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名為北鬥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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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書說,顧遠新建百獸部後,亦要發展中原勢力。
    一個沒有月光的深沉夜晚,金牧打開暗衛送來的秘匣,借著微弱火光,匣內紙上,幾段文字跳動般浮現在他的眼前
    某等暗中調查數十處,查到此七人
    王暢西都人,鐵匠家,因戰亂在當地當了水賊為寇,武藝非凡,黃河一帶著名水匪大頭目。
    鄒野,左耀南唐流民,渾河沙幫水匪軍師與幫主。軍師精通陰陽道家學,以柔克剛,教書先生出身,武學世家,武藝非比尋常。幫主一身蠻力,漁夫出身,武藝高強。
    姬煬京兆府商人之子,因戰亂奔波於此被契丹貴族抓走當奴隸。寒冰真氣非凡。
    李襄大義寧國人,戰亂奔波於此與姬煬囚禁於一處,此人輕功了得,身法非凡。
    李鶴漢人商人與契丹女奴生子,生下即父走母亡,幸得一武夫收養,前年養父戰死後,流浪於此。
    黃逍遙淮陽人,書生,戰亂參軍,天生武學奇才,精通雙劍術,斬擊劍法12乘與落英繽紛劍法16乘打遍滄州左營無敵手。
    金牧吹滅燭火,陰沉的夜藏不住那上揚的嘴角。
    次日,殘陽如血,將黃河水染成赤金。一個漢子蹲在蘆葦蕩裏,汗珠順著餅子臉滑落到玄鐵鎖鏈上。二十七個弟兄的屍體還漂在水麵上,汴州水師的戰船正繞著蘆葦蕩打轉。
    殘陽將他的餅臉映成赤銅色。這漢子立在船頭,玄鐵鎖鏈在腰間盤了三圈,末端鐵球隨著浪濤起伏。汴州水師的箭雨襲來時,他咧嘴一笑,露出被檳榔染紅的牙。
    "來得好!"
    鐵鏈驟然繃直如蟒蛇抬頭,三百斤寒鐵竟在方寸間抖出七朵槍花。箭矢撞上鐵幕盡數折斷,隻見他那矮身踏碎船板,鐵球轟然砸穿鄰船龍骨。水匪們哄笑著看官船傾覆,他們當家的使的不是江湖功夫,分明是沙場破陣的陌刀術。
    浪花裏忽有寒光乍現,三個水鬼持分水刺躍出水麵。隻見這人不躲不避,鐵鏈貼著肚皮滑過,壯碩身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擰轉。但聽金鐵交鳴,分水刺盡數絞進鐵環,他暴喝一聲將三人掄上半空,血雨混著黃河水潑濕了粗布短打。
    "王當家的,這鎖鏈倒是個稀罕物。"一黑影從葦叢深處走出,蓑衣下露出半張青鐵麵具,"三百斤的寒鐵鏈,竟能舞得虎虎生風。"
    隻見這匪首握緊鎖鏈,鐵環碰撞發出細碎聲響。三個時辰前,就是這個神秘人送來密信,說汴州水師要突襲水寨。他本該把這裝神弄鬼的家夥沉進河底,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活路。
    "某家行走江湖二十年,沒見過這般尋死的。"王暢啐出口中蘆葦,"既要救某,何必等到寨破人亡?"
    青鐵麵具人擲來一物,王暢伸手接住,掌心躺著半枚銅符。符上饕餮紋與鎖鏈雕花嚴絲合縫——正是他十年前在鄭州當鐵匠時,為刺史府打造的兵符模具。
    "令尊王鐵錘在天佑元年鑄的陌刀,至今還在雲州軍械庫。"麵具人的聲音像鐵器刮過青石,"我們的顧大都尉說,該讓陌刀匠的兒子看看真正的戰場,這位仁兄,我們的大都尉要見你。明日子時一刻。"
    河麵傳來號角,五艘艨艟呈雁陣包抄而來。王暢剛要動作,麵具人已抖開蓑衣,露出腰間七枚青銅鈴鐺。鈴聲清越如鶴唳,東南風驟起,蘆葦蕩裏騰起濃霧。
    "跟著白鷺走。"麵具人甩出三枚銅錢釘在葦杆上,錢孔透出的月光竟凝成白線,"過了孟津渡,自然有人接應。"
    王暢將鎖鏈纏在腰間,踏著浮屍躍入迷霧。身後傳來弓弦震動聲,箭矢卻像撞上無形牆壁紛紛墜水。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咱們打鐵的看不懂星象,但要記住,北鬥七星的頭,勺子尖,在正北......"
