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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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賊的營地如一片灰黑色的瘡痍,蜿蜒鋪展在青嵐河下遊的荒灘上。三百座牛皮帳篷整齊排列,帳篷之間用粗麻繩連接,繩頭係著風幹的狼爪作為警示標記。
營地中央立著三丈高的狼首旗,深灰底色上繡著猩紅狼頭,旗麵在風中獵獵作響時,金屬旗杆上的冰棱簌簌墜落,砸在雪地上發出細碎的清響。
劉寧強的中軍帳設在營地北側,帳外兩名衛兵身披黑熊皮甲,腰間懸掛的銅鈴隨呼吸輕晃,鈴聲中夾雜著遠處傳來的戰馬噴鼻聲。
帳內陳設簡樸,火塘中燃燒著鬆木,散發出鬆脂的清香,與帳外的寒風形成鮮明對比。一張橡木桌案上鋪滿羊皮地圖,圖上用朱砂標出鐵石城與北蕭城的布防,幾枚狼首令牌壓在地圖四角,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屠方大人到。”帳外傳來通報聲,劉寧強抬頭,見屠方掀簾而入,身上的狐裘披風還沾著未化的雪粒。這人慣使的九環鬼頭刀斜挎在肩,刀柄上的銅環用布條裹住,走動時隻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劉將軍好興致,”屠方掃過帳內的鬆木火塘,“某那兒還在喝雪水,你這兒倒先聞見鬆香了。”
劉寧強指了指火塘邊的陶壺:“鬆木是從北蕭城地界搶的,煮茶不錯。屠大人要嚐嚐?”
屠方身材高大,如鐵塔般矗立,肩寬背厚,渾身肌肉虯結,透著一股剽悍的氣息。他的臉龐棱角分明,右臉頰上有一道從耳際斜貫至下頜的刀疤,顏色暗紅,宛如一條猙獰的蜈蚣盤踞其上,為他增添了幾分凶狠與滄桑。
這道刀疤是他多年征戰的勳章,每一道紋路都訴說著生死廝殺的過往。
他的左眼蒙著一塊金絲眼罩,眼罩邊緣繡著細小的狼頭紋章,與紫霄賊的圖騰相呼應。眼罩下的眼窩深邃而陰鷙,右眼卻如狼眼般銳利,瞳孔呈琥珀色,在火光中泛著冷冽的幽光,仿佛能洞穿人心,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緊閉,嘴角習慣性地向下撇,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屠方的頭發被剪得極短,根根直立如鋼針,透著一股利落與狠辣。他的脖頸上戴著一串由狼齒和人骨磨製而成的項鏈,每一顆牙齒都泛著青白的光澤,在寒風中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宛如死神的低語。
他身著一襲暗紫色勁裝,外披一件狐裘披風,披風邊緣用黑色貂毛鑲邊,顯得華貴而不失威嚴。
勁裝左胸位置繡著一枚金線狼頭紋章,紋路細膩,栩栩如生,彰顯著他在紫霄賊中的地位。
腰間斜挎著那柄從不離身的九環鬼頭刀,刀柄用犀牛皮包裹,刀鞘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九枚銅環用鐵鏈相連,平時用布條裹住,行動時隻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一旦出鞘,環環相擊,聲如洪鍾,未戰便先奪人心魄。
屠方的雙手粗糙而有力,掌心布滿老繭,手指關節粗大,指甲修剪得短而鋒利,指尖常年沾著淡淡的鐵鏽色,不知是沾染了多少鮮血。
他的靴底鑲嵌著鐵刺,行走在冰雪之上如履平地,每一步都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仿佛要將大地都踩在腳下。
整體而言,屠方的外貌宛如從地獄走出的修羅,渾身散發著血腥與冷酷的氣息,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他的狠辣與強悍,讓人見之便心生畏懼。
屠方的攻城履曆裏,最“輕鬆”的一戰是夜城之役。這座原本地處商道要衝的小城,因城主貪生怕死,城牆年久失修,連垛口都長滿了荒草。
屠方率軍抵達時,城頭守軍還在啃窩頭,看見紫霄賊的狼首旗就扔了兵器往城裏跑。他騎著戰馬踏過吊橋,刀環都沒來得及響一聲,就踩著滿地棄甲進了城。
說是攻城,實則更像一場屠殺。夜城的富戶們來不及轉移財寶,被堵在錢莊裏哀嚎。
