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百獸的真諦
字數:5771 加入書籤
時光荏苒,一月已過,顧遠在和藍譽一起生活這段時間,內功逐漸恢複,藍譽教的招式也可以達到了和自己百獸功慢慢融合,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發展。
一日,青銅鼎在晨光中泛著幽綠,顧遠掌心離鼎腹尚有三寸,鼎身已浮現蛛網狀裂紋。他右臂肌肉虯結如老樹盤根,淡金色虎紋自肩頭蔓延至肘彎——這是百獸功第八重天將成的征兆。
"停。"
藍譽的竹杖點在鼎耳,裂紋應聲止步。老者灰袍無風自動,盯著顧遠繃緊的背脊:"你可知這鼎為何裂而不碎?"
顧遠收勢時汗珠墜地,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凹痕。七日來他反複演練"熊羆撼山",卻總在最後關頭氣勁潰散。此刻鼎身上密布的裂痕,像極了潞州城頭被拜火教毒火灼燒的磚牆。
"因晚輩陰勁不足,剛猛有餘而綿長不及。"他抹去眉睫間的汗水,喉頭還殘留著昨日飲下的龍血藤腥氣。
藍譽笑了。這笑聲似山澗衝刷卵石,清越中帶著滄桑。竹杖挑起一片落葉,葉脈間晨露滾動如珠:"你看這露水,至柔之物卻能折射日光——真正的至剛,該是這般容得下至柔。"
顧遠盯著露珠中扭曲的日光,忽然想起喬清洛施針時的模樣。冰針入體的刹那,至陰寒氣竟能與百獸功的燥熱共存,就像...
"就像猛虎舐犢時收起的利爪。"藍譽竹杖輕點他膻中穴,"你現在的百獸功,好比出鞘的刀——鋒利卻易折。"
山風掠過武當後崖,卷起顧遠半散的鬢發。他凝視掌心明滅不定的氣旋,並指劈向三丈外的古鬆。樹皮應聲炸裂,木屑紛飛如雨,可主幹紋絲未動——這招"虎嘯山林"本該將三人合抱的巨樹攔腰截斷。
"形似而神非。"藍譽枯瘦的手掌按在樹身裂紋處,"古力森連當年在此試招,鬆樹第三日方緩緩傾倒。"老者指尖發力,樹幹內部簌簌傳出細密爆響,"至剛至猛不是摧枯拉朽,而是勁透九重後的餘威不絕。"
顧遠瞳孔驟縮。樹皮下的年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碳化,這分明是內力滲透後的灼燒之相。他想起三年前雲州之戰時,拜火教右護法黑袍法王中了自己十成功力的一掌,七日後才暴斃而亡——原以為是拜火邪術,竟是內力遲滯之效。
"請前輩解惑,晚輩愚鈍,始終參不透神髓所在。"
藍譽袖中滑出一卷泛黃帛書,展開時墨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這是百獸功第九重的殘譜,邊緣還沾著黑褐色的指印:"你且看這招"蒼鷹搏兔"。"
帛書上的鷹爪圖紋緩緩扭曲,在顧遠眼中化作漫天爪影。他本能地並指成鉤相抗,氣海卻如沸水翻騰——這招式竟與三日前觀察的獵鷹俯衝軌跡暗合。
"百獸功的精髓不在仿形。"藍譽竹杖點在他曲池穴,截斷暴走的內力,"而在取意。"老者仰天長嘯,聲如餓狼嘯月,崖邊鬆濤應聲而伏,"當年古力森連為練"狼顧式",曾與狼群同獵三月。"
顧遠喉結滾動。他想起石洲養傷時,喬清洛曾指著院中鬥雞說"禽鳥相搏亦含兵法",當時隻當是閨中戲言,此刻卻如驚雷貫耳。
"你差的不在內力深淺。"藍譽撕開他右臂衣袖,露出淡金色的蟒紋,"而在心法——"竹杖突然刺向顧遠雙目,"方才老朽長嘯時,你為何要閉眼?"
疾風撲麵,顧遠瞳孔本能縮成豎線。竹杖在距眼球一寸處驟停。
"因為...因為晚輩在躲避。"他聲音發澀,後頸冷汗浸透衣領。
"錯!"藍譽竹杖橫掃,擊碎十丈外臥牛石,"狼群獵食時,頭狼永遠直視獵物雙眼。"碎石飛濺中,老者灰袍鼓蕩如翼,"你閉眼的刹那,便露了怯。"
顧遠震驚。這句話如利刃剖開記憶——潞州地宮口,正是因他處處躲避叔公的猛烈攻勢,才被頻繁擊中。
朝陽躍出雲海,將兩人身影拉長在斷崖上。藍譽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虎符,邊緣還沾著幹涸的血跡:"當年古力森連留給我的,也可以說算是他的遺物,你可知其中奧秘?"