    西郊的奴隸營裏,姬煬正在給李襄的傷口敷草藥。契丹監工的鞭痕從這瘦小漢子的肩頭斜貫到腰際,像條猙獰的蜈蚣。
    "老李,今夜子時。"姬煬蘸著血在李襄後背畫路線圖,"北牆第三根木樁下有鼠洞,我挖了三個月......"
    半晌,月色總帶著冰碴。姬煬那枯瘦如竹的身影掠過哨塔,蒼白指尖點在守衛喉頭,霜花立刻順著經脈漫上眼睫。這西北漢子使的不是中原內功,倒像雪山深處的陰寒毒掌。
    "收到!姬哥。"
    瘦小身影踏著姬煬的肩膀翻過木牆,李襄破絮般的衣襟在夜風中舒展如翼。契丹追兵的狼牙箭追著他足尖三寸沒入土中,卻總差著半息光陰。隻見他半空鷂子翻身,袖中飛爪扣住姬煬腰帶,兩人借著鐵鏈勁力飄過三丈壕溝,雪地上隻留貓爪般的淺痕。
    追兵頭領剛要吹號,忽見姬煬回身拍出三丈外枯樹。樹幹炸裂的瞬間,李襄已借反衝力折返,鏽匕首精準挑斷牛皮號角係帶。月光照亮他凹陷的雙頰,這西南漢子瘦得像把苗刀,卻能在方寸間劈開生死路。
    號角聲突然撕裂夜空。營外傳來戰馬嘶鳴,接著是箭矢破空的尖嘯。李襄驚叫道:"是漢軍又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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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煬按下他,小心貼在木柵縫隙窺看,隻見月色下數十黑衣人正與契丹守衛廝殺。那些人身法詭譎,彎刀軌跡竟帶著中原劍法的韻味。為首的武士擲出個物件,骨碌碌滾到姬煬腳下。
    是半塊玉玨,斷口處能看到北鬥七星紋路。
    "契丹貴族的信物!"李襄驚呼。十年前他們被擄時,曾見契丹貴族佩戴過這種玉飾。營門轟然倒塌,黑衣武士割斷奴隸鐐銬,用生硬的漢語喊:"跟蒼狼旗走!"
    姬煬背起李襄混入人群,發現逃跑路線正是他籌劃數月的北山小道。途經第三根木樁時,他特意瞥了一眼——鼠洞位置赫然插著支羽箭,箭羽染成靛青……
    渾河水寨的晨霧未散,鄒野正在青石上以劍代筆畫太極。中等身材裹著洗白的道袍,挽發木簪卻刻著河圖洛書。木劍刺入巽位,劍鋒挑起的水珠凝成卦象——竟是以真力控水成紋。
    "軍師看招!"
    白胖巨漢撞破霧障,碗口粗鐵棍帶著風雷之勢劈下。鄒野劍尖輕點棍身,陰勁順著鐵器直透手少陰經。左耀漲紅臉憋住勁力,鐵棍在將觸未觸之際陡然轉向,轟然砸碎三塊磨盤石。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鄒野振劍抖落晨露,水滴在空中連成先天八卦圖,"胖耀你這一身橫練,須得配上..."話音未落,左耀猛然擲出鐵棍,呼嘯的兵器洞穿十丈外小船桅杆,驚起飛鳥無數……
    半晌,雲州城南三十裏,渾河拐彎處的懸崖上,鄒野正在龜甲上刻第六道裂痕。玄鐵劍插在岩縫裏,劍柄係著的五色絲絛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
    "寅時三刻,巽位生變。"他抹去嘴角血絲,看著河麵上似憑空出現的十艘走舸,"左頭領,該收網了。"
    壯碩漢子從山洞鑽出,肩扛碗口粗的鐵棍:"軍師總說甚卦象,要我說,劈了耶律家的那狗頭最痛快!"他說話間一棍砸在岩壁上,碎石如雨落向河麵。
    鄒野苦笑搖頭。三年前他在雲中書院講《周易》,契丹騎兵衝進來時,正是這個莽夫用船槳拍碎了三個騎兵的腦袋。如今書院成了馬廄,他們倒成了渾河水匪。
    河心炸起數道水柱,走舸上契丹兵驚呼著栽進河裏。左耀瞪大眼:"軍師是又在畫甚麽奇奇怪怪符了?"
