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狼嵬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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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風卷著鬆濤灌進窗縫,昭寧正在燭下研究蕭戰庭寄來的戰甲圖紙,指尖在肩部甲片的折角處反複摩挲——昨日她剛發現,這片刻著北鬥紋的薄鐵竟能拆成七枚袖箭,此刻袖中便藏著三枚淬了麻痹散的成品。星刃趴在炭盆邊打盹,毛茸茸的尾巴突然繃直,琥珀色瞳孔映著窗紙上晃動的樹影,喉間發出低低的嗚咽。
“怎麽了?”她話音未落,灰影已竄上炕沿,狼爪按住她正在描圖紙的手,齒尖輕輕咬住她的裙角往外拖。星刃自三個月前在後山被陷阱劃傷,便常跟著她出入廂房,卻從未如此焦躁。昭寧心頭一跳,順手將圖紙塞進硯台暗格,袖箭滑入掌心時,已跟著狼崽衝進雪夜。
後山鬆林在月光下泛著青冷的光,離藏藥的巨石還有十丈遠,便聽見凍土被刨開的“簌簌”聲。三團黑影正圍著她去年秋天埋下的樟木箱,其中一人舉著鐵鍬的手突然頓住——星刃的狼嚎刺破寂靜,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雪夜。
“找死!”領頭的黑衣人轉身時,袖中短刃已出鞘。昭寧借著月光看清對方腰間纏著的豹紋皮繩——那是北疆獵戶常用的獵戶紋,卻不想在京城權貴的暗衛身上看見。她指尖微動,袖箭破空聲幾乎與星刃的撲擊同時響起。
狼崽的利齒咬住對方手腕,卻被短刃劃破肩胛,血珠濺在雪地上開出紅梅。昭寧的袖箭擦著另一人咽喉掠過,在第三枚箭頭即將沒入領頭者眉心時,她突然收力——箭頭擦過對方右耳墜,銀飾“當啷”落地,月光下顯露出內側刻著的“振”字,筆畫間帶著北疆軍獨有的棱角。
“蕭振庭的人。”她冷笑一聲,袖中又滑出兩枚袖箭,“我藏的不過是些金創藥,二叔竟派獵戶營的人來偷?”黑衣人互望一眼,突然齊齊捂喉倒地——麻痹散發作了。星刃甩著滴血的耳朵湊近,喉嚨裏還響著未消的低吼,昭寧這才發現它前腿被劃開一道口子,深色狼毛間滲著血珠。
樟木箱被撬開一角,裏麵的雪參和冰魄草散落滿地。昭寧蹲下身撿起半片被踩碎的冰魄草,指尖碾過草汁時忽然怔住——這種隻長在北疆極寒之地的藥草,除了蕭戰庭的親衛,京城無人知曉用途。二叔明知她搜集藥材是為北疆戰事,卻偏要在此處動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藥。
星刃突然用腦袋頂她掌心,溫熱的鼻息拂過她凍瘡未愈的指節。昭寧解下外袍撕成布條,給它包紮前腿時,狼崽乖乖地蜷成一團,唯有尾巴尖還在不安地拍打雪地。“疼嗎?”她輕聲問,指尖撫過它耳後未被包紮的傷口,那裏的毛發被血黏成一綹,露出底下淺褐色的絨毛——和她初見時在陷阱裏發抖的小狼崽,竟已長得這般高大。
三個月前那場雪,她在後山撞見被捕獸夾夾住前爪的幼狼。當時星刃的眼神像淬了冰,卻在她伸手時乖乖地收了利齒。如今想來,或許從那時起,這雙琥珀色的眼睛便認定了主人。昭寧扯下頸間的銀鈴——那是慧空圓寂前送她的星芒護符,係鈴的皮繩正是用狼皮搓成,此刻與星刃頸間未褪的項圈竟出自同一張皮子。
“起來。”她踢了踢倒地的黑衣人,對方眼珠轉動卻無法開口,“回去告訴二叔,他若想要藥材,大可光明正大地來討——”話未說完,領頭者突然劇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昭寧瞳孔驟縮,抓起對方手腕把脈,卻發現心脈已斷——毒牙藏在臼齒間,是蕭振庭獵戶營死士的標配。
雪片落在黑衣人睜大的眼瞳上,昭寧望著那對漸漸失去光澤的眼睛,忽然想起上個月在藏經閣發現的密檔。蕭振庭掌管的戶部近年常與北疆商戶往來,表麵是采買戰馬,實則暗中囤積鐵礦。她藏在佛像暗格裏的賬本,此刻正在廂房的炭盆裏靜靜燃燒,那些用星芒血拓下的鐵礦流向圖,或許早已被二叔的眼線盯上。
星刃突然對著鬆林深處低嚎,尾巴繃直如箭。昭寧按住它發顫的脊背,袖箭再次滑入掌心——樹影晃動處,又有三道黑影踏雪而來,靴底沾著的朱砂在雪地上留下暗紅腳印。這是三叔蕭明庭的暗衛標記,她在假令牌事件後曾見過三次。
“來得正好。”她忽然輕笑,指尖在星刃耳後輕輕一按,狼崽立刻收了嚎叫,琥珀色瞳孔映著她染了雪的睫毛,“讓你們看看,星芒的狼,究竟認誰為主。”
