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獸部的誕生

字數:5981   加入書籤

A+A-


    契丹大獲全勝,李克用鴉兒軍退守潞州,雲州前城已盡數被攻破,全軍上下都在慶賀,可此刻的顧遠卻隻是艱難笑著。
    慶功的篝火映紅了半邊夜空,烤全羊的油脂滴在炭堆裏劈啪作響。顧遠仰頭飲盡金杯中的馬奶酒,喉結滾動時,餘光瞥見張三金的黑袍正掠過東側箭樓——那裏關押著三百雲州匠戶,其中藏著三個會寫契丹文的漢人。
    “遠兒,當了左大都尉後,越來越海量了!”爛醉的古力森連將彎刀砸進泥地,震得酒案上的羊頭滾落。顧遠大笑著拾起羊頭擲向人群,染血的犄角在空中劃出弧線,精準地落在禿蔑腳邊——這是古日連部獵場集結的暗號。
    子時梆響剛過,顧遠踉蹌著撞開茅廁木門。腐臭味中,金牧正用草紙描摹軍械庫布防圖,聽到動靜立即將紙卷塞入糞桶夾層。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見他左耳缺失的豁口——那是五歲時和顧遠逃亡路上拜流矢所致。
    “一會地窖相見。”顧遠佯裝嘔吐,手指在糞坑邊沿快速劃出契丹數字。金牧解開褲帶的瞬間,將浸過蠟的密信丟進他靴筒:“禿鷲盯上雛鷹了。”
    地窖的黴味混著馬糞的酸腐氣,金牧將油燈往牆角挪了半寸。燈火縮成豆大的一點,恰好映亮顧遠鎖骨上的舊疤——替金牧擋狼爪留下的。燈影搖晃間,兩人麵容在土牆上重疊成鬼魅般的輪廓。
    "羽陵部現還剩多少能戰鬥的勇士?"
    “算上還未咽氣的烏恩其,能提刀的剩二十七人。”金牧的契丹話帶著沙啞的漢地口音,拇指在陶碗沿口抹過三圈——這是他們兒時約定的暗號,代表“情況危急”。碗底沉澱的奶渣被攪成旋渦,像極了羽陵部日漸衰頹的族徽。
    "據我看,目前羽陵部還能真正戰鬥的壯年隻剩蘇日勒,巴圖、阿爾斯楞、哈森、特木爾,阿古達木、烏蘭巴日、其格其、巴音、朝魯、這十人,其餘的400餘人盡為傷殘或者老弱,數千女人孩子還被張三金控製……"
    顧遠捏碎手中幹硬的黍米餅,碎屑簌簌落在攤開的羊皮卷上。卷軸邊角浸著褐色的血漬,是七日前戰死的斥候拚死送回的雲州布防圖:“蘇日勒的箭傷化膿了?”
    “用馬尿澆了三日,爛肉剮下去能看見肋骨。”金牧含淚搖頭,扯開袖襟,拿出牛皮子,皮子上赫然紋著半隻殘缺的狼頭——本該是雙眼的位置空著,象征羽陵部凋零的兩大主支。他指尖點在狼耳缺口:“阿古達木昨夜偷了拜火教兩石黍米,被剁了右手尾指……”
    寒風從地窖縫隙鑽進來,油燈火苗猛地一跳。顧遠袖中滑出半枚青銅虎符,符身裂紋處露出暗紅的朱砂——這是用陣亡將士的血混著礦粉填的。金牧瞳孔驟縮,這是當年自己阿爺金部長被圍黑水穀時拆信用的手法。
    “我要靠他們組建百獸部,隻屬於我們的百獸部,虎豹鷹狼熊五部,各配一長老一都尉。”顧遠將虎符按在羊皮卷的雲州位置上,裂紋恰好切開張三金大營的標記,“虎部要蘇日勒和阿古達木,一個胖老頭一個殘廢,正合拜火教眼裏廢物模樣。”
    金牧嗤笑出聲,缺了門牙的豁口漏風:“阿爾斯楞那莽漢當鷹部長老?上個月他連獵隼和禿鷲都分不清。”
    “要的就是分不清。”顧遠從靴筒抽出麂皮卷,展開是密密麻麻的百獸功招式簡圖。他指甲在“鷹擊長空”的圖譜上劃出深痕:“讓他每日午時在營地最高處練這套把式,張三金的探子最愛看人出醜。”
    油燈爆了個燈花,金牧借著瞬時的亮光瞥見麂皮背麵的血字——那是用狼毫蘸著鐵鏽寫的潞州糧倉位置。他不動聲色地將陶碗推向顧遠,碗沿三粒黍米擺成箭頭狀,指向地窖東側堆著草料的暗格。
    “古日連部的禿蔑......”顧遠話說到半截,金牧突然抬腳踹翻陶碗。奶渣潑在土牆的瞬間,上方傳來鐵靴踏過石板的聲響。兩人呼吸同時停滯,直到那腳步聲混入遠處的慶功鼓樂。
    金牧用靴底碾碎沾奶的土塊,在碾平的灰土上快速勾畫:“禿蔑上月收了漢人寡婦,那女人的弟弟在潞州做皮貨商。”他指尖在某處重重一點,灰土裏露出半片鋒利的龜甲——這是古日連部傳遞密信的載體,甲紋走勢對應著太行山隘口。
    顧遠解下腰間鑲玉蹀躞帶,玉扣背麵幽光微閃。金牧接過時手腕一沉,這看似裝飾的玉帶竟藏著七枚淬毒銀針。玉扣內側用狼血寫著小篆,他借著唾沫抹開血痂:“......初七子時,猿啼為號?”