    "是那麵送的猛火油。"鄒野劍指東南,"看那麵鷹旗!"
    左耀掄圓鐵棍衝向崖邊,卻見對岸山坡上亮起數百火把。火光中,玄甲騎兵如黑潮漫過山脊,當先一麵蒼狼旗迎風招展。鄒野瞳孔驟縮——那旗角繡的竟是古日連部圖騰。
    "軍師快看!"左耀大吼。渾河上遊漂來數十個木桶,撞上走舸瞬間爆開幽藍火焰。鄒野嗅到刺鼻的硫磺味。正思索之際,懸崖上一個小布袋正砸在他頭頂,打開布袋,紙上小字映入眼簾明夜子時一刻,雲州大帳,契丹左大都尉顧統領見,進邊紅頂帳,吹口哨,自有人接應……
    汴州城頭的積雪映著李賀嶙峋的輪廓。這青年像把未開刃的陌刀,高挺骨架撐著空蕩蕩的麻衣,右手虎口老繭卻顯出十五年握刀痕。契丹商隊的銅鈴聲傳來時,他正用拇指試刀。
    刀是河朔軍鎮最常見的環首刀,刃口卻有七處暗傷。當第十七個護衛撲來時,李賀塌肩沉肘,刀背貼著對方槍杆滑進中門。骨裂聲混著血花綻開,他的招式沒有江湖氣,全是邊軍以命換命的劈砍術。
    斜刺裏劈來彎刀,他竟不格擋,反手將刀擲向馬車窗口。趁護衛愣神間,手肘猛擊其膻中穴,奪過彎刀旋身橫斬。五顆頭顱飛起時,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
    汴京虹橋下,青年把匕首藏在魚腹裏。橋頭綢緞莊的契丹商人正在驗貨,腰間金牌刻著"乙室"二字——正是當年害死母親的乙室部貴族。
    "娘,十年了。"他握緊裹著粗布的橫刀,刀柄纏著母親留下的發帶。契丹商人轉頭看向魚攤,李賀渾身血液凝固——那人右眼蒙著黑罩,疤痕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嗖"的一聲,青年抬袖,袖箭射向商人。與此同時,魚攤下竄出三個黑衣蒙麵人。李賀本能地擲出匕首,卻見蒙麵人從天而降,雙刀畫弧,竟將弩箭盡數斬落。
    "小子,報仇不是這麽報的。"蒙麵人甩給他一張羊皮,道"雲州城西三十裏,明日子時一刻,契丹左大都尉顧遠見。"說罷縱身躍上屋頂,無蹤無影……
    李鶴展開羊皮,上麵正畫著他此刻的位置和路線圖......"
    擂台的積雪被劍氣削成玉屑。黃逍遙青衫鼓蕩如帆,雙劍在身前交錯成十字。對麵契丹武士的狼牙棒砸下時,他撤步仰身,脊背幾乎貼地滑過,劍鋒卻自下而上撩出新月弧光。
    "著!"
    左劍"落英"點出十六虛影,右劍"斬擊"突刺如電。契丹武士暴退七步,胸甲仍添了道三寸血口。黃逍遙咳嗽著以劍拄地,枯瘦身形在風中搖晃,眼中卻燃著野火。他將雙劍拋向半空,騰身踢中劍柄,兩柄利刃化作青白流星貫入擂台立柱——正是"繽紛"劍法最後一式"飛星傳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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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劍插在擂台中央。第十七個對手躺在血泊中,看客們的喝彩聲像潮水拍打耳膜。
    "還有誰?"他扯開破爛青衫,露出腰間酒葫蘆。自三年前從幽州逃出,這雙劍飲過流寇血,斬過契丹馬,卻始終找不到該去的地方。
    驛道盡頭煙塵大作。契丹使團的金頂馬車緩緩駛來,護衛武士的鎖子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黃逍遙眯起眼睛,看到馬車簾隙間有寒芒一閃。
    "好劍!"他仰頭灌酒,酒液淋濕胸前傷口也渾然不覺。使團停住,車簾掀起,露出半張戴著青銅麵具的臉。那人屈指一彈,羊皮卷如利箭射向擂台。
    黃逍遙雙劍交擊斬開皮卷,空中爆開一團磷粉,顯出北鬥七星圖案。磷火中傳來沙啞聲音:"明日子時一刻,雲州軍營,左大都尉見,七星映劍。"他渾身劇震——三年前那個雪夜,傳授劍法的黑衣人臨走前說過:"七星映劍時......"
