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春夜帶著料峭寒意，蕭昭寧登上北鬥殿頂時，衣擺被夜風掀起一角。李淮舟早已等在那裏，腳邊擺著食盒，簷角的燈籠將他的影子投在漢白玉欄杆上，像幅被月光浸潤的畫。他抬頭望她，眼中映著萬家燈火："快過來，剛烤的炊餅還熱乎。"
    食盒打開的瞬間，星砂的清香混著麥香撲麵而來。蕭昭寧接過炊餅，看見餅麵上用星砂細心刻著新的星軌圖——北鬥與麒麟交纏成環，環心是小巧的炊餅圖案，邊緣點綴著星砂蘭的花瓣。這是李淮舟的手藝，自西域歸來後，他總愛在炊餅上刻下當日的星象。
    "嚐嚐看，這次加了龜茲國的椰棗。"他笑著看她咬下第一口，星砂在她舌尖綻開細碎的光芒，那是用雙生花核心的花粉特製的，能緩解星芒反噬的疲憊。
    口感比想象中更柔軟，椰棗的甜混著麥香，尾調帶著星砂特有的清涼。蕭昭寧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雪地營，他們分食半塊冷炊餅的情景。那時的炊餅帶著冰碴，卻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人間溫暖，而此刻的炊餅滿載星光，竟嚐盡了這些年的血火與溫柔。
    "很好吃。"她輕聲說，指尖撫過餅麵上的星軌，"像把星光吃進了肚子裏。"
    李淮舟輕笑，取出酒壺斟了兩杯星砂茶："星象師說，今晚寧淮星會格外亮。"他指向天際，那顆他們親手點亮的星辰正在北鬥旁閃耀，旁邊果然多了一顆極小的光點，若不仔細看，會以為是星砂誤入夜空。
    "炊餅星。"蕭昭寧脫口而出，看見他眼中的驚訝，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聲竟說了出來，"你看，它一明一滅的節奏，像不像我們每次分炊餅時的呼吸？"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星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出細碎的銀河："或許是百姓們的願望凝成的。暗星教覆滅後，龜茲國的商隊送來文書，說要在星火商道的驛站刻上炊餅圖騰，讓旅人們知道哪裏有熱食。"
    夜風帶來遠處的童謠聲，是孩子們在唱新學的《星砂謠》："星主燈，帝星刀，炊餅暖肚星軌牢..."蕭昭寧靠在他肩頭，聽著更鼓聲聲，想起藥堂後院的星砂蘭，此刻應該開得正盛，學徒們會在睡前替它們蓋上防寒的草簾。
    "淮舟，你說下一個星劫會是什麽樣？"她望著星空，想起母親日記裏的"星劫循環"，但此刻卻不再感到恐懼，"會有新的星主與帝星，像我們一樣分炊餅、護百姓嗎？"
    他轉頭看她，眼中倒映著她發間的銀蝶步搖："或許會有更棘手的暗星，或許永夜之門的碎片會在千年後重生。但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雙生花核心與麒麟印記同時發熱，"隻要人間還有人願意接過星光，星劫就永遠是護世的開始。"
    北鬥殿下方傳來熱鬧的喧嘩。兩人探頭望去，星寧藥堂的燈火連成星河，三十餘名學徒正圍著石桌，教孩子們辨認星砂草與業火草的幼苗。最小的孩子舉著炊餅跑過，餅渣掉在地上，立刻有星砂匯聚成小小的護世圖騰，引得眾人驚呼。
    "你看。"李淮舟指向人群中忙碌的阿繡，她正在給孩子們演示如何用星砂燈烤炊餅，"他們已經在續寫新的星軌了。當年雪地營的弟兄們用命換星砂，如今孩子們用炊餅渣引星芒，護世的法子，終究是越來越暖了。"
    蕭昭寧忽然想起蕭戰山血書裏的話："護世者，當以人心為甲，以煙火為刃。"此刻看著藥堂裏的燈火，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意。那些曾被視為"星劫"的磨難，不過是人間星光暫時被雲霧遮擋，而每個護世者手中的炊餅、盞中的星砂、心底的溫熱，都是刺破雲霧的力量。
    "還記得我們在星隕洞看見的上古星主嗎？"她輕聲說，"他們用炊餅碎修補星軌，原來不是傳說。"
    "因為真正的星軌，從來不在天上。"李淮舟將她的手放進自己袖中暖著，語氣裏帶著篤定，"在百姓的灶台邊，在商隊的駝鈴裏，在每個需要被守護的笑容中。我們修補的不是星軌，是人心的光。"
    更夫敲過三更時，北鬥殿的星砂燈次第熄滅，唯有簷角那盞還亮著，為晚歸的人指引方向。蕭昭寧摸出南宮柔的銀蝶步搖，步搖與雙生花核心共鳴，在掌心投出母親的虛影——那虛影不再是記憶中的星主威嚴，而是穿著家常衣裳，在藥堂研磨星砂的婦人。
    "娘說過，星主的使命是成為人間的星光。"她的指尖撫過虛影的袖口，那裏繡著半塊炊餅圖案，"現在我終於懂了，星光不是遙不可及的璀璨，是落在炊餅上的熱氣，是分給旁人的半塊餅，是永遠為他人留著的燈。"
    李淮舟取出星軌羅盤，將兩人的血滴在中央。盤麵轉動間，舊有的星軌逐漸淡去，新的軌跡從京都延伸向四方，每一道都穿過炊煙升起的地方。指針末端，炊餅星與寧淮星交相輝映，形成比任何護世圖騰都更溫暖的印記。
    "下一次星劫來臨時，"他合上羅盤，聲音裏帶著期待，"或許我們會在某個小鎮的炊餅攤相遇，你是賣餅的姑娘，我是趕路的刀客，就像第一次見麵那樣。"
    蕭昭寧笑出聲，想象著那個場景：雪落在青瓦上，她揭開蒸籠，熱氣中露出金黃的炊餅，而他帶著一身風雪進門，眼中映著暖黃的燈光。那不是星主與帝星，隻是兩個願意彼此溫暖的凡人。
    "好啊。"她輕聲說，將最後一塊炊餅分成兩半，"到時候，我要在餅裏包最大的棗泥餡，你要記得帶星砂茶來配。"
    兩人分食著炊餅，看星光落入杯中，化作細碎的銀河。遠處的童謠聲漸歇，藥堂的燈火次第熄滅，唯有他們手中的星砂燈，還亮在北鬥殿頂，如人間最亮的星。
    夜風帶來星砂的細語，蕭昭寧忽然明白，星劫的真相從來不是預言與犧牲，而是每個平凡日夜中，護世者們燃起的第一簇星火。當她與李淮舟的掌心相貼，雙星烙痕照亮殿外的萬千燈火，那些燈火裏有晨起的粥香、有夜歸的足音、有孩童的笑鬧，才是比任何星軌都更璀璨的永恒。
    這不是故事的終點，而是無數個溫暖黎明的開始。在雙星交輝的光芒下，人間煙火永遠旺盛，而護世的星軌，將隨著每一塊分食的炊餅、每一盞亮起的星砂燈，永遠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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