屠方斜倚在錢莊門口的石獅子旁,看著手下將金錠裝進麻袋,忽然瞥見櫃台後縮著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腰間掛著個銀鈴鐺。
他招手讓少年過來,九環刀磕在石階上:“怕?”少年搖頭,卻止不住渾身發抖。屠方突然笑了,揮刀斬斷少年的腰帶,銀鈴滾落在地:“拿去換條命。”
少年撿起鈴鐺狂奔時,他盯著對方背影,想起自己八歲那年扔掉的半塊餅——同樣是為了活,有人撿鈴鐺,有人啃血餅。
比起攻城,他更擅長屠鎮。在北境的“三陽鎮”,他用了三天時間將鎮子變成廢墟。鎮民躲進地窖,他就下令往通氣孔灌煙;有人扮成屍體裝死,他就讓士兵用刀尖挨個戳查。
當最後一個反抗者的喉嚨被割開,他站在鎮口的老槐樹下,看著濃煙中撲騰的寒鴉,忽然覺得殺戮就像割麥子——割完一茬,總有新的長出來。
屠方記得最清楚的是“槐花鎮”。鎮裏的百姓用槐花蜜誘騙紫霄賊士兵,他卻在蜜水裏嚐出了瀉藥的苦味。
當晚,當三百名士兵腹痛如絞時,他帶著親衛摸進鎮公所,看見鎮長正往地道裏塞糧袋。九環刀穿透對方肩胛骨的瞬間,鎮長哭著喊:“我有女兒,才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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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方盯著對方腰間的玉佩,突然想起夜城那個撿鈴鐺的少年,刀尖一偏,捅進了對方心髒:“我也有過妹妹,八歲就被你們這樣的人害死了。”
這些經曆讓屠方明白,在這亂世裏,慈悲是最沒用的東西。
他的九環刀越磨越利,殺的人越來越多,卻始終記得夜城那枚銀鈴鐺的聲響——不是因為憐憫,而是提醒自己:在別人動手前,先割斷他們的喉嚨。
屠方解開狐裘,隨手扔在椅上,露出裏麵暗紫色的勁裝,左胸狼頭紋章邊緣繡著金線,與劉寧強甲胄上的紋章如出一轍。
“喝茶免了,”他伸手按住桌案,地圖上的朱砂標記被壓得模糊,“總首領派某來問問,青嵐河的糧草轉運何時能重啟?前線弟兄們的馬料已經減半三日了。”
劉寧強的手指敲了敲地圖上的“鷹嘴崖”標記:“崖下冰麵今早又裂了三道縫,輜重隊過不去。不過——”他忽然從案底抽出一卷圖紙,攤開後露出青嵐河下遊的水文標注,“某讓人鑿了條冰下暗渠,明日可試運第一批糧。”
屠方的目光落在圖紙上,指尖劃過暗渠路徑:“冰下運糧?你瘋了?北蕭城的‘冰蠶軍’正盯著這兒,萬一——”
“萬一什麽?”劉寧強打斷他,從懷裏掏出枚鐵哨,哨身刻著細密的狼齒紋,“這是北蕭城細作的聯絡哨,今早剛從糧車底下搜出來。”他將鐵哨拋給屠方,“他們想斷咱們的糧,咱們就將計就計,把暗渠變成他們的墳場。”
屠方捏著鐵哨,忽然注意到帳角立著的木架,上麵整齊碼放著二十具冰蠶甲——那是北蕭城特有的防寒甲胄,鱗片般的甲片在火光中泛著幽藍。
“你哪兒弄來的?”他伸手觸碰甲片,涼意瞬間竄至肘間。
“戰場上撿的,”劉寧強撥弄火塘,鬆木爆裂開的火星濺在甲片上,瞬間熄滅,“北蕭城以為這玩意兒能在冰麵來去自如,卻不知道,咱們的‘狼眼弩’專射關節縫。”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一名斥候掀簾稟報:“將軍,鷹嘴崖發現小股部隊移動,旗號像是北蕭城的‘雪豹隊’。”
劉寧強與屠方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屠方伸手摘下牆上的狼首頭盔,頭盔護目鏡上的冰晶隨動作墜落,他低聲道:“看來你的‘將計就計’,得提前了。”
劉寧強係緊甲胄,狼首紋章在胸前微微起伏:“告訴輜重隊,暗渠提前開閘。再讓‘狼眼營’埋伏在鷹嘴崖兩側,看見冰麵有動靜就射——不管來的是人是鬼,都給老子釘在冰裏。”
屠方戴緊頭盔,九環刀在腰間發出清越的鳴響:“某帶‘鬼頭軍’守後營,若北蕭城敢來劫糧——”
“就讓他們有來無回。”劉寧強抓起案上的狼首令牌,令牌邊緣的刻痕割過掌心,“這青嵐河的糧道,是咱們的命脈。誰要是敢動,就得拿命來換。”
當兩人走出帳外時,暮色正濃。青嵐河的冰麵在遠處泛著幽藍,宛如一條凝固的暗河。
劉寧強望著天際的陰雲,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報:北蕭城的“冰蠶軍”已抵達上遊三十裏。他握緊令牌,指節因用力泛白——這一戰,不是糧草之爭,而是生死之賭,他輸不起,也不能輸。
屠方在他身旁低語:“劉將軍可知,總首領為何派某來?”
