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局
字數:3922 加入書籤
鬼市的磷火在寅時盡數熄滅,範文倚著刻滿"丙戌"符文的石柱,就著殘燭微光檢視手臂,之見那潰爛的傷口滲出青黑膿血,他封住周圍穴道同時,忍痛拿起地上的劍,隔開周圍皮肉,任由毒血滴下,毒血滴淨之際,他隨即發功運氣,撕下身上一塊幹淨布匹纏在上麵,那滴下的血早在旁邊破裂的河洛盤裂痕中凝結,他撿起河洛盤,盤上的印記讓他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師傅握著他的手刻下第一道鎮龍符時說的話:"龍脈如人心,改得了一時,改不了一世。"
"顧遠啊顧遠..."他蘸著膿血在磚牆勾出九宮陣,陣眼處赫然是月亮湖的方位,"你算盡我仁心,卻算不到以我為棋,用我之血的代價。"青磚縫隙緩緩爬出金線屍蟲,卻在觸到膿血時化作灰燼——這是師傅窮盡一生研發成的禁術,是以折壽為代價養出的辟邪血。
五更梆聲刺破死寂時,範文已挪至鬼市出口,潞州城外的夜風裹著血腥氣,範文獨坐殘破的城隍廟內,膝上攤開的《河洛輿圖》被燭火映得泛黃。他指尖劃過標注"丙戌"的炭山方位,那裏埋著十萬漢匠的骸骨——耶律阿保機的狼旗正插在屍堆最高處,旗麵沾的血還是溫的。
"顧遠..."他蘸著墨汁在圖紙上勾出新線,筆鋒忽頓。剛才鬼市對談的場景曆曆在目:那顧遠心口的狼頭刺青泛著血光,說"契丹若得中原,炭山便要再添十萬冤魂"時,眼中灼亮竟似真心。
廟外傳來馬蹄聲,範文迅速卷起輿圖。透過殘窗,他望見一隊梁軍斥候舉著火把掠過,為首者鎧甲上鑲著朱溫親軍的螭紋——這些本該戍衛汴梁的精銳,此刻卻在潞州郊野逡巡,必是為監視晉軍動向。
"時不我待啊。"範文咳出血絲,就著燭火細看掌心裂紋——這是連月辛勞催垮了身子。他摸出師傅遺留的青銅司南,指針正顫巍巍指向東北方的晉軍大營。
李存勖的中軍大帳隱在潞州東南二十裏的樺樹林中,範文避開巡邏的沙陀騎兵,借夜色摸到營寨西側。他掏出半枚虎符——這是三日前截獲的梁軍密令,鎏金紋路恰與晉王信物契合。
"何人夜闖?"守衛的彎刀架在範文頸間,卻被他反手亮出的《撼龍經》殘頁驚退。李存勖掀帳而出時,範文正將潞州地宮圖鋪在沙盤上。他的目光掃過標注"丙戌"的鎮龍碑方位,忽然嗤笑:"哦?朱溫手下的範司天?密探來報範司天因背叛朱溫而被追殺,今日來到我這裏,看來範司天也是要學徐敬業借我沙陀兵清君側?"
"是為阻契丹狼騎踏破雁門關。"範文指尖點向沙盤北疆,炭山屍坑的標記刺目如瘡,"耶律阿保機已與顧遠結盟,待潞州城破,十萬漢血養出的狼煞軍便要南下。"
帳外忽起馬嘶,斥候急報梁軍夜襲糧道。李存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範先生可知,你口中的"盟友"顧遠,昨日剛斷了朱溫三路糧草?"
晉軍大帳的炭盆炸起火星,李存勖的指尖在潞州沙盤上來回摩挲。他的目光掠過範文沾滿塵土的司天監官袍,突然抓起三支令箭擲向沙盤:"範先生可知這三路糧道,哪條被梁軍截了?"
範文凝視著插在"黃澤關"的赤旗,袖中銅錢悄然滑入掌心。當第二枚銅錢在"馬牢山"方位彈起時,他咳著血沫開口:"不是糧道,是水源。"指尖點向沙盤上未標注的沁水支流,"七日前大雨衝毀堰塞湖,顧遠趁機在淤泥中埋了三百車漠北黑鹽。"
李存勖的佩刀猛然出鞘三寸,帳外頓時湧入四名陌刀手。年輕殿下用刀尖挑起範文的衣襟,露出內襯的朱溫賜蟒紋:"先生既能算天時,可算到今夜能否活著出帳?"
