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霜還凝在青銅印台上，昭寧望著檀木匣裏的傳國玉璽，九龍紐上的鎏金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這是她接掌鎮北將軍府後，首次以玉璽行文——給雪地營調撥春裝的軍帖，此刻正靜靜躺在案頭，宣紙上的朱砂印泥已備好，隻等麒麟紐落下。
    “將軍，墨汁摻了星砂，印泥是慕容氏秘製的‘北鬥膠’。”老周垂手而立，袖口的五瓣梅紋與昨夜慕容氏長老留下的暗號相契。昭寧指尖撫過玉璽，三年前在漠北雪原撿到它時，還帶著先帝墜河的水痕，如今卻在她掌心燙得像塊火炭，星芒順著甲胄上的北鬥紋緩緩遊走。
    印台“哢嗒”扣在宣紙上的瞬間，殿內燭火突然齊明。昭寧看見朱砂印泥表麵泛起漣漪，銀白星芒自玉璽邊緣溢出，在紙麵勾勒出立體的麒麟虛影，龍首高昂處，七顆銀星恰好連成北鬥形狀——與她袖中用戰友斷指血繪的繡紋分毫不差。
    “這是……”陳野握緊佩刀的手鬆開又收緊，他曾在雁門關見過柔然巫祝的預言術，卻從未見過如此天象級的印信。老周忽然跪下，額頭貼著青磚：“當年慕容氏藥宗記載，唯有北鬥血脈能禦玉璽，星芒與麒麟交輝之日，便是天命歸位之時。”
    軍帖上的朱砂字在星芒中隱現金光，昭寧望著“雪地營”三字被星芒托舉而起，忽然想起父親蕭戰庭咽氣前，手指一直摩挲著她繈褓中的平安玉——那是塊半弧形的玉餅，邊緣刻著細碎的北鬥紋，與信末李淮舟畫的炊餅一模一樣。
    “報——漠北急件！”侍衛掀開棉簾，寒風卷著雪粒撲入殿內，卻在觸到玉璽星芒時化作流光。昭寧接過牛皮紙封的密信，火漆印上的半塊炊餅圖案刺痛眼眶——這是雪地營初創時，她與李淮舟約定的暗號，那時他們啃著凍硬的炊餅守夜，說等天下太平，要去涼州吃最燙的羊肉泡餅。
    密信展開的刹那，檀木匣裏的玉璽突然劇烈震顫。昭寧看見素白宣紙上，炭筆字混著冰渣：“聽聞你得了先朝玉璽，可還記得，當年雪地的炊餅之約？”末尾畫著半塊餅，缺口處刻著三簇梅紋，正是她平安玉背麵的暗紋。
    “李副將……”陳野瞥見信末的畫，喉間發緊。三年前漠北突圍，李淮舟帶著斷後部隊消失在暴風雪裏，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唯有昭寧堅持在軍餉賬冊裏留著他的份，每月的炊餅數目，至今未變。
    昭寧指尖撫過紙麵的冰渣，忽然發現餅圖下方用星象密碼寫著：“玉璽認主之日，便是雙星歸位之時”。平安玉在袖中發燙，與玉璽的熱度遙相呼應，她忽然想起乳母曾說，她繈褓裏除了玉餅，還有半片殘箋，上麵畫著相同的炊餅圖案。
    “去取我的平安玉。”她聲音發顫，目光落在軍帖上的麒麟印——星芒勾勒的麟角，竟與玉餅邊緣的刻痕完全吻合。老周捧來檀木盒時，昭寧看見玉餅在星芒中懸浮，缺口處漸漸映出另一半的虛影，正是信末李淮舟畫的半塊餅。
    “將軍，當年您被棄在將軍府門口，”老周忽然跪下，“繈褓裏除了玉餅，還有半片血書，寫著‘北鬥泣血，炊餅為憑’……”話未說完，昭寧已將玉餅按在密信的餅圖上，兩道星芒驟然相撞，在殿內投出完整的北鬥環餅圖——那是先朝開國時，皇室與鎮北軍的盟誓印記。
    窗外的北風忽然變調，像極了三年前雪地營被圍時，李淮舟吹過的螺號聲。昭寧望著玉餅與密信重合處浮出的小字：“二十年前玄武門之變，先太子將繈褓中的公主托付給蕭戰庭”，指尖驟然掐入掌心。原來她不是蕭戰庭的親生女兒，而是先朝遺孤，而李淮舟，很可能握著另一半平安玉。
    “陳野，”她忽然站起，甲胄上的北鬥紋吸收著玉璽星芒，銀星漸漸泛出血色，“傳令下去，所有雪地營弟兄，即日起在炊餅裏藏北鬥印記——若遇持半塊餅的人，須以主帥之禮相待。”目光掃過軍帖上的麒麟印，她忽然明白，為何柳氏、蕭明庭拚死爭奪玉璽，原來他們早知道，這玉璽認的不是當今皇帝，而是先朝流落在外的星命之人。