    “莫日根的踏雪無痕該派上用場了。”顧遠咳嗽兩聲,袖口掩住的掌心亮出半枚骨笛。金牧立即捶打他後背,佯裝順氣的動作間,骨笛已滑入自己袖袋——笛身九孔對應著九處暗樁方位。
    地窖頂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是禿蔑在示警。金牧抓起黍米餅塞進顧遠手中,掰開的餅芯裏蜷著條幹癟的毒蠍——這是拜火教懲戒叛徒的蠱蟲,此刻卻成了他們傳遞“已清除眼線”的信物。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巴圖的女兒......”顧遠話說一半,金牧攥住他手腕。無名指的左手格外用力,在顧遠腕骨掐出三道月牙痕——這是小時候被狼群圍困時,顧遠拉他上樹的力道。
    油燈終於熬盡最後一滴油,黑暗吞沒兩人前,金牧的聲音像把生鏽的刀:“那丫頭被充作火鳳聖女了,三日前我在祭壇見過......左腳戴著銀鈴鐺。”
    顧遠在漆黑中摸索到暗格機關,青銅匣彈開的聲響蓋住了他喉間的哽咽。匣中狼牙項鏈叮咚作響,二十一枚狼齒代表羽陵部鼎盛時的二十一帳。如今僅剩的狼齒被他摳下七枚,塞進金牧掌心時還帶著血鏽味。
    “稍後子時,讓他們見我。”顧遠最後說出的幾個字飄散在腐臭的空氣裏。金牧早已從暗道消失,隻留下地窖口一線月光,照見羊皮卷上緩緩暈開的血點——那是顧遠咬破舌尖寫的“祭”字,最後一筆拖出鋒刃般的銳角,直指雲州城頭飄揚的火鳳旗。
    烏蘭巴日搓著凍僵的手指推開地窖木門,黴味中赫然坐著本該在慶功宴上的顧遠。火折子亮起的刹那,十道影子從草垛後閃出——蘇日勒臉上的刀疤還滲著血,那是三日前為掩護婦孺轉移受的箭傷。
    “虎骨七錢,豹胎三副。”顧遠解開大氅,內襯縫著的牛皮紙嘩啦作響。金牧立即捧來陶罐,將藥粉按分量倒入酒碗——這是用百獸功秘籍配的啞謎,虎骨代表蘇日勒,豹胎指代巴圖。
    阿爾斯楞突然抽出彎刀插在桌上:“族長莫不是要我們當藥人?”
    刀柄鑲嵌的綠鬆石映出顧遠冷笑的臉:“我要你們當吃人的獸。”
    地窖陡然死寂,哈森懷中的狼崽發出嗚咽。顧遠抓起幼狼扔向特木爾:“羽陵部的狼,寧可咬斷腿也要掙脫陷阱。”狼崽在特木爾肩頭咬出血痕,眾人瞳孔齊齊收縮——二十年前那場滅族夜,他也是這樣抱著幼狼殺出血路。
    破曉前的馬廄彌漫著草料清香,金牧將十二個皮囊分給眾人。阿古達木解開係繩時,五枚銅錢叮當落地——正麵是開元通寶,背麵刻著狼頭。
    “虎部駐飲馬溝,每枚錢可調三十流民。”顧遠用馬鞭挑起銅錢,“蘇日勒掌虎嘯功,巴圖輔之。”被點名的中年漢子撕開衣襟,露出胸口新刺的吊睛白額虎——顧遠親自用銀針蘸著硫磺水紋的,遇熱會浮現經絡走向。
    "狼部暗中搜羅勢力,到百人以上時暗中行動,秘密轉移羽陵部傷員族人回契丹漠北隱藏。哈森掌蒼狼秘籍,巴音輔之!"
