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母親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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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陽光斜斜切進暖閣,南宮柔的銀針在《千金方》上投下細碎的影。昭寧捧著陳庭誌新送的《北鬥劍姬圖》踏入房門時,藥罐裏的當歸突然噗噗冒泡,蒸騰的熱氣在畫像上凝出細水珠,恰好遮住劍姬眼底的冷光。
“哐當——”
青瓷藥碗砸在青磚上,當歸湯濺濕了畫角。昭寧慌忙去扶母親,卻見南宮柔盯著畫中男子的眉眼,指尖掐入她手腕的“神門穴”:“阿寧,此人瞳仁偏右,山根有斜紋,是天生的‘反吟瞳’,連慕容氏的‘辨謊砂’都測不出真話。”
藥香混著血腥氣鑽入鼻尖,昭寧這才發現母親指腹泛著青黑——那是試毒留下的痕跡。畫中陳庭誌題的“星芒照歸途”五字在陽光下扭曲,竟與他袖口的西域日輪紋組成“謊”字。
“母妃總是多疑。”她撿起畫軸,劍姬腰間的藥葫蘆在母親的銀針下泛著微光,“陳公子每日在藥堂門口題詩,連承煜都覺得他的字比父親的戰甲圖紙好看。”話落,忽然想起昨夜陳庭誌替她研墨時,指尖劃過她掌心的玉璽烙痕,說“將軍的手該握筆,不該握刀”。
南宮柔忽然抓住她的手,銀針在她掌心北鬥紋上輕輕一點:“你聞他身上的雪鬆味,混著藏紅花與蛇莓氣——那是西域‘千麵蠱’的引子,能讓人對溫柔產生依賴。”她忽然望向窗外,陳庭誌正站在梅樹下與承煜說話,袖中露出的翠鳥帕子隨風飄擺,“二十年前,你父親的副將就是中了這種蠱,才在戰場上突然倒戈。”
記憶突然翻湧:十二歲那年,蕭戰庭的親衛在她生辰宴上突然拔刀,刀光映著對方眼中的幽藍,與陳庭誌昨夜替她挑燈時的眸光一模一樣。昭寧忽然覺得掌心發燙,平安玉在袖中發出警示般的蜂鳴。
“可他知道我畏冷,會在詩稿裏夾暖香;知道我喜梅,畫中的劍姬總立在梅枝旁……”她聲音漸低,忽然看見母親妝匣裏露出的半幅帕子,繡著的雙翠鳥與陳庭誌袖口的紋章分毫不差,“父帥常年在邊疆,您總說‘鎮北軍不需要女人的軟弱’,可陳公子的詩,讓我覺得……”
“覺得有人懂你藏在甲胄下的軟腸?”南宮柔忽然冷笑,銀針在畫軸上快速遊走,竟將陳庭誌的題字改成“星劫藏鋒”,“阿寧,你看這劍姬的劍柄——”她戳向畫中北鬥紋,墨汁突然滲出金線,“用的是柔然弓弦,與柳氏當年的祭器同源。”
更夫敲過午初的梆子,昭寧望著畫中劍姬的北鬥紋漸漸泛紅,終於想起雪地營暗衛的密報:陳庭誌的商隊每月往西域運送三百車藥材,卻有五十車去向成謎。那些所謂的“詩香”,或許正是用柔然巫祝的毒粉所製。
“母親,您當年為何嫁給父帥?”她忽然問,“是因為他是鎮北將軍,還是因為他在雪原上,為您折了支帶血的寒梅?”南宮柔的手猛地一顫,銀針劃破畫中劍姬的裙角,露出底下的雪狼圖騰——與柳氏的暗紋完全相同。
“因為他眼裏有星芒,”南宮柔忽然望向窗外的北鬥七星,“可星芒之下,必有陰影。陳庭誌的溫柔,就像這畫中的糖霜,看著甜,實則裹著毒汁。”她忽然按住昭寧的肩膀,掌心的星砂傳入她體內,“今晚子時,去地牢驗驗他的鞋底——慕容氏的‘踏雪無痕’步法,不該出現在江南才子身上。”
暮色漫入暖閣時,承煜抱著新抄的詩集闖入,封麵上貼著陳庭誌送的梅花箋:“阿姊,陳公子說,等打完柔然,要陪我們去江南看梅花!”少年眼中的憧憬,讓昭寧想起父親蕭戰庭第一次帶她騎馬時的場景,那時她也以為,戰爭盡頭是永遠的安寧。
“承煜,把詩集給母妃看看。”她轉身時,甲胄擦過屏風,露出後麵掛著的蕭戰庭戰甲。麒麟紋肩甲上的血痕,比去年又多了三道,而陳庭誌的詩稿裏,卻永遠寫著“願君長似少年時”。
南宮柔翻到詩集末頁,忽然撕下半張紙:“‘月落星沉’四字用了西域疊影墨,”她將紙頁湊到燭火前,背麵顯出血字“太子三月初八祭天”,“陳庭誌在提醒你,那場祭天儀式,會有柔然細作混進天壇。”
更夫敲過戌時的梆子,昭寧站在地牢門前,掌心的平安玉突然發燙。鐵門拉開的刹那,陳庭誌的雪鬆氣息混著星砂味撲麵而來,他倚在草席上,袖口的翠鳥紋被獄卒扯得歪斜,卻仍笑著遞出半塊炊餅:“知道你今夜會來,特意留了涼州的粗麥餅。”
