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夜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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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墜入潞州城頭時,顧遠正在城南土地廟擦拭一柄鑲著狼牙的短刀。刀刃映出北鬥七子的身影——王暢的玄鐵重劍壓碎了門檻處的青磚,身後六人靴底沾著澤州特有的紅黏土。
"範文今夜子時到澤州。"顧遠將短刀插入輿圖上的羊腸阪,"李存璋的輕騎藏在摩天嶺鬆林裏。"他指尖敲了敲五毒幫標記的位置,磚縫中突然鑽出三條金線蛇,蛇尾纏著寫滿密文的竹筒。
廟門外傳來細碎的銀鈴聲,九道身影沿著屋脊蛇形而來。黑先生祝雍率先落地,墨色披風抖落十七種毒蟲,在青磚上拚出潞州城防圖。
"蟾部在西門埋了三百斤腐心草。"祝雍的毒牙筆點向城壕方位,"寅時三刻,沙陀軍的戰馬會發狂。"
黃逍遙解下腰間竹簍,倒出九枚顏色各異的令牌:"壁虎堂的弟兄扮作樵夫,在糧道兩側山崖布了蛛絲網。"她特意看了眼赫紅,"隻是需要蜈蚣部的化屍水處理痕跡。"
赫紅的赤練鞭突然纏住房梁,借力翻身落在供桌上:"蜘蛛堂的姑娘們已在李思安帳中半月。"她甩出五枚繡著毒蛛的香囊,"昨夜有兩個混進了康懷貞舊部的營妓隊伍。"
顧遠拾起香囊輕嗅,用短刀挑破其中一個。磷粉混著曼陀羅籽灑落,在地麵燃起幽藍火焰——這正是兒時阿茹娜教他辨識的漠北狼毒。
卯時梆子響過三聲,廟門被兩道倩影推開。著靛藍苗裙的女子赤足踏過毒蟲陣,腰間銀飾的響動竟讓金線蛇蜷縮退避。顧遠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這腳步聲與阿茹娜當年在氈帳起舞時一般無二。
"五毒幫七百二十人已就位。"阿茹娜的妹妹阿古拉摘下銀月額飾,露出與姐姐七分相似的麵容,"蠍部在城南水井投了三日量的離魂散,足夠讓守軍腹瀉三日。"
王暢拔劍指向她脖頸:"王某記得三年前在雲州,姑娘還叫耶律明珠。"重劍在苗銀項圈上擦出火星,"如今倒成了漢家五毒幫主?"
"王哥的記性該用在正途。"顧遠用刀背壓下重劍,"比如想想如何在李存孝的鐵騎下保全你六個兄弟。"他轉身時袖中滑出半塊玉佩,正是當年阿茹娜留給妹妹的信物。
藍先生藍童遞給顧遠一個盒子,顧遠打開,裏麵正是他總結的所有布防——
| 幫派 | 首領 | 兵力 | 部署位置 | 任務概要 |
| 蜈蚣幫 | 赫紅兼領 | 120人 | 梁軍大營 | 投毒情報收集 |
| 蟾蜍幫 | 藍童 | 95人 | 城西壕溝 | 水源汙染製造瘟疫 |
| 壁虎幫 | 黃逍遙 | 150人 | 摩天嶺 | 懸崖機關滾石陣 |
| 蜘蛛幫 | 銀蘭 | 80人 | 澤州糧道 | 偽裝營妓刺殺軍官 |
| 蠍子幫 | 阿古拉 | 135人 | 潞州城南 | 巷戰陷阱守軍投毒 |
| 毒蟲九堂| 九蛇各領 | 1080人 | 全城暗渠 | 地下爆破製造混亂 |
破曉時分,顧遠在城隍廟正殿擺開三丈見方的潞州沙盤。北鬥七子持黑旗標注梁軍動向,毒蛇九子執白旗布置己方兵力,阿古拉的苗刀則挑起紅旗插在地宮九門方位。
"康懷貞留下的溝塹深兩丈,卻不知我們早在月前就挖通了七條暗道。"白先生雲哲展開羊皮卷,上麵用朱砂標注著地下網絡,"每條暗道可容三人並行,出口都在梁軍糧倉附近。"
"李思安帶來的破城錘長六丈。"王暢將木雕戰車推過沙盤,"但潞州城門經阿古拉姑娘改造,內側嵌了三層熟鐵板。"
顧遠用短刀劈開沙盤西北角,露出藏在夾層中的地宮模型:"真正的殺招在這裏。"他轉動機關,九道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內竟布滿浸過火油的牛筋索,"當梁軍破城而入時..."
阿古拉突然接話:"地宮三千斤火藥,會送朱溫的玄甲軍去見狼神。"她指尖拂過沙盤上的民居模型,"隻是這些百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赫紅的骨鞭掃倒一片屋舍模型,"何況三日前就開始疏散了。"
申時驟雨突至,顧遠與阿古拉對坐在暗室中。油燈映著牆上掛的苗銀胸針,那是阿茹娜生前最愛的飾物。
"姐姐若活著,定不讚同你這般行事。"阿古拉摩挲著淬毒銀針,"她總說草原兒女的刀該對著豺狼,而非羔羊。"
顧遠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狼頭刺青:"當年你被叔公綁在我帳中時,這圖騰還流著血。"他指著刺青下沿的疤痕,"你姐姐用發簪劃破這裏說"要記住疼痛的模樣"。"
雨聲中夾雜著戰馬嘶鳴,阿古拉將五毒幫名冊按在案上:"所以你把對姐姐的愧疚,都變成擺弄毒蟲的籌碼?"她突然掀開地磚,露出埋著的狼皮繈褓,"就連這孩子..."