"算到殿下不敢殺我。"範文撕開蟒紋夾層,抖落出半幅潞州地宮水道圖,"顧遠在地宮暗河養屍蠱,需引沁水活脈——"他蘸著嘴角血漬在圖麵勾出新線,"三日後子時,沙陀軍若攻此處..."血跡在"鎮龍碑"方位凝成狼頭。
李存勖的刀鋒貼著範文喉結遊走:"上月顧遠獻計,說朱溫在潞州藏了十萬石軍糧。"他掀開帳簾,月光映出遠處梁軍輜重營的輪廓,"先生可知那些糧車裏裝的什麽?"
範文的銅錢在掌心立起:"是裝著漠北黑鹽的棺材。"他迎著刀鋒向前半步,"顧遠早與耶律阿保機約定,待沙陀軍中毒潰散,契丹狼騎便從炭山屍坑南下——"袖中抖落的密信蓋著契丹狼圖騰,遇血顯出的行軍路線直指晉陽。
"雕蟲小技!"李存勖用力揮刀劈碎桌案,碎木中赫然露出半枚金丹,"先生不妨看看這個。"丹丸表麵的金漆剝落處,隱約可見拜火教狼頭符,"父王每日服用的"長生丹",可是先生同僚所獻?"
範文拾起金丹嗅了嗅,立刻將其擲入炭盆。爆燃的青煙中浮出張三金的麵容:"此丹需以司天監官員的血為引,晉王服食半年..."他扯開左臂傷口,"範某這血,可還入得張天師法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五更梆聲穿透帳幕,李存勖的指尖在地宮圖上敲出韻律:"先生既要與我結盟,可知沙陀軍的規矩?"他扯開胸甲,心口猙獰的箭傷觸目驚心,"三年前雲州之戰,這箭本該要了本王性命。"
範文的銅錢裂成兩半:"因為顧遠在箭簇塗了延緩發作的赤蠍粉。"他蘸著藥酒在傷疤旁畫出星圖,"他要留著晉王牽製朱溫,待中原兩敗俱傷..."星圖突然指向帳外馬廄,"就像那匹踏雪烏騅,昨日是否突然狂躁?"
李存勖瞳孔驟縮——這正是他深夜見範文進帳,試探他的真正原因。馬槽暗格裏搜出的青銅符,刻著與顧遠佩劍相同的"丙戌"紋。
"顧遠要的不是潞州,是天下龍脈盡歸契丹,更確切的是歸於他自己"範文割破手腕,將血灑向沙盤。血珠順著潞州水道匯向漠北,"當範某血啟鎮龍碑時,炭山屍坑的十萬怨氣將衝毀雁門關!"
晨光刺破帳簾時,李存勖將虎符按在染血的盟書上:"三日後子時,沙陀軍會佯攻地宮東門。"他忽然將匕首刺入範文掌心,"但若先生所言有半句虛妄..."
"範某這顆頭顱,"範文任血流過沙盤上的黃河故道,"便掛在晉陽城頭祭旗。"他拾起崩裂的銅錢,在"丙戌"紋路上刻下血痕,"另有一事——晉王可知顧遠為何擇潞州布局?"
帳外傳來戰馬嘶鳴,李存勖望見親兵捧來的密報:朱溫最寵愛的皇子朱友珪,昨夜暴斃時胸口浮現狼頭屍斑。
"因為二十年前..."範文的聲音混著血腥氣飄來,"昭義軍節度使孟方立,正是在此地被朱溫活烹!"他掀開地宮圖底層,露出自己親繪的怨氣分布,"十萬冤魂,夠養出多少屍蠱大軍?"有道是
銅錢裂處現天機,金丹燃時照詭計
沁水黑鹽藏屍蠱,炭山狼旗掩殺機
掌心血染山河圖,帳外馬嘶破曉啼
誰言孤臣無肝膽?且看雙雄弈殘棋
潞州城頭升起血色狼煙時,顧遠撫摸著突然崩裂的佩劍。劍身"丙戌"銘文滲出的血珠,正與晉軍大帳沙盤上的血痕遙相呼應...)
五更梆響,範文獨騎出營。懷中李存勖親筆的密函還帶著墨香,約定三日後合攻潞州地宮。他望著東方泛白的天際,心中想起師傅曾經無數次的教誨:"謀國者,當如弈棋,需留七分退路。"
馬蹄踏過結霜的官道,範文摸出貼身藏著的銅匣。匣中羊皮卷記載著東瀛禁術的"八門遁甲"——此術需開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每開一門折壽三年。他撫過卷首師傅的血書警告,眼前浮現顧遠在鬼市說"該遭天譴之人,死在黎明前"時的神情。
"便賭上這殘軀罷。"範文咬破指尖,在卷末按下血印。遠處潞州城牆的輪廓漸顯,梁軍的玄色旌旗在晨霧中如群鴉蔽日。
潞州的棋局究竟會向何處發展?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遼東邪俠請大家收藏:()遼東邪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