表麵的北鬥印還帶著體溫,昭寧卻盯著他鞋底的泥漬——淺黃中混著西域特有的紅砂。母親的話在耳邊回響:“踏雪無痕步法需配漠北駝絨靴,而他的鞋底,分明沾著玉門關外的砂礫。”
“陳公子對涼州很熟悉?”她捏碎炊餅,星砂混著麥麩落在草席上,“聽說那裏的商隊,最近在幫太子運送‘相思引’的母蠱。”陳庭誌的笑意忽然凝固,瞳孔深處閃過幽藍,正是“千麵蠱”顯形的征兆。
“昭寧,”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薄繭擦過她的玉璽烙痕,“我知道你懷疑我,但太子答應過,隻要拿到玉璽,就放西域三十六國自治……”話未說完,昭寧已用銀針挑開他袖口,露出小臂上的狼首刺青——與柔然可汗的親兵標記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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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的燭火突然熄滅,昭寧聽見陳庭誌的衣料摩擦聲,卻在星芒亮起時,看見他手中握著的,是母親南宮柔的翠鳥帕子。“你究竟是誰?”她的劍尖抵住他咽喉,卻發現他眼中的幽藍已褪,隻剩一片清明。
“我是陳家遺孤,更是柔然的質子,”陳庭誌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悲涼,“太子用我母族的性命要挾,讓我在詩裏藏毒,可每次看見你給老兵包紮,看見你在月光下繡北鬥,我……”他忽然低頭,“我寧願自己是那個在雪地啃炊餅的少年,而不是帶著毒計接近你的棋子。”
更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昭寧望著他發間的落雪,忽然想起昨夜他替她描紅時,說“你的眼睛像北鬥星,亮得讓人不敢直視”。此刻星芒映著他的側臉,竟與記憶中父親的副將李淮舟有幾分相似——那個為了救她而斷後的雪地營勇士。
“明日隨我去天壇,”她收起銀針,星芒卻在他狼首刺青上烙下北鬥印記,“我要讓太子看看,他的棋子,早已被星芒染成了鎮北軍的顏色。”轉身時,陳庭誌忽然低喚:“昭寧,那首《星芒照歸途》,其實我是想告訴你……”
“不用說了。”她按住門環的手微微發顫,“我母妃說,瞳仁偏右的人擅長說謊,但你剛才說‘寧願是雪地啃炊餅的少年’時,瞳孔沒動——”話未落,地牢深處傳來狼嚎,“貪狼”的叫聲裏帶著警告,“太子的人來了,記得用我教你的‘北鬥三步’,跟著星芒走。”
雪後的月光照亮歸途,昭寧摸著袖中陳庭誌給的炊餅,餅麵的北鬥印上多了道劍痕——正是她十二歲那年,在雪地刻下的記號。母親的警示還在耳邊,可掌心的溫度,卻讓她想起陳庭誌研墨時,袖口露出的那道舊傷,與她在雁門關外留下的劍疤位置相同。
“阿寧,”南宮柔的聲音從梅樹後傳來,“當年我在雪原救你父帥,他的戰甲下也藏著這樣的舊傷。”她望著女兒掌心的炊餅,忽然輕笑,“但你要記住,星芒下的溫柔,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火種——關鍵看,它是否與你的北鬥同心。”
這一夜,昭寧站在母親的石碑前,看著陳庭誌的畫軸在星芒中顯形。劍姬的雪狼圖騰漸漸褪去,露出底下的北鬥與藥葫蘆,而陳庭誌的題字,不知何時變成了“星劫同輝”。她忽然明白,母親的警示不是讓她遠離溫柔,而是讓她在溫柔中保持清醒——畢竟,真正的星芒少主,從不需要別人為她折梅,她自己就是能在寒冬綻放的,帶著毒刺的北鬥梅。
更夫敲出子時的梆子聲,昭寧望著宮牆方向的燈火,忽然發現陳庭誌鞋底的紅砂,與父親蕭戰庭二十年前帶回的西域砂土分毫不差。或許,這場看似溫柔的詩謎,正是星劫棋盤上的關鍵一子,而她,終將讓這顆棋子,在北鬥的凝視下,走出屬於鎮北軍的星圖。
雪片落在《北鬥劍姬圖》上劍姬的眉眼漸漸與陳庭誌的畫像重疊。昭寧忽然輕笑——母親說他是說謊者,可他眼底的星光,分明比任何詩稿都更真實。或許,在星劫降臨的時刻,她需要的不僅是清醒的頭腦,還有敢在陰謀中握住溫暖的勇氣,畢竟,北鬥星下的征途,從來不是孤星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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