劉寧強轉頭,見對方護目鏡上的冰晶映著自己的倒影,冷聲道:“為何?”
“因為總首領知道,”屠方頓了頓,“隻有你我二人,才舍得用整個冬天的糧草做餌,釣北蕭城這條大魚。”
風雪漸起,狼首旗在暮色中獵獵作響。劉寧強望著遠處的冰麵,心中默默計算著暗渠的開閘時間。
他知道,這場以糧為餌的賭局,即將拉開帷幕,而他和屠方,既是執棋者,也是局中人。
紫霄賊營地中,幾堆篝火熊熊燃燒,映照著周圍賊兵們疲憊又警惕的麵龐。
一群賊兵圍坐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低聲議論著近來的局勢。
“我最近這麽感覺沒有見過老張啊?”一個滿臉胡茬的人一邊用木棍撥弄著篝火一邊小聲嘀咕道。
“誒?聽你這麽一說,最近老王也不見了!這是什麽情況?”旁邊的人聞言也是紛紛嘀咕道。
就在其他人紛紛開始討論的時候,一個蓄著長胡子的老頭則是神秘一笑,頗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其他人看著這老頭的這副做派也是紛紛將目光投過來,不為其他,隻是因為這個老楊頭一直是他們幾個中消息最靈通的。
如今又看他是這副做派,想來也是知道些什麽內幕。
“老楊頭,你有什麽知道的情況就說說唄?”
老楊頭聞言也是向著四周看了一圈,隨後將頭微微低下,低聲說道:“這一切啊!都跟那個暗渠有關!”
與此同時,在營地的其他地方也上演著這樣的討論。
“聽說了沒?北蕭城的‘冰蠶軍’已經到青嵐河上遊了,離咱們這兒可不遠。”
一個身形消瘦、滿臉絡腮胡的賊兵開口說道,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被風把話給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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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我還聽說他們這次帶了不少厲害的攻城器械,那些冰棱炮要是打到咱們營地,這帳篷可就跟紙糊的似的。”旁邊一個矮個子賊兵附和道,一邊說,一邊往火裏添了根柴火,火星四濺。
“怕啥!咱們紫霄賊也不是吃素的。咱們有劉寧強將軍和屠方大人,他們哪個不是身經百戰?”一個年輕些的賊兵滿臉不服氣,握緊了腰間的刀柄。
絡腮胡賊兵冷笑一聲:“哼,就怕他們倆自己先掐起來。你沒瞧見嗎?最近劉將軍和屠大人之間氣氛可不對勁,為了糧草的事兒,都快拔劍相向了。”
矮個子賊兵連忙點頭:“是啊是啊,我昨天瞧見屠大人帶著‘鬼頭軍’在糧倉附近轉悠,劉將軍的親衛都把手按在兵器上了,就差沒打起來。這要是內部先亂了,還怎麽抵擋北蕭城的進攻。”
年輕賊兵皺起眉頭:“這可不行,大敵當前,他們得團結起來啊。要是咱們丟了這營地,沒了糧草,可就真成喪家之犬了。”
“依我看,總首領也該出麵管管了。”絡腮胡賊兵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這倆都是他的得力手下,要是因為意氣之爭壞了大事,總首領能饒得了他們?”
矮個子賊兵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才壓低聲音說:“我聽說,總首領這次故意不插手,就是想看看他倆誰更有本事守住營地。守得住,以後就是紫霄賊的大功臣;守不住……哼,腦袋可就不保咯。”
“這……這不是拿咱們的命當賭注嘛!”年輕賊兵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
絡腮胡賊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愣著了,趕緊回去準備準備。不管上頭怎麽鬥,咱們這些小兵,還得為自己的命拚一把。把兵器磨鋒利點,要是北蕭城的人打過來,能多殺一個是一個。”
眾人紛紛點頭,站起身來,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篝火依舊燃燒著,可賊兵們的心頭,卻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不知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他們究竟能否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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