積雪簌簌而落。昭寧摸著袖中慧空留下的銅鑰匙,忽然想起老和尚常說“星芒者,掌生死之樞”。從前她以為這是枷鎖,此刻卻明白,這血脈裏流淌的,從來都是能劈開迷霧的刃。
當第一聲晨鍾響起時,她望著香案上慧空的佛珠,忽然發現第七顆珠子裏嵌著半片紙角——正是血書缺失的後半句。她屏住呼吸摳出紙角,隻見上麵寫著“蕭明庭私刻將軍府令牌,與柳氏合謀調換嫡子——”字跡到此為止,卻讓她渾身血液幾乎結冰。
調換嫡子?昭寧猛地想起三年前在祠堂,曾聽見柳氏與三叔爭執:“蕭戰庭若繼位,你我母子永無出頭之日!”當時她不懂,如今結合血書,才驚覺父親或許並非祖父的親生嫡子?若真如此,柳氏毒殺祖父後,扶持假嫡子上位,既能掌控兵權,又能借“星芒天命”的幌子穩固地位,而她這個星芒血脈的存在,便是柳氏掌權的最大威脅。
晨霧漫進禪房,昭寧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出生時祖父暴斃,為何母親南宮柔總被誣陷“克主”。柳氏要的,從來不是區區星芒血,而是借蕭戰庭一脈的“天命”,掌控鎮北軍與先朝劍譜,進而染指那把藏在星芒劍譜裏的皇權之鑰。
她握緊血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慧空用命護住的秘密,父親隱忍多年的布局,都在這一刻匯聚成網。當第二聲晨鍾響起時,昭寧轉身走向佛像暗格,取出早已備好的改良袖箭——箭頭淬著能克製蛇毒的星芒血,箭尾刻著北鬥七星,正是血書裏“破局”的關鍵。
後山傳來星刃的長嚎,那是發現暗哨的信號。昭寧摸著掌心的星芒印記,忽然輕笑——柳氏以為她還在藥材與毒計間周旋,卻不知血書現世的此刻,那盤蟄伏多年的棋,終於到了掀翻棋盤的時候。
喜歡昭寧錄星劫請大家收藏:()昭寧錄星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