虎符在陽光下泛著幽光,顧遠忽然發現符身紋路並非裝飾,而是無數微縮的獸形圖案。當視角傾斜時,那些圖案竟似活過來般相互撕咬。
"百獸功練到極處,百獸皆在方寸之間。"藍譽將虎符按在他掌心,"你現在的功法,好比臨摹名家字帖——形再似,也缺了那口真氣。"
山風突然變得凜冽,卷起滿地鬆針。顧遠盯著虎符上糾纏的獸紋,問道:"前輩是說...要晚輩把自己活成百獸?"
"是忘掉招式,記住野性。"藍譽袖中飛出七枚銅錢,在青石上擺出北鬥陣勢,"虎撲時的腰胯發力,狼奔時的換氣節奏,蟒絞時的肌肉震顫——這些才是真正的百獸功。"
銅錢無風自轉,最終全部指向東北死門。顧遠想起幽州傳來的密報,毒蟲教正是東北方勢力。這莫非是某種警示?
"明日日出時,你去後山狼穀。"藍譽將竹杖插進岩縫,"帶這個。"拋來的皮囊裏裝著腥臊的獸血,"把自己染透,數十日內不許說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暮色吞沒山巒時,顧遠仍在崖邊凝視虎符。符身獸紋在月光下流轉,恍惚間他看見喬清洛在石洲小院搗藥的身影——她總說"猛藥須緩火",是否早就看透自己的急躁?
子夜寒潭倒映殘月,顧遠將獸血塗抹全身。血腥氣驚起夜梟,他卻在狼嚎聲中想起藍譽日間的長嘯。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夜幕時,他學著母狼蜷縮的姿勢沉入夢鄉,掌心還握著懷中那枚染血的符……
次日晨霧在林間流淌,顧遠右掌按在濕潤的苔蘚上。腐葉的腥氣混著鬆脂香鑽入鼻腔,三十步外有山溪潺潺。藍譽臨行前的話猶在耳畔:"記住百獸功的心法,是把自己活成百獸。"
枯枝斷裂聲炸響。顧遠渾身筋肉瞬間繃緊,百獸功自發流轉,瞳孔縮成一線金芒——是頭吊睛白額虎。那畜生前爪刨地,琥珀色豎瞳倒映著他繃緊的脊梁。
虎嘯聲起時,顧遠本能地使出"虎嘯山林"。掌風劈斷碗口粗的樺樹,虎卻紋絲未動。腥風撲麵,虎爪撕開他左肩皮肉時才驚覺:自己模仿的虎形徒有其表,這畜生方才縮肩收腹的姿態,才是真正的撲殺前奏。
血珠滴在腐葉上,驚起幾隻藍尾蠍。顧遠撕下衣襟裹傷時,忽然想起藍譽演示鬆針勁時的身形——老者枯瘦的脊背會先弓成滿月,再如毒蛇吐信般猝然發力。
三日後暴雨傾盆。顧遠赤膊立在斷崖下,看那頭母虎教幼崽捕獵。小虎第五次撲空時,母虎突然用尾梢掃過它後腿彎。這個細微動作讓顧遠渾身劇震:百獸功第七重的"熊羆撼山",不正缺了這記腰胯發力的巧勁?