    密信在掌心發燙，昭寧看見末句“炊餅尚溫，星劫待破”旁，畫著個極小的藥葫蘆——正是慕容氏的徽記。看來李淮舟不僅活著，還與母族有聯係，當年的“戰死”不過是潛入柔然的計謀。她忽然想起慕容長老說的“輔星陣”，或許這半塊炊餅，正是激活星陣的關鍵。
    “老周，把慕容氏的‘北鬥藥經’送來。”她撫過玉璽上的九龍紐，星芒順著紋路爬上手腕，在平安玉的缺口處織成銀線，“從今天起，所有軍帖都用玉璽加封，讓天下人知道，鎮北軍的糧餉，是天命所歸的星芒在護持。”
    戌初，承煜抱著暖爐闖進書房，袖口露出半塊沒吃完的炊餅：“阿姊，宮裏傳來消息，說陛下今晚觀星，看見北鬥旁的輔星與搖光星相連……”少年突然盯著她掌心的玉餅，“這圖案，和你小時候給我刻的餅模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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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寧看著承煜腕間的銀鐲——那是蕭戰庭收養她時，特意請匠人打的北鬥紋銀鐲，忽然明白父親為何給她取名“昭寧”：昭，北鬥昭昭；寧，天下安寧。而李淮舟的密信，不僅是故人之約，更是在提醒她，玉璽認主後，真正的星劫——與當今皇帝的攤牌，即將到來。
    更鼓敲過三聲，昭寧獨自站在演武場，玉璽的星芒映著雪地，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平安玉的缺口處，銀線已織成完整的炊餅圖案，與玉璽上的麒麟紋隱隱呼應。她忽然聽見北風中傳來螺號聲，與記憶中李淮舟的暗號分毫不差，抬頭望去，西北方的天空中，北鬥七星與輔星連成一片，像極了一個巨大的炊餅，懸在長安城的夜空。
    “將軍，漠北傳回急報！”侍衛的聲音打破寂靜，“柔然可汗親率十萬大軍壓境，前鋒已到玉門關外三十裏！”昭寧望著軍報上的朱砂急令，忽然輕笑——來得正好，當玉璽認主的星芒亮起，她正要用這柔然人的彎刀，來祭這方代表天命的印璽。
    回房取甲胄時，昭寧看見妝匣裏躺著母親的銀針，針柄上刻著的輔星，此刻正與玉璽星芒共振。她忽然想起慕容長老的話：“輔星主醫藥，亦主隱匿”，或許這半塊炊餅的秘密，不僅關乎她的身世，更藏著顛覆朝堂的星劫密鑰。
    夜色中的將軍府燈火通明，昭寧握著蓋著玉璽的調兵令，忽然發現軍帖角落浮出行小字：“李淮舟，攜半塊平安玉，現居柔然汗帳”。指尖撫過冰冷的信紙，她終於明白，當年的炊餅之約，從來不是玩笑——那是先朝舊臣與鎮北軍定下的星命之約，而現在，當玉璽認主，這半塊餅即將拚成完整的天命，讓星劫的烈火燒向那座吃人的紫禁城。
    這一夜，長安城的百姓們看見，北方的天空中，北鬥七星與輔星格外明亮，星芒匯聚成炊餅形狀，懸在鎮北將軍府上空。而此時的昭寧，正披著染血的披風走向演武場，袖中半塊平安玉與玉璽交相輝映，仿佛在訴說一個被雪藏二十年的秘密：當炊餅拚合之時，便是星劫降臨之日，而她，正是那個拿著玉璽切開命運的執刀人。
    更漏聲中，昭寧忽然低笑——李淮舟啊李淮舟，你可知道，當年雪地啃炊餅時，我便說過“若有朝一日持玉璽，定要讓天下人都有熱炊餅吃”。如今玉璽認主，這第一刀，便先斬了柔然的十萬鐵騎，再斷那紫禁城的九曲陰謀。
    演武場的積雪被甲胄碾碎，昭寧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玉璽的星芒已染透她的北鬥繡紋，像極了當年雁門關外的血色朝陽。而這一次，她不再是為蕭戰庭而戰，而是為自己掌中的半塊炊餅，為天下人能捧在手心的熱乎炊餅——畢竟，星命所歸的玉璽，從來不該是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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