"夠了!"顧遠揮刀斬斷油燈索,黑暗裏隻剩急促的呼吸聲。遠處傳來毒蛇九子演練陣法的金鐵交鳴,混著蠍部弟子熬製毒煙的苦澀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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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顧遠登上潞州鼓樓。他看著北鬥七子率三百死士潛入梁軍大營,毒蛇九子的彩煙在城南織成毒瘴。阿古拉的苗刀正在城頭點兵,月光下恍如阿茹娜重生。
"報!李存孝前鋒已過濁漳河!"
"報!地宮九門機關就緒!"
顧遠將發簪收起,手指撫過青銅鼎上的契丹紋路,指尖在某個鹿頭神圖騰處不住顫抖。這是阿茹娜生前最愛的熏香爐,爐腹裏還留著半塊未燃盡的蘇合香。地宮陰風穿堂而過,恍惚間又見那年暮春的潢水河畔,五歲的阿茹娜赤足站在冰淩未消的淺灘,羊皮袍子被風吹得緊貼腰身。
"你看!"她突然彎腰掬起一尾紅鱗魚,水珠順著小臂滑進袖口,"阿爸說這是羽陵部祖先的魂靈..."話音戛然而止,少女驚慌地望向對岸——五個挎著彎刀的契丹武士正策馬踏碎薄冰。
那是光啟二年的驚蟄,顧遠隨母親回羽陵部省親的第三天。他永遠記得阿茹娜母親烏蘭格日勒掀開氈帳時的模樣,這個傳聞中被耶律洪看中的女人,左耳戴著漢人的翡翠墜子,右耳卻空著個血淋淋的窟窿。
"阿茹娜快走!"烏蘭格日勒將兩個女兒推進地窖,轉身時腰間的銀刀已經出鞘。顧遠從箭囊抽出鳴鏑箭的瞬間,看見母親的九節鞭纏住耶律洪親衛的脖頸。
當夜,母親帶著她們姐妹從狗洞鑽出圍欄。顧遠背著昏迷的烏蘭姨娘,鼻間全是鐵鏽味。隻有四歲的阿古拉卻輕輕拽住他衣袖:"往南三百裏有片紅柳林,母親在那裏埋了過所文書。"她冷靜得不像逃難者,倒像運籌帷幄的將軍。
十年後顧遠在雲州大營見到這對姐妹時,險些捏碎手中的密報。阿古拉正用骨刀削著凍硬的馬肉,刀刃在火光中映出她眉間的疤痕——那是當年逃亡時被流箭所傷。而阿茹娜蜷縮在營帳角落,懷中緊抱著個褪色的小木馬。
"顧將軍要如何處置我們?"阿古拉突然抬頭,眼神與十年前紅柳林中的少女重疊。顧遠這才注意到她腰間別著的不是草原女子的銀刀,而是中原樣式的判官筆。
帳外傳來叔公的親衛吆喝聲:"這兩個契丹女奴,少主要不要收作..."話音被刀鞘擊碎聲打斷。顧遠掀簾而出時,親衛隊長正捂著臉跪在雪地裏,他腰間的玄鐵令已落入自己手中。
"準備兩頂暖帳,按漢人小姐的規格。"他解下大氅扔給阿茹娜,赫然瞥見她腕間戴著自己當年留下的狼牙手串……
次年仲夏,顧遠在潞州山腳下栽下胡楊樹苗。阿茹娜捧著陶罐澆水,鬢角沾著泥星:"遠哥你看,冒芽了!"她轉身時石榴裙掃過新泥,在青石板上拓出蝴蝶狀的濕痕。
暗探送來密函時,顧遠正教她寫漢字。阿茹娜的狼毫筆頓在"安"字最後一捺:"是阿古拉的信嗎?"她盯著信箋上的火漆印記——那是五毒教的赤練蛇圖騰。
顧遠攬過她微顫的肩:"你妹妹在荊南做得很好。"他嗅到阿茹娜發間的艾草香,想起昨夜她偷偷將護身符縫進自己戰袍。暖風穿過回廊,帶著澤州特有的潮濕氣息,阿古拉的信紙在案頭輕輕卷動:"...五毒已控沅水七寨,然苗疆巫王似與叔公有舊..."
記憶突然碎裂成鋒利的冰淩。顧遠攥住往生鼎邊緣,指甲在青銅表麵刮出刺耳聲響。三年前那個雪夜,阿茹娜的慘叫混著戰馬嘶鳴,血水浸透七層錦褥。"夫君...孩子..."阿茹娜的指尖劃過他胸前的狼牙項鏈,那是烏蘭姨娘臨終所贈。顧遠瘋狂將真氣灌入她命門穴,卻見愛人瞳孔漸漸渙散。身後傳來叔公的狼嘯,玄鐵彎刀劈來,粉碎了一切……
地宮深處的寒玉棺突然泛起青光,顧遠掌心的狼牙項鏈開始發燙。這是他冒死在叔公手下從阿茹娜遺體中取回的,水鏡中浮現阿古拉的身影,她正在沅水畔焚燒巫蠱人偶,火光中隱約可見叔公的生辰八字。
"你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顧遠將半塊玉佩嵌入鼎身,看著青光吞沒阿茹娜的畫像。當年那個雪夜,阿古拉消失前,曾回頭對他說:"我會讓姐姐的血,染紅整座太行山!"
潞州之戰,即將開啟,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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