他悄然挪動身形,手肘無意壓斷枯枝。母虎琥珀色的豎瞳瞬間鎖住岩縫,顧遠隻覺脊背發涼——那畜生前爪微曲、肩胛下沉的姿態,竟與藍譽演示"雲手"時的起勢暗合。
當夜暴雨傾盆。顧遠蜷在樹洞中模仿母虎縮肩,忽然察覺丹田處滯澀的氣旋開始鬆動。百獸功內力自發流轉過尾閭穴,竟在濕冷的樹皮上烙出虎爪印痕。
月圓夜,顧遠蹲踞在冷杉枝頭。下方狼群正在圍獵麋鹿,頭狼灰白的鬃毛泛著銀光。當鹿角挑翻最壯碩的公狼時,頭狼仰天長嚎——不是示威,而是某種奇特的顫音。
鹿蹄突然打滑。顧遠心想:這聲嚎叫竟暗含內力震顫之法!他試著運轉百獸功模仿,喉頭湧起腥甜。第七次失敗時,頭狼幽綠的眼珠卻與他對視起來……
那夜顧遠被狼群追出十裏。右小腿後側血肉模糊之際,他注意到頭狼追擊時的步伐——左前爪總比右爪先落地半寸,這使得狼群能瞬間變向。黎明時分,他瘸著腿在泥地畫出狼爪印。當第一縷陽光照亮爪印間隙,他忽然並指如刀劃出弧線——這一式"狼顧式"終於有了回旋的餘地,掌風掃過處,十步外的野菊齊齊斷頸。
第七日正午,顧遠倒掛在藤蔓間。下方水潭有群長臂猿在撈魚,老猿王蹲在最高處的岩石上。當年輕公猿抓到鮭魚時,老猿立刻擲出石塊——不是打魚,而是擊打水麵某處。
鮭魚受驚躍起,正好落入公猿掌中。顧遠看得真切,石塊入水角度暗合八卦方位。他想起藍譽演示的銅錢卜卦,終於明白"鶴唳九皋"的掌風不該直來直往,而要如這水波般曲折遞進。
三日後暴雨,顧遠在瀑布下練掌。掌力不再直劈水流,而是順著漩渦走勢斜切。第十掌擊出時,十丈外水麵炸起七道水柱,排列成北鬥七星狀。
顧遠在瀑布下逆流出掌。水流衝擊著天靈穴,他頓時明悟老猿擲石的奧義——至剛處須藏一線迂回,就像喬清洛施針時總在穴位旁留半寸餘地。
滿月升上樹梢時,顧遠撞見岩蟒蛻皮。那畜生將身子卡在石縫間反複摩擦,舊皮自嘴角裂開三寸。他屏息觀察三個時辰,發現蟒蛇每次收縮肌肉都有特定韻律——先震尾椎,再顫腰腹,最後蛇頭猛然一掙。
這讓他想起藍譽疏通經脈時的手法。盤坐在地試著重現蟒勁,脊柱發出炒豆般的爆響。原本滯澀的督脈豁然貫通,百獸功內力如熔岩奔湧,在體表凝成淡金色蟒紋。
第十日清晨,顧遠立在山巔。晨風掀起破碎的衣袍,露出滿身結痂的傷疤。崖下雲海中,蒼鷹正在教雛鳥滑翔。老鷹每次振翅都帶著奇特的頓挫,幼鳥跟著調整羽翼角度。
他學著老鷹的樣子縱身躍下懸崖。失重感襲來的瞬間,百獸功自發流轉成"鷹擊長空"。但真正讓他懸浮在氣流中的,是模仿雛鳥微調指尖的細節——內力不該均勻分布,而要像羽毛般有主次之分。
第三十日黃昏,藍譽踏進老林時怔在原地。顧遠正蹲在溪邊與幼虎嬉戲,指尖凝著的水珠忽圓忽扁。十丈外躺著七具野狼屍體,每具致命傷都不同:虎爪撕喉、狼牙透骨、蟒絞碎椎...
"看來賢侄找到了百獸功的精髓。"藍譽屈指彈飛試圖偷襲的毒蛛,"隻是這殺氣..."
顧遠轉身時,藍譽瞳孔微縮——青年眼中金芒已斂,但舉手投足間透著猛獸的鬆弛。最驚人的是呼吸節奏:三長兩短,暗合冬眠熊羆的心跳。
"請前輩試招。"
話音未落,顧遠身形已如獵豹突進。藍譽灰袍鼓蕩,以兩成功力拍出"雲手"。雙掌相觸的刹那,老者臉色驟變:這記"虎嘯山林"初時剛猛無俠,臨到接觸卻化作巨蟒纏身之力。
二十招後,崖邊十八棵古鬆緩緩得盡數攔腰整齊折斷。藍譽望著自己碎裂的袖口,朗聲大笑:"古力森連當年在此處留掌,鬆樹碎裂得不成樣子——剛猛易得,隻是這綿延不絕的後勁...他比你現在差的多啊!"
顧遠正俯身舔舐手背抓痕,聞言抬頭一笑。這個動作讓他像極了巡視領地的頭狼,但說出來的話卻清醒冷冽:"前輩可知,真正凶險的是今晨那窩毒蟻?"
他掀開衣擺,小腿上密布針尖大的紅點,"它們教會我何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且晚輩方才所用,實則是觀察鬆鼠儲糧所悟。"
暮色漸濃時,林間騰起百鳥。顧遠踏著落葉走向山外,身後跟著那頭獨眼老狼。藍譽在崖邊刻下新掌印,深度與三十年前古力森連留下的分毫不差……
喜歡遼東邪俠請大家收藏:()遼東邪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