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星主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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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寧藥堂的銅鈴在晚風裏輕晃,蕭昭寧卸下戰甲,指尖還殘留著星芒核心的溫熱。李淮舟將最後一帖安神藥倒入砂銚,炭火映得他眼底的血絲格外明顯——自永夜之門閉合以來,他們已整整三日未合眼。
    "先歇會兒吧。"他遞來一杯蜜水,指尖蹭過她腕間的星芒印記,"藥堂的星砂燈會守夜。"
    她點頭,目光卻被妝台上的螺鈿匣子吸引。那是母親南宮柔的陪嫁,她曾無數次見母親對著匣子出神,卻從未打開過。此刻匣子縫隙裏透出微弱的星芒,像是某種呼喚。
    匣蓋掀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的藥香混著雪鬆香撲麵而來。最底層壓著一本羊皮日記,封皮上用銀線繡著"柔星錄"三字,邊角磨損得發毛,顯然被反複翻閱過。蕭昭寧的指尖在看到最後一頁日期時驟然收緊——正是她出生的那夜,紫微星墜落的辛卯年冬月廿三。
    "阿寧,當你看到這頁時,娘或許已化作星芒。"字跡被水漬暈開,顯見書寫時的顫抖,"今夜紫微星突然墜亡,欽天監說此乃大凶之兆,星主血脈將斷。可娘感覺到你在腹中踢動,那麽強烈,那麽溫暖...你本該是死胎,直到淮舟的娘抱著他闖入產房。"
    李淮舟湊近,目光落在日記裏夾著的血帕上。那是兩塊指甲蓋大小的血漬,邊緣用朱砂寫著"南宮柔林晚音"——他母親的名字。血帕下方是潦草的批注:"合血相容,雙星命定。"
    "乳母說我出生時不哭。"他的聲音低沉,手指劃過日記裏"啼哭"二字,"直到林媽媽把我抱到你娘床邊,我看見你攥著小拳頭,眉間有星芒閃爍,才咯咯笑出聲。原來那是..."
    蕭昭寧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想起十二歲那年,李淮舟總把最厚實的炊餅分給她,說"你掌心涼,得吃熱乎的";想起雪地營的篝火夜,他用自己的手套裹住她凍紅的耳朵,笑她"像隻縮脖子的小獸"。原來這些細微的關懷,早在出生時就埋下了根。
    日記夾層突然滑落半塊玉佩,羊脂白玉上刻著古篆"寧"字,邊緣有火燒的痕跡。李淮舟從頸間摘下麒麟玉佩,兩塊玉片在藥堂的燭光中緩緩靠近,竟如拚圖般嚴絲合縫——完整的玉佩上,一麵是北鬥繞麒麟,一麵是鳳凰銜帝星。
    "這是..."蕭昭寧的聲音發顫,指尖撫過玉佩內側的細小紋路,那是用星芒刻下的共生咒,"原來我們的雙星契約,不是上古陷阱的延續,而是..."
    "是兩位母親用性命定下的共生之約。"李淮舟握住她的手,將玉佩按在兩人相觸的掌心。星芒印記與帝星印記同時亮起,在玉佩上投射出兩個交纏的嬰兒虛影——繈褓中的她攥著他的手指,而他咧嘴笑著,眉間隱約有麒麟紋閃爍。
    更樓聲突然變得清晰。藥堂的二十八盞星砂燈同時亮起,燈油裏的星砂浮起,在天花板上拚出北鬥與"寧淮星"的軌跡。蕭昭寧望向窗外,發現本應西沉的北鬥七星竟停在中天,新出現的"寧淮星"正與它們形成完美的三角。
    "紫微星墜的那晚,你娘用星芒護住你的心脈,我娘則用麒麟血鎮住你的命魂。"李淮舟指著日記裏的星軌圖,那上麵用紅線標著兩個交疊的命盤,"她們知道上古陷阱的殘酷,所以在我們血脈裏種下共生的種子,讓帝星與星主不再是獻祭與被獻祭的關係。"
    蕭昭寧終於明白為何每次使用星芒過度,李淮舟總會心口作痛;為何他的麒麟血能治愈她的星傷。那些被他們當作"默契"的感應,原來都是刻在血脈裏的羈絆。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你和淮舟要一起走",此刻才懂那不是囑托,而是預言。
    "看這裏。"李淮舟翻開日記的前一頁,上麵貼著幹枯的紅梅花瓣,"你娘寫著,"阿寧第一次睜眼,就對著淮舟笑,像認識了千年"。我乳母說,我小時候總把撥浪鼓塞給你,自己啃你的小腳丫。"
    回憶如潮水漫過心頭。蕭昭寧想起十三歲那年,他們在藥堂後院偷釀酒,她被嗆得咳嗽,他卻笑出眼淚;想起十六歲星芒覺醒時,他為了護她,胸口被狼族利爪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卻還笑著說"比挨我爹的板子輕多了"。原來從始至終,他們都是彼此的光。
    星砂燈的光芒突然大盛,所有燈油同時沸騰,星砂凝成蝴蝶形狀飛向夜空。蕭昭寧摸著重塑的星芒核心,發現核心深處竟映出兩個小人兒的剪影——那是幼年的他們,在雪地營堆雪人,李淮舟往她脖子裏塞雪球,她追著他跑過整條街巷。
    "老皇帝的弑星業火雖弱,但永夜之門的裂痕..."李淮舟的話被她用指尖堵住。
    "但我們已經不是被困在陷阱裏的棋子。"她望著天上的寧淮星,那星星芒比北鬥更柔和,卻比天狼更堅定,"你看,新的星軌正在形成。也許這就是母親說的"人心的光",隻要我們還在,隻要願意守護的人還在,星劫就永遠有破局的可能。"
    更漏滴完最後一滴水,東方泛起魚肚白。蕭昭寧將日記收入妝匣,卻在匣底發現母親的另一封手書,字跡比之前從容許多:"阿寧,若你能與淮舟走到這一步,說明星劫已破。但記住,真正的護世不是終結星劫,而是讓每個生命都能自由選擇軌跡。娘在永夜之門另一側等著你們,帶著炊餅和熱酒。"
    李淮舟輕笑,從櫃上摸出兩塊炊餅,在炭火上烤得金黃:"正好,我餓了。"
    兩人坐在藥堂門檻上,分食著還燙手的炊餅。晨光裏,星砂燈的光芒漸漸淡去,天上的寧淮星卻愈發明亮。蕭昭寧靠在李淮舟肩頭,聽著他講述兒時偷拿父親兵符換糖人的糗事,忽然明白——所謂雙星共生,從來不是命運的枷鎖,而是兩個靈魂在千萬輪回中,始終選擇彼此的勇氣。
    遠處傳來更夫"平安無事"的梆子聲。蕭昭寧咬下一口炊餅,甜美的棗泥餡在舌尖化開,混著清晨的露水氣息,格外清甜。她知道,這不是故事的終點,而是無數個"一起走"的開始——在星軌的盡頭,總有新的黎明等待著敢於並肩的人。
    星芒核心在懷中輕輕震動,映出天際逐漸消散的永夜之門。蕭昭寧握緊李淮舟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忽然笑出聲。原來最強大的護世之力,從來不是星芒或帝血,而是這人間煙火裏,從不曾動搖的相伴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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