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的暮春總是帶著濕漉漉的水汽，蕭昭寧立在星火稻田邊緣，指尖撫過沉甸甸的稻穗。星砂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銀光，每一粒稻穀都像是被揉碎的星辰嵌進金黃的殼裏，風掠過萬畝稻浪時，能聽見星砂相互摩擦的簌簌聲，恍若天河流淌。
    "昭寧師姐，第三區的稻穗比去年長了三分。"商盟弟子小桃捧著竹簍經過，發間別著的星砂草隨著動作輕輕顫動。蕭昭寧點頭，目光卻凝在稻田中央那處拳頭大的水窪上——水麵浮著幾縷幽藍熒光，正是永夜草的征兆。
    星隕劍出鞘的清鳴驚飛了田埂上的雀鳥。蕭昭寧足尖點地掠過稻浪，星芒自劍身迸發，如蛛網般滲入泥土。地底傳來隱約的挖掘聲，混著腐草與血腥的氣息，她瞳孔微縮，看見星芒勾勒出蜿蜒的地道網，正朝著稻田深處的老槐樹延伸。
    "淮舟！"她揚聲喚道，袖口的星紋驟然發亮，"暗星教的地道距五穀星石隻剩三十丈。"
    李淮舟的麒麟刀劈開最後一叢阻礙視線的蘆葦時，正看見蕭昭寧單膝跪地，星隕劍深插入土，淡金色的光脈順著稻根蔓延成發光的脈絡。他注意到她發間的星砂簪子在劇烈震顫——那是星石受威脅的征兆。
    "他們選在秋收前動手。"蕭昭寧指尖拂過地麵，泥土下滲出的幽藍熒光在她掌心凝成光點，"永夜草的根係會順著星石的靈力脈絡生長，等稻熟開鐮時，整座徽州的星砂稻都會被染成永夜的顏色。"
    商盟弟子們在李淮舟的手勢下迅速結陣。麒麟刀劈開地麵的瞬間，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地道裏傳來慌亂的腳步聲。蕭昭寧擲出星芒索纏住一名教徒腳踝，卻在看清對方衣袍下露出的皮膚時瞳孔驟縮——那人的腳踝處爬滿暗紫色紋路，正是用活人祭養永夜草的標記。
    "小心！"李淮舟的刀光擦著蕭昭寧耳畔掠過，將一枚淬毒的暗器劈成兩半。地道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響，蕭昭寧忽然想起上章在暗星教殘卷裏見過的機關圖——"永夜糧倉"，用生魂養蠱的至陰之地。
    地道越往下越逼仄，石壁上嵌著用嬰兒骸骨打磨的燈台，幽藍火焰映出前方洞室的景象：數十個巨大陶罐整齊排列，罐中泡著泛著紫光的稻種，每一粒都裹著暗紅血絲。蕭昭寧握劍的手青筋微顯，這些用無辜幼童骸骨培育的暗星稻種，若撒入星火稻田，必將引發一場人倫慘劇。
    "當年星主埋下五穀星石時，可曾想過後人會用他的慈悲來作孽？"沙啞的聲音從祭壇後方傳來，暗星教教主掀開黑色鬥篷，露出額角猙獰的咒印——那是三年前蕭昭寧用星隕劍留下的傷痕。
    李淮舟的麒麟刀重重劈在祭壇邊緣，刀勢激起的氣浪掀飛教主幾縷發絲。祭壇中央的凹槽裏，一塊刻著星軌的青色石頭正緩緩滲出黑血，梅雨蠱的幼蟲在石縫間蠕動，壇心用朱砂寫著的，赫然是蕭昭寧與李淮舟的生辰八字。
    "你收集我們的靈力多久了？"蕭昭寧向前半步，星芒在劍尖凝聚成寒星，"從洛水城的水災，到雲州的蝗災，每次暗星教的陰謀裏，都有我們生辰八字的影子。"
    教主發出刺耳的笑聲，指尖按在星石上，黑血頓時順著他的手臂蔓延："雙星降世，本就是天道的錯漏。暗星才是永恒的底色，你們守護的人間，不過是星軌上轉瞬即逝的螢火！"他猛然揮手，洞頂落下無數永夜草種子，瞬間在地上織成劇毒的地毯。
    李淮舟突然想起上章在商盟密檔裏看到的記載——暗星教曾用"永夜歸墟陣"將整座城池化為死域，而啟動陣法的關鍵，正是生辰八字與星石共鳴。他橫刀劈開撲來的教徒，餘光瞥見蕭昭寧正用星芒築起結界抵擋蠱蟲，卻沒注意到祭壇下方的引火索已被點燃。
    "昭寧，快走！"他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將她護在身下。爆炸的氣浪掀起碎石，蕭昭寧閉眼前的刹那，看見李淮舟後背的衣料被劃破，露出三年前為救她擋下暗星箭的舊疤。但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她胸前的星砂吊墜突然發出強光，一道半透明的星芒護罩自二人周身展開，將崩塌的碎石盡數彈開。
    地麵的震動驚醒了正在收割的百姓。當蕭昭寧和李淮舟被護罩托出地麵時，看見數百名村民舉著裝滿星砂的木盆趕來，領頭的老村長腰間掛著的，正是上章蕭昭寧贈予的星芒護身符。
    "姑娘們說田裏鬧了鼠患！"老村長抹了把汗，將星砂灑向正在崩塌的地道，"俺們種了一輩子星砂稻，知道啥叫恩義！"
    蕭昭寧望著漫天飛舞的星砂，忽然想起初到徽州時，百姓們麵對蝗災的惶恐眼神。那時她和李淮舟日夜守護稻田，卻總覺得護世的擔子沉重無比。此刻星砂落在她發間，與百姓掌心的微光交相輝映，她終於明白：原來每一粒星砂都是一份信任，千萬人的祈願匯聚，才是最堅固的護世結界。
    地道深處傳來教主的怒吼，卻在星砂的光芒中逐漸消弭。李淮舟擦去她鬢角的塵土，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吊墜上——那是上章星主殘魂所化，此刻正散發著柔和的光。原來所有的伏筆都在此刻揭曉：雙星的命運從不是孤獨的星辰，而是千萬人目光凝聚的方向。
    暮色浸染稻田時，蕭昭寧拾起一枚掉在腳邊的星砂稻穗。星砂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她忽然輕笑出聲，將稻穗別進李淮舟的刀鞘："明年的稻種，該叫"千星穗"了。"
    遠處，百姓們開始傳唱新的民謠，歌聲裏有星砂落地的輕響，有爐火旁講述的護世傳說。而在他們腳下，五穀星石的光芒正順著星砂稻的根係蔓延，將永夜的餘燼徹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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