    七人到雲州營時,顧遠暗衛早已潛伏多時,殘月隱入雲層,黃河的濤聲裹著寒意。七道黑影被暗衛蒙眼帶入中軍一處偏帳,帳內未點燈燭,唯有火盆中跳動的炭火映出顧遠那冷峻的側臉。他指尖摩挲著狼牙符,目光掃過被帶來的七人——北鬥七子的呼吸聲或粗重、或輕淺,卻無一不帶著緊繃的殺意。
    “王暢,”顧遠開口,聲音如鐵器刮過青石,“你腰間寒鐵鏈的第三環內,刻著‘王鐵錘’三字。”
    水匪頭目猛地抬頭,蒙眼布下喉結滾動——那是他亡父的名諱,十年前隨西都城破一同埋入黃土。顧遠抬手擲出一物,聲清脆刺耳。王暢腕間一沉,竟是半截斷裂的陌刀,刀柄饕餮紋與他腰間刀的雕花嚴絲合縫。
    “天佑元年,你父為汴州刺史鑄刀三百柄,”顧遠撥動炭火,火星濺在陌刀殘刃上,“刺史卻將他滅口,謊稱刀胚有瑕……如今這三百柄刀,正在耶律洪的親衛營裏飲血。”
    王暢渾身劇震,暗衛扯下他的蒙眼布,火光刺痛雙眼的刹那,他看見刀身反光中映著雲州軍械庫的圖冊——那些陌刀的形製,與他父親的手稿分毫不差。
    帳簾忽被寒風掀起,姬煬白發如霜,未等暗衛動作,指尖已凝出寸許冰棱。顧遠卻輕笑一聲,將酒樽推至案邊:“京兆府姬氏商行的地窖第三層,藏著六壇埋了二十年的女兒紅。”
    冰棱“哢嚓”碎裂,姬煬瞳孔驟縮——那是他家族覆滅前,為小妹及笄禮備下的酒。
    “令妹沒死。”顧遠語出如刀,劈開帳內死寂。他甩出半幅染血羅帕,帕角繡著歪斜的“煬”字,“乙室部將她充作女奴時,我的人換了她的鴆酒。”
    李襄暴起,破空聲未至,顧遠的彎刀已抵住他咽喉。帳外傳來鐵甲摩擦聲,暗衛的弩箭對準眾人後心。
    “輕功了得?”顧遠刀鋒下壓,血珠順著李襄脖頸滑落,“三年前潞州糧倉失火,三百契丹兵追捕的盜糧者,左肩箭傷每逢陰雨便發作——是你吧?”
    李襄僵在原地。那夜他中箭墜崖,醒來時箭傷已被草藥敷裹,崖底還留著半塊刻著狼紋的銅牌——此刻正掛在顧遠腰間。
    鄒野嗤笑,道袍無風自動:“左大都尉查得仔細,卻不知‘亢龍有悔’的道理?”他足尖在地上劃出坎卦,袖中木劍已抵住身後暗衛咽喉。
    顧遠不惱反笑,掀開帳中屏風。一張渾河沙盤赫然顯現,水流中漂浮著數十艘微縮戰船——正是三日前鄒野設計殲滅契丹水師的陣型。
    “鄒公在龜甲上刻第六道裂痕時,可算到此局?”顧遠指尖點向沙盤某處,木船突然燃起幽藍火焰,與那夜渾河上的猛火油一模一樣。
    左耀怒吼欲起,卻被沙盤下的機關鎖扣住鐵棍。顧遠扔給他一卷羊皮,上麵繪著他養父戰死的山穀地形,朱筆圈出之處,正是當年契丹伏兵的暗哨。
    “力能扛鼎,卻護不住至親,”顧遠聲如寒鐵,“不如與我斬盡仇寇。”
    左耀雙目赤紅,鐵棍轟然砸地,沙盤震顫如雷。
    黃逍遙長笑,袖中劍光如電,直取顧遠麵門!暗衛弩箭齊發,卻見他雙劍畫圓,箭矢盡數釘入帳柱。劍尖距顧遠三寸時,一方玉匣忽現案上——匣中《落英劍譜》殘頁泛黃,正是他師門失傳的最後一式。
    “滄州左營的劍碑下,埋著你師父的左手劍。”顧遠巋然不動,“他臨死前刻在地牢牆上的血字,你可看全了?”
