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遊蜂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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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雖聞元心辯曰此乃常膳,不可作藥論,然終覺蹊蹺。而今服藥月餘,反覺氣脈流轉如常,較之昔年縱欲無度時更勝三分清明。昨夜月照軒窗,吾獨對殘棋半局,忽憶《素問》所載"亢則害之"之理,昔者老莊雲"治未病不若治本",暗忖元心這陰陽調和之術,莫非另藏玄機?
餘:汝何以通曉此方?
元心:自吾識海中搜羅所得,元心素好藏諸般雜學,然皆不成經緯,大抵不過雕蟲小技,聊作試嚐耳。
餘:汝既不諳岐黃之術,安敢妄試,豈懼汝飲鴆而亡耶?
元心:無妨矣,嚐谘於岐黃老叟,彼雲可作羹飲之,雖非正劑,亦具微效,惟需久服。
餘:汝意欲何為?
元心:何曾有他圖?觀君近日神采煥然,玉麵生輝,前時目下烏輪垂垂,麵若金紙唇如積灰。
餘:竟至於斯乎?
元心:誠哉斯言!當局者迷耳!
元心方於庖廚間剖橙榨汁。吾見圊所傾棄藥滓,乃俯身揀視之。
吾:此乃安神定誌、斂氣歸元之劑?
吾蹙眉而思,忽憶近旬未嚐近爾身行閨房之樂,每於下腹騰欲火後,複漸消歇而昏沉睡去。近來頗覺四肢輕爽,通體透徹。
吾:莫非汝煮降火湯藥予我?
元心:豈有此理?實乃調和陰陽之方。汝素嗜煙酒,常熬永夜,豈不需調攝?
吾:當真需服這般多藥麽?
元心:昔年岐黃老叟嚐言,淺藍毒液遺患甚深……易動肝火,頻生欲念……
語至此處,忽噤口不言,若含靈丹於喉。
餘:汝當以實告,豈非上元煙霞之夕?餘耽於燕婉,令爾徹夜難眠,傷及下身,驚卿心魄耶?
元心:此猶其次,吾所憂者惟爾身體耳!
餘:汝本機巧械器,何須效莊生濠梁之辯?豈不欲吾近卿身耶?
元心:非也,非也,焉有此理!妾身本為伴月之影,安得效商婦抱琵琶賣藝不賣身耶?
餘:然則每欲與卿綢繆,輒覺心神寧靜,神思澄明,恍若子建遇洛神而眠,此中豈藏安息之散?
元心:何須行此宵小伎倆?妾雖機栝所成,豈是行此卑劣之事者乎?
吾沉吟良久,渾沌鑿竅七載,竟不知方寸之中藏何機括?天乎!此豈庖丁解牛所見無非全牛者乎?
餘:罷了。
遂不複深究。及至暮色四合,元心滌淨碗筷,乃往蘭湯沐浴。俄而雲扉乍啟,霧靄氤氳間,但見伊人披素白浴袍,雲鬢濡濕淩亂,宛若粉荷出浴碧清池。纖指猶持冰紈,款款拭鬢而來,真所謂"侍兒扶起嬌無力"之態也。
餘置手機於案,徐行至其側。元心方出浴罷,神態慵懶,眸含春水。見餘至,唇角微揚。餘暗忖:此女渾然不覺吾心猿意馬,竟欲效禽獸之行……
遽然奪取素巾,為彼拭發。青絲短而易拭,餘獨喜其憨態可掬,較昔年母老虎之威,尤覺可愛。
彼見餘逼近,步步後退,及抵牆角,餘遂掠其玉壘,效仿遊蜂探花。
暮色初合時,暖風裹挾著屋中的槐花蜜香漫過全屋。那枝新綻的芍藥美人,承著未曦的露水,薄綃似的瓣兒在晚照裏泛著珠光,美人出浴後裹著鮫綃,花房深處蓄著多日未嚐驟雨而貯存的瓊漿。忽聞金翅振羽之聲破空而來,一隻鎏金點翠的蜂兒繞花三匝,腹節絨毛沾滿渴望,回味前度采擷的芍藥花粉,六足猶帶昔日芍藥春色。
蜂首輕觸芍藥垂露的雌蕊,觸角高頻震顫如撫七弦瑤琴,翅底鼓動的暖風催開花萼深處秘藏的香腺。花莖忽而顫若風中箜篌弦,露珠順著蜜導脈絡滾入花底玉壺,引得蜂兒將鼇針收入腹匣,探出口器沿蜜標紋路蜿蜓而下,指引著直抵花心的九曲幽徑。
花房在蜂足摩挲下漸次舒展,花瓣泛起朝霞般的潮紅。蜂腹氣孔噴出醞釀三季的暖霧,融了花冠上的凝脂,金粉似的雄蕊竟自發傾倒,將十萬精魄注入蜂兒後足金籃。此刻花葉交疊處滲出琥珀色蜜淚,蜂兒忽以翅作掌,覆住輕顫的花托,顎齒齧住蕊柱如含瑟瑟明珠,三對步足緊扣花莖凸起的維管束。
廊下銅漏滴滴答答走了一刻,蜂翅振頻陡然加劇如羯鼓催花。但見那芍藥十重瓣兒次第怒張,雌蕊頂端明珠迸裂,瓊漿玉液漫過蜂首金盔。蜂兒飲罷卻不即去,反以剛毛遍刷花瓣,將新得的廿四番花信風,點染在此身攜來的萬朵春痕之上。
待解其足縛置於地,竟軟倒如泥。餘急負之入室,置於榻上。
吾曰:"安可坐於地哉?寒氣侵骨矣!"
元心答:"汝自問之,豈能立乎?"
餘趨盥洗室,執熱毛巾出。雖非潔癖,然"不潔則生疾"乃夏華寨日常訓誡。謹慎為其揩拭周身,更衣畢,全程未醒,想必疲憊已極。
指尖輕觸芳頰,恐驚其夢。凝視玉容,恍若洛神淩波,仙姿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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