鬆枝在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最前方的黑衣人剛踏出半步,星刃已如離弦之箭竄出。它不再像方才那樣正麵撲擊,而是繞到對方右側,前爪虛晃後突然咬住對方腳踝——這是昭寧白日裏教它的“北鬥七式”第一式,專攻下盤。
昭寧趁機甩出袖箭,目標卻不是黑衣人,而是他們頭頂的鬆枝。積雪混著斷枝砸落,瞬間模糊了三道身影。她踩著碎雪衝進雪霧,袖箭在掌心翻轉,刃口映著透過枝椏的月光,精準地劃過每個黑衣人的肘彎——那裏是星芒甲片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她從戰甲圖紙上悟到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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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為何跟蹤獵戶營的人?”她用袖箭抵住最後一人咽喉,卻發現對方袖口繡著半朵曇花——蕭明庭最寵愛的三夫人正是曇花堡出身。黑衣人突然獰笑,藏在舌下的毒囊即將咬破,昭寧指尖更快,袖箭劃破他下頜:“我要活口。”
血珠滴在雪地上,黑衣人瞪著她,喉間發出含混的“星芒劍譜”四字。昭寧心中一凜,想起慧空臨終前未說完的話——先朝皇族的星芒劍譜,果然被三房惦記。她剛要追問,遠處傳來寺廟晨鍾,東邊天際已泛起魚肚白。
“走。”她踢開黑衣人,抱起星刃往廂房跑。狼崽的血浸透了她的中衣,卻仍在她懷中掙紮著要下地:“別鬧,先治傷。”路過藏藥的巨石時,她忽然駐足——雪地上的腳印裏,除了獵戶營的鹿皮靴印和三叔暗衛的牛皮靴印,還有第三串更小的腳印,鞋尖繡著柳氏房中的纏枝蓮紋。
“原來祖母也摻了一腳。”她低聲自語,指尖撫過星刃頸間的項圈,忽然明白為何三撥人同時盯上藥材——他們要的不是藥,而是借她的手,引出蕭戰庭在北疆的暗線。星刃突然舔了舔她手腕,溫熱的觸感讓她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掌心被袖箭劃破,血珠正滴在狼崽的項圈上,銀鈴發出細碎的清響。
廂房的炭盆還剩半爐殘火,昭寧將星刃放在暖炕上,取來慧空留下的金瘡藥。狼崽乖乖地翻身露出受傷的前腿,卻在她用藥時突然抬頭,琥珀色眼睛映著跳動的燭火,喉間發出類似嗚咽的低吟。“疼就叫出來。”她笑著搖頭,忽然想起三歲那年,父親抱著遍體鱗傷的戰馬回府,也是這樣溫柔地給馬治傷。
藥粉撒在傷口上時,星刃忽然用鼻尖蹭她掌心的傷:“傻狼,我沒事。”她任它舔舐自己的血,忽然發現星刃的瞳孔在接觸到她的星芒血時,竟泛起細碎的金芒——如同慧空圓寂時,令牌上被灼出的焦痕。或許從她救下小狼的那天起,命運的絲線便已將星芒與狼崽係在一起。
晨光透過窗紙時,昭寧望著熟睡的星刃,指尖劃過它耳後新結的痂。昨夜的三撥人馬,像三根細針紮在她布下的局上,讓她看清三房各自的算盤:二叔要斷北疆的藥,三叔要奪星芒劍譜,而柳氏,怕是想借刀殺人,坐收漁利。
“以後,就換我們紮針了。”她喃喃道,從暗格取出蕭戰庭新寄來的戰甲圖紙,在肩部甲片的位置畫下三道狼爪印。星刃在夢中發出低吠,尾巴無意識地掃過她放在炕邊的袖箭——那裏刻著新的印記,半是北鬥星紋,半是狼首圖騰。
雪停了,簷角的冰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昭寧替星刃係好新製的皮項圈,狼崽立刻跳下床,用腦袋頂開她的掌心,示意該去後山巡查。路過昨日激戰的雪地時,它突然停住,對著藏藥的巨石發出短促的嚎叫——那裏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土堆,堆著幾枚完整的冰魄草。
“你藏的?”昭寧愣住,忽然想起上個月教星刃辨認藥材時,這狼崽總愛把她珍視的藥草往窩裏拖。此刻看著雪地上歪歪扭扭的爪印,她忽然笑出聲,指尖劃過狼崽溫熱的脊背:“好,以後我的藥,就由你來看守。”
星刃仰頭發出清亮的狼嚎,驚起枝頭積雪。昭寧望著它在晨光中舒展的身影,忽然明白慧空說的“星芒者掌萬物之樞”——這匹曾在陷阱裏發抖的小狼,如今已成為她掌心的刃,而她,也終將成為蕭家三房陰謀裏,最鋒利的那道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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