    劍鋒倏停,黃逍遙腕間青筋暴起。那夜他殺入地牢,隻見牆上血書“七星”二字,原以為是仇家名號,而今……
    炭火“劈啪”炸響,顧遠割開掌心,血滴入七星狼頭樽:“諸君血仇,我皆可償。但我要的,是這天下再無契丹鐵蹄踏碎的中原!”
    李鶴道:“隻要你幫我宰了那個乙室部右眼帶疤者,我這條命給你都行!”他擲出染血的青銅麵具,正是當年淩辱其母的契丹貴族信物。
    "都尉好手段。"鄒野撥動算盤,珠響如金戈交鳴,"隻是不知我等七人性命,值幾錢幾何?我等皆是中原人,為何要幫你這個契丹人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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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遠掀開地磚,露出下麵埋著的契丹軍餉箱。箱蓋開啟時,七人齊齊倒吸冷氣——裏麵堆滿拜火教追查多年的中原各地戶部貪腐密檔……
    "諸君性命,可抵半壁江山。"顧遠揮刀割破掌心,血珠濺在陣圖中央,"但顧某要的,是讓諸位看到自己值多少。"
    顧遠接著道:"去年臘月,我親手把我羽陵殘部三個孩童送進拜火教煉丹爐。"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見他眼底血絲,"因為他們叫我族長。"
    眾人沉默間,賬外忽然騰起綠色狼煙。顧遠猛地推開供桌,露出地下密室入口:"拜火教的搜魂使來了,走水路!"
    密道裏飄著腐臭味,王暢舉著火折子開路。這個曾也專盜遼墓的河南佬突然停步,指著牆上某處蓮花紋:"諸位,勞駕誰往這兒撒泡尿。"見顧遠等七人全愣住,他咧嘴笑道:"童子尿破機關,我看你們這歲數還沒開葷吧?"
    眾人哄笑中,顧遠耳尖發燙。他忽然想起上月巡營時,張三金送來四個漢人女奴。那時他故意裝出急色模樣,卻在帳中與扮作婢女的金牧對完了整本《推背圖》。
    密道盡頭水聲漸響,老二姬煬突然拽住顧遠:"小心!"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中鏈子槍絞住三支毒箭。箭頭幽藍,正是拜火教追殺用的"鳳凰淚"。
    水閘開啟的瞬間,七人乘木筏衝進暗河。王暢用銀針試了試水質,突然臉色大變:"水裏有屍蠱!"話音未落,老七黃逍遙已經紮進水中,再冒頭時嘴裏叼著個陶罐——裏麵正是培育蠱蟲的母體。
    "接著這個!"顧遠扯下狼牙吊墜扔給他,"含在舌下可避百毒。"這是外公留給他的最後念想,此刻卻在黃逍遙口中救下七條性命。
    半晌,待賬外無動靜時眾人從密道爬出回到帳。顧遠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解下佩刀插進土裏:"顧某今日立誓,他日若負諸位,猶如此刀!"
    帳外忽傳鷹唳,金牧拎著拜火教探子的人頭掀簾而入。血泊中,那人指尖還捏著未燃盡的傳信符,符上朱砂寫著“七星聚,大凶”。
    顧遠踩碎符紙,火光映亮七張決絕的臉:“記住,凶星照命的——該是他們。”
    炭火將息,顧遠震袖掃落案上兵符。青銅獸鈕撞地聲如驚雷,北鬥七子尚未從剛才的震顫中回神,便見這位契丹大將撕開左襟——蒼狼刺青下竟疊著道陳年刀疤,疤痕走勢正是漢地遊俠慣用的反手刀。
    "某七歲那年,古日連部的屠刀架在我族長頸間。"他指尖劃過那道疤,血珠在火光下泛著暗金,"娘親用漢人乳母教的法子,在狼頭紋下添了這道"忠"字痕。"
    帳外北風卷著雪花撲入,王暢手中刀無意識收緊——那疤痕的起筆走勢,分明與他家傳的《王氏鍛經》中"忠"字銘文一模一樣。顧遠甩出七枚玉玨,玉色在炭火映照下流轉如星河:"天樞王暢,天璿鄒野,天璣左耀,天權姬煬,玉衡李襄,開陽李鶴,搖光黃逍遙。"
    李襄的飛爪扣住玉玨,腕間發力卻紋絲不動。玉玨背麵浮凸的星圖刺痛掌心,顧遠身法如鬼魅踱至他身側,用契丹語低吟兩句,轉而換作河洛官話:""辰時鼠洞,亥時狗竇"——李兄弟的越獄詩,某請雲州最好的石匠刻在了乙室部祭壇下。"
    黃逍遙雙劍驟然出鞘,劍氣削落帳簾束帶。飄落的青布露出背麵血字,正是他師父臨終前未寫完的《七星劍訣》殘篇。顧遠信手接住布帛,指腹抹過劍痕:"尊師在幽州地牢用指甲刻了三個月,可惜最後三句被獄卒打斷了。"
    帳內死寂中,炭火爆出最後的火星。鄒野以劍指地,先天八卦陣的輝光竟與玉玨星圖遙相呼應:"左大都尉是要我們做北鬥,還是做提線傀偶?"
