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勝利，大酋長。”
    夜澤皓用一種盡可能平淡，甚至帶有一絲術士應有的、對各種力量都感到好奇的語氣，緩緩開口道。
    這句話，讓帳篷內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納薩諾斯·凋零者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輕蔑，稍稍收斂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
    薩魯法爾的眼中則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慮，他擔心夜澤皓會為了迎合大酋長，說出一些違心的話。
    而希爾瓦娜斯，她那如同雕像般美麗而冰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真正的興趣。她向前傾了傾身體，猩紅的眸子鎖定著夜澤皓：“哦？說下去。你看到了怎樣的勝利？”
    夜澤皓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他不能隻說“勝利”，他必須解釋這份“勝利”的代價和後果，這才是“顧問”的價值所在。
    他沒有去看那些可怕的瘟疫兵器，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帳篷中央那巨大的軍事地圖，上麵詳細標注著整個東部王國的勢力範圍。
    “大酋長，聯盟此次集結了前所未有的兵力，攜雷霆之怒而來，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攻破幽暗城，為泰達希爾複仇。”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充滿了邏輯性，“他們士氣高昂，補給充足，並且有吉安娜·普羅德摩爾女士的艦隊提供海上支援。在常規戰場上，我們依托城防，或許能重創他們，但很難將他們徹底擊潰。”
    他先是肯定了聯盟的強大，這讓他的分析顯得客觀，而不是盲目的吹捧。
    “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帳外那些瘟疫兵器，“我們擁有聯盟所不具備的武器。一種能無視盔甲、無視勇氣、甚至能汙染土地本身的武器。”
    他看著希爾瓦娜斯，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我看到的勝利，是一場戰術上的、毋庸置疑的完勝。在這場洛丹倫圍城戰中，聯盟的軍隊，無論來多少，最終都會成批地倒在凋零瘟疫之下。他們最精銳的士兵，最勇敢的聖騎士，都將在哀嚎中化為我們腳下的枯骨。他們最終會帶著巨大的傷亡，狼狽地撤退。洛丹倫，將牢牢地掌握在您的手中。”
    這番話，讓納薩諾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微笑。這正是他，以及他的女王，想要聽到的答案。
    然而，夜澤皓並沒有就此打住。
    “但是，大酋長，”他的聲音再次一轉，這一次，帶上了一種更深層次的、戰略家的冷靜，“這場戰役的落幕，也宣告著東部王國新格局的開始。”
    他伸出手，在地圖上劃出了一條線。
    “一旦我們在這裏大規模使用瘟疫，洛丹倫將成為一片連我們自己都無法長期駐紮的死亡廢土。聯盟雖然慘敗，但他們收複了一座‘精神上的故都’，哪怕是一片廢墟。而我們，則會失去在東部王國最重要的戰略支點。”
    他的手指順著地圖向北移動，點在了奎爾薩拉斯的位置。“屆時，我們的血精靈盟友，將被徹底孤立在王國最北端，三麵環海，南麵是瘟疫之地，與我們控製的南方區域徹底隔絕。”
    他又指向地圖的南方，在悲傷沼澤和詛咒之地一帶畫了個圈。“我們在南方的敦霍爾德、暮光高地等地的狹長防線，也將因為失去洛丹倫這個核心後勤基地而被徹底切斷。而我們的被遺忘者同胞……”他看了一眼希爾瓦娜斯，“將失去最穩定的‘兵源補充’地，被迫陷入以戰養戰的窘境。”
    他的分析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這場“勝利”光鮮外表下，那殘酷的戰略後果。
    他最後做出了總結：“所以，是的，大酋長。我看到了勝利。一場輝煌的、讓聯盟流盡鮮血的戰術勝利。但在這場勝利之後，我們需要麵對的，將是一個對我們極為不利的、更加漫長而艱難的戰略僵持局麵。”
    整個帳篷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納薩諾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沉的思索。
    薩魯法爾的眼中，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震驚地看著夜澤皓，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術士，竟然能將一場尚未開始的戰爭，分析到如此深遠的地步。這已經不是“知識淵博”可以形容的了，這是一種近乎妖異的戰略洞察力！
    而希爾瓦娜斯，她靜靜地看著夜澤皓，猩紅的眸子裏，那冰冷的火焰第一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原本隻是想測試一下這個人類的忠誠和膽色，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給了她一份如此深刻、如此冷酷的“戰後報告”。
    夜澤皓所說的，正是她早已預見，甚至早已準備好接受的代價。
    但由一個外人，一個初來乍到的人類，如此清晰地將這一切擺在台麵上，還是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動。
    “有意思……”許久，希爾瓦娜斯才緩緩開口，她站起身，第一次走到了夜澤皓的麵前，用那纖細冰冷的手指，輕輕抬起了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你叫……夜澤皓，是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種魔性的魅力，仿佛能鑽進人的靈魂深處。“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價值得多。”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既不屬於欣慰，也不屬於讚賞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歡迎來到部落的戰爭，小術士。我開始期待，你在接下來的‘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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