    "得令!"隻見這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拿起金牧手中的兩個狼牙和狼皮袋子,便急不可耐的要行動起來。
    "鷹部輔助狼部行動,兼任隨時聯係各部行動。阿爾斯楞任長老,其侄其格其輔之……"
    當顧遠即將說豹部時朝魯正要伸手拿豹紋皮囊,卻被巴圖按住手腕。這個曾孤身穿越戈壁的斥候,此刻盯著囊口繩結瞳孔驟縮——三股辮裏夾著一根金發,正是被擄漢人女子的發絲。
    “豹部不要心軟的獵手。”顧遠甩出馬鞭,鞭梢纏住朝魯腰間的漢玉墜。玉佩裂開的瞬間,金牧已將皮囊塞給巴圖:“三日之內,雲州要有十個拜火教腳店掌櫃暴斃。”
    "豹部,巴圖為長老,烏蘭巴日為都尉。二位,你們的家人都因拜火教而亡……,三日前沒能從拜火教祭壇中救出你們的女兒,是我無能……但是,請放心,這個仇我永遠和你們一起報!”
    兩個壯漢磕頭如搗蒜,痛哭失聲……
    顧遠扶起二人,隨即繼續道"特木爾大叔,你素來行事穩健,熊部就交給你了,朝魯,你在特木爾大叔身邊,望你們帶著部下成為不懼嚴寒,不懼刀劍的勇猛的熊!"
    金牧將熊毛袋子交給二位時,朝魯似有不甘。隻見顧遠湊到他耳邊,喃喃低語道"熊羆撼樹是百獸功的精髓,正是因為我最信任你和特木爾大叔,熊部我才隻敢托付給你們……"青年人眼神陡然明亮,一聲領命聲似洪鍾。
    此時,禿蔑正蹲在槐樹上嚼著薄荷葉,十指深深摳進樹皮。莫日根在樹下連翻七個跟頭,落地時甩出繩鏢——暗器穿透三片落葉釘在顧遠靴尖前三寸。
    “猿部要的不是雜耍把式。”顧遠踢飛繩鏢,反手擲出七枚銅錢。莫日根淩空翻轉時,銅錢竟在鬥篷上拚成北鬥七星。暗處的金牧倒吸冷氣——這手“天女散花”分明是昨夜才偷學的踏雪無痕第三式。
    禿蔑用出猿啼長嘯,驚飛滿林寒鴉。顧遠解下佩刀扔給他:“帶這柄刀去找太行山的啞醫,刀鞘夾層有你要的東西。”刀柄狼首的右眼突然彈開,露出半粒血竭丹——正是能解拜火教蠱毒的藥引。
    五更天的糧倉飄著陳米黴味,金牧將最後半袋黍米堆成小山。顧遠抓把米粒撒向空中,十三顆未落地的被其格其用匕首刺穿——每顆中心都嵌著微型鐵片,刻著雲州糧商的姓氏。
    “虎部得燕北馬場,豹部控河西鹽道……”顧遠碾碎米粒,鐵片在掌心拚出狼頭形狀,“三個月後,我要張三金喝的水都從咱們指縫流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地窖外忽然傳來駝鈴聲,金牧掀開草席露出暗道。顧遠將染血的繃帶扔進火盆,青煙騰起時,阿爾斯楞正帶著渾身是傷的哈森撞進來——這是做給拜火教眼線看的苦肉計。
    “族長!古日連部的馬駒被毒死了!”哈森哭喊著撲倒在地,袖中卻滑出半塊兵符。顧遠暴怒踢翻火盆,火星引燃的濃煙中,金牧已帶著兵符鑽入地道——那裏通向阿保機秘密資助的漠北鐵礦。
    暮色中的鷹嘴崖風聲淒厲,顧遠獨立斷崖邊,身後十丈外跪著熊部都尉朝魯。這個曾徒手撕碎契丹叛徒的巨漢,此刻捧著《百獸譜》的手卻在發抖。
    “熊羆之力在腰不在臂。”顧遠突然回身點中他京門穴,朝魯悶哼著跪地,懷中滾出個青銅匣——裏麵是顧遠母親留下的狼牙項鏈,牙縫裏塞著漠北深處的月亮湖畔的布圖。
    金牧從岩縫鑽出時,手裏拎著血淋淋的鴉籠:“張三金放出了火眼鴉。”顧遠抓過烏鴉捏碎喉骨,從嗉囊裏取出蠟丸。展開的絹布上,拜火教暗樁名單的墨跡正被鴉血染透。
    “告訴莫日根,猿部該摘桃子了。”顧遠將染血絹布按在巴音額頭,“三個月後,我要這名單上的人頭,都變成百獸部的戰功。”
    崖下忽然傳來契丹戰歌,慶功宴的篝火仍在天際閃爍。顧遠扯下半幅衣袖裹住狼牙項鏈,斷裂處露出金線繡的北鬥七星——那是七日前從遼墓帶出的前朝貢品。
    顧遠對金牧道"你現在立刻暗中派親衛,這幾日換上便服,給我暗中搜羅中原這麵江湖上的武功好手,不要多,7人足也,最好是出身低微的,找到了暗中報告給我。"
    金牧領命出去後,月空明亮,北鬥七星,閃閃發亮……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遼東邪俠請大家收藏:()遼東邪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