    "我要諸位做執棋人。"顧遠掀開屏風後的暗格,七套精鐵打造的星官服赫然在列——王暢的肩甲鑄著鍛鐵紋,鄒野的袖口繡河圖洛書,李賀的護心鏡嵌著半塊青銅麵具。最驚人的是黃逍遙那套,雙劍鞘上密布星宿孔洞,正是他師門失傳的"星隕劍匣"。
    左耀暴吼著掄起鐵棍,罡風掀翻火盆。暗衛弩箭未發,顧遠已鬼魅般切入他中線,三指扣住其喉間"人迎穴"。
    "左兄可知,"顧遠聲冷如鐵,"你父戰死的鷹愁澗,埋著三百斤漠北雷火彈?"他甩出半張焦黃信紙,正是左耀養父臨終前咬破手指寫的遺書,缺失的半張此刻嚴絲合合縫。
    李鶴撕開胸前麻布,烙痕下竟翻出漢隸刺青——"誅盡胡虜"。這秘密他藏了十年,此刻卻在顧遠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搖光星君的《破陣譜》,某已派人送至滄州左營舊址。"
    姬煬掌中冰霜驟凝,帳內溫度急劇下降。顧遠不避不讓,任寒霧爬上眉梢:"天權星君可還記得,令妹被擄那日,馬車簾角繡著什麽?"他展開的絲帕上,半朵冰蓮與姬煬懷中殘帕完美契合。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七套星官服已染血立誓。王暢手握天樞玉玨,寒鐵與星圖產生共鳴;鄒野的桃木劍點過七星方位,地麵塵埃無風自動;黃逍遙的雙劍歸匣時,機括咬合聲如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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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內,天樞掌黃河水運,天璿控雲州糧道。"顧遠割破七盞油燈,燈油在沙盤上匯成契丹版圖,"玉衡星君的輕功,該讓耶律洪的密探嚐嚐夜不能寐的滋味。"
    一暗衛掀帳而入,扔下個仍在滴血的包袱。滾出的頭顱雙目圓睜——正是當年屠戮王暢全家的汴州判官。王暢鐵鏈驟然繃直,顧遠卻踩住那頭顱:"這才是個開始,我要你老王親手斬下耶律洪的蒼狼旗。"
    李襄的飛爪扣住沙盤中的雲州城模型:"你要我們做光明正大的鬼?"
    "不。"顧遠拔出狼首刀劈開沙盤,黃河水道的裂痕精準分割契丹疆土,"我要諸位成為照破亂世的七星——在耶律洪看來你們是叛匪,在百姓眼中你們是俠盜,而在顧某這裏......"他揮刀割斷自己一縷黑發,發絲落入七星血酒,"你們是能終結這個亂世的——人。"
    老大王暢揮劍斬道:"王某殘軀,願為星火。"其餘六人紛紛割破手掌,將血滴在顧遠佩刀之上。隨即,七柄利刃同時刺入狼頭樽。北鬥七子,今日相聚!
    ……
    城南三十裏,金牧舉著火把低語:"兄長為何不用你左大都尉身份壓服他們?"
    "你看這北鬥。"顧遠指向夜空,星光刺破雲層投在墓碑上,"中原百姓見了說是紫微垣,契丹兒郎見了說是斡難河神——可星光何曾變過?"
    七十裏外渾河水寨,左耀掄起鐵棍砸碎契丹稅船。船板裂開處,三百柄陌刀寒光耀目;同一時刻,李襄如鬼魅般掠過耶律洪雲州親衛金帳,帳中機密文牒不翼而飛;黃逍遙的雙劍在雲州城頭刻下七星陣,每個星位正對應拜火教一處祭壇......
    當第一聲狼嚎響徹草原時,七道黑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裏。他們身後,顧遠的中軍大帳悄然飄起麵玄色旗幟——無圖騰無徽記,唯有用北鬥七星光痕繡著個"漢"字。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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