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門閉合的刹那，昭寧感覺自己墜入了冰涼的星河裏。無數記憶碎片在眼前閃過：皇後在冷宮畫下第一筆星芒殿，皇後在欽天監偷偷修改她的命盤，李淮舟在元宵宴上為她描眉時的專注……最後定格在他眼中的淚光，像極了十二年前那個在冷宮破窗前聽她唱《璿璣引》的少年。
    “醒一醒。”
    有人在耳邊輕喚，昭寧猛地睜眼，發現自己躺在青磚地上，麵前是個身著白衣的女子，腕間戴著破碎的九轉玲瓏鐲——正是母親南宮柔。
    “母親？”她驚惶地起身，發現這裏正是畫中的先朝都城，朱雀大街的石板縫裏嵌著星軌，遠處太極殿的鴟吻上，還掛著她方才化作的星芒。
    南宮柔笑了，笑容裏帶著十二年來的風霜：“傻孩子，以為星主契約真的是用命換帝星？”她抬起手，鐲子裏滲出的星芒聚成文字，“慕容氏的星主，從來都是帝星的引路燈，契約成時，星主會墜入永夜，成為門後的守燈人。”
    昭寧望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忽然明白為何手劄沒寫完——皇後怕她知道真相後退縮，故意隱去了守燈人的命運。她轉身望向永夜之門，隻見門上的星紋正在緩緩轉動，每轉一圈，人間便過一日。
    “十二年前，我本想關上永夜之門，”南宮柔走到她身邊，望著太極殿方向，“卻被淮舟誤毀星盤。那時我才明白，帝星與星主的羈絆，從來不是天道能算盡的。你看——”
    她指尖劃過虛空，浮現出人間的景象：李淮舟跪在星芒殿，掌心的星芒忽明忽暗，欽天監的官員們正在驚慌地稟報“帝星失輝”。而紫禁城的黑霧中，竟有黑影在蠕動，那是星劫殘留的怨氣，正順著契約的裂痕侵入人間。
    “永夜之門並未完全閉合。”南宮柔的聲音低沉，“當年淮舟砍碎星盤時，留了道裂縫，如今你的契約雖成，卻因為你們彼此動情，讓裂縫更大了。星劫的怨氣正在化作人形，很快就會——”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轟然巨響。太極殿的鴟吻突然墜落，砸在觀星台上，露出下麵的密室。昭寧認出那是姑母畫卷上的場景，密室門扉上，竟刻著與李淮舟後頸相同的朱砂點。
    “那是曆代帝星的命門。”南宮柔抓住她的手，“當年先朝哀帝為了護我，將命門刻在了後頸，如今淮舟的命門也在那裏——怨氣若擊中命門，帝星便會墜落，永夜之門將徹底打開。”
    昭寧望著人間的李淮舟，他正被黑霧包圍，後頸的朱砂點在黑暗中格外顯眼。她忽然想起契約時看見的場景，母親被黑影斬斷發絲，那黑影的袖口，正是先朝皇室的星紋。
    “怨氣化作了先朝太子的模樣。”南宮柔咬牙，“當年他嫉妒哀帝與我，故意在星劫時挑唆淮舟砍星盤，如今他借著怨氣重生，要報當年的滅國之仇。”
    星河裏突然傳來警鍾般的鳴響，永夜之門的星紋開始逆向轉動。昭寧感覺掌心的星芒在發燙，那是李淮舟在人間呼喚她的信號。她望向南宮柔，發現母親的身影正在變淡——原來守燈人也有命數，她即將化作星軌，融入永夜之門。
    “去吧。”南宮柔將破碎的鐲子塞進她手中，“用你的星芒護住淮舟的命門，記住，帝星與星主的羈絆，從來不是單方麵的犧牲。”
    昭寧點頭，化作星光穿過永夜之門。再睜眼時，已回到星芒殿，隻見李淮舟正被黑霧凝成的男子掐住脖子，那男子麵容與先朝太子畫像分毫不差，指尖正對著他後頸的朱砂點。
    “淮舟！”她驚呼著撲過去，星芒化作屏障擋在朱砂點前。黑衣男子 hissed一聲，縮回手：“慕容氏的星主，你以為用命換他就能萬事大吉？當年你母親就是這麽天真——”
    他忽然化作黑霧鑽進李淮舟的袖口，昭寧看見李淮舟眼中閃過紅光，竟舉起玉刀刺向自己的後頸。她慌忙用星芒纏住他的手腕，卻發現他掌心的鳳首玉佩正在吸收黑霧，斷口處的裂痕越來越大。
    “昭寧……”李淮舟的聲音帶著掙紮，“別管朕，先關上永夜之門……”
    “不！”昭寧想起母親的話，將破碎的九轉玲瓏鐲按在他後頸，“帝星與星主是共生的，我若獨活，你必墜落。”她望著他眼中的痛苦，忽然想起手劄裏的殘句，“當年母親沒說完的是，星主若在永夜中守住帝星的命門，便可逆轉星軌。”
    星芒殿的夜明珠突然全部亮起，昭寧看見祭天台的青銅鼎中，自己與李淮舟的命星正在糾纏。她咬咬牙，將剩餘的星芒全部注入他體內，隻見他後頸的朱砂點化作盾牌，將黑霧男子彈了出去。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黑霧男子發出尖笑，“永夜之門的裂縫還在，隻要你們的羈絆有一絲動搖——”
    話未說完，他便被星軌絞成碎片。昭寧跪倒在地，看見李淮舟眼中的紅光褪去，知道怨氣已除。但她也清楚，自己的星芒隻剩寥寥，很快就要徹底融入永夜之門。
    “昭寧，”李淮舟抱住她，體溫透過衣衫傳來，“朕終於明白，當年姑母為何寧願碎了星盤，也不願讓朕受傷。帝星若沒了星主，縱有天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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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取出完整的龍鳳玉佩，將兩枚合二為一：“這是當年姑母留給朕的，她說等星主出現，便用它鎖住彼此的命數。現在朕才知道，鎖住的不是命數，是心。”
    玉佩發出強光，昭寧感覺有暖流湧回體內。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掌不再透明，而永夜之門的方向，傳來星軌歸位的輕響。南宮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傻孩子，帝星與星主的契約，從來不是單方麵的犧牲，而是彼此的守護。”
    星芒殿外，二十八宿燈柱重新亮起，紫禁城的黑霧漸漸退去。昭寧望著李淮舟眼中的自己，忽然發現他後頸的朱砂點旁，多了顆細小的星芒印記——那是她作為星主，留在帝星命門上的烙印。
    “以後，換朕來守著你。”李淮舟輕聲說，“朕會讓欽天監重寫星軌，讓慕容氏的星主，不再是帝星的引路燈，而是並肩的星辰。”
    昭寧笑了，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玉佩：“可星軌早已寫好，我們的羈絆，從你在冷宮遇見姑母的那天起，就注定是彼此的劫數。”
    話音未落，星芒殿頂層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兩人抬頭，隻見永夜之門的方向，有顆陌生的星星亮起，那星星的軌跡，竟與他們相握的雙手一模一樣。昭寧忽然想起母親畫卷最後的字：“星劫未消，輪回不止。”
    而在永夜之門後，南宮柔的身影終於化作星軌，融入門扉。她最後一眼望向人間，看見李淮舟為昭寧披上自己當年的白色披風，忽然輕笑——原來天道算盡，卻算不到，帝星與星主的羈絆，會在劫數中開出不一樣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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