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萍主城，究竟有什麽在等著自己？他壓下心緒，看著沈秀兒風塵仆仆卻亮晶晶的眼睛，想到前路漫漫，多一個古道熱腸、身手不俗的同伴確非壞事。
    他當下心念一轉，展顏笑道：“沈姑娘有心了。在下既已答應了棲霞子道長，自不會辜負所托。此番能與沈姑娘同行，路上相互照應，是柳某之幸。”他語氣溫和，帶著對同道的尊重。
    “哈哈，如此甚好！柳兄，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上路吧！”沈秀兒聞言大喜，一掃疲態，爽朗地一抬手，做了個“請先行”的姿勢，動作幹脆利落，透著一股江湖兒女特有的颯爽英氣。
    二人結伴，一路向南。日頭一日毒過一日，蒸騰的地氣扭曲了遠處的景物，蟬鳴聒噪得如同密集的鼓點。厚重的長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曬幹，留下鹽漬。
    無奈之下，兩人隻得尋了集鎮，換上了清涼的短袖葛布衫和束腳短褲。饒是如此，正午時分趕路依舊如同在蒸籠中穿行，地麵燙得能烙熟雞蛋。
    如此趕了三天，眼看白日裏趕路不僅耗費體力，更易中暑。兩人一合計，索性改了行程：白日尋陰涼處休息打坐，待得日頭西沉，暑氣稍退，再趁著月色星輝趕路。
    晝伏夜行，雖然避開了烈日，卻也踏入了另一番未知的境地。
    常言道，夜路走多了，終會遇見鬼。在這荒僻之地，遇見的往往不是鬼，而是比鬼更貪婪凶悍的人。
    就在他們改道抄近路的第五個夜晚。一條被繁茂植被夾裹的泥濘小道，在慘淡的月光下蜿蜒向前，散發出潮濕泥土和腐敗落葉的腥氣。
    道路兩旁，是密不透風的灌木叢和低矮的雜樹，暗影重重，仿佛潛藏著無數雙眼睛。
    十餘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苔蘚，正悄無聲息地潛伏在灌木叢深處。他們身上塗抹著泥漿和草汁，掩蓋了本來的氣味和皮膚的微光，隻有偶爾壓低的呼吸和蚊蟲煩擾的細微動靜泄露了他們的存在。
    “老大，”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忍不住響起，帶著煩躁和壓抑的抱怨，“咱們在這鬼地方喂了快兩個時辰的蚊子了，腿都蹲麻了，連根人毛都沒見著！這鬼地方真有人走？”說話的黑影一邊低聲嘟囔，一邊不停地拍打著手臂和大腿，驅趕著嗡嗡作響、見縫插針的蚊蟲。
    “噤聲！”最前方，一個身形格外魁梧壯碩的蒙麵男子猛地回頭，壓低的嗬斥聲如同悶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眼神銳利如鷹隼，透過樹葉的縫隙死死盯著前方的小路。“你懂個屁！這是通往青萍主城最近的小道，比走那繞遠的官道至少省一天腳程！但凡有點腦子、想快點進城的人，都會選這條路！”他頓了頓，聲音裏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狠厲，“都給老子打起精神！肥羊就快到了，別壞了這單生意！”
    這魁梧漢子原本是附近山裏有名的獵戶，一身蠻力能搏虎豹，靠著打獵販賣獸皮獸骨，日子過得也算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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