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決戰前夕,金蟬脫殼
字數:11130 加入書籤
衝天血光中浮現的"晉"字軍旗,是用九百九十九具苗人屍骸浸染而成。鄒野將阿古拉綁在背後時,腰中彎刀已被宋烔親衛的毒矛腐蝕出鋸齒狀缺口。
"契丹人,不過如此。"宋烔坐在轎輦上,指尖轉著枚眼珠大小的銅丸——正是阿古拉剛來時先前取得的晉軍密信,"這誘餌可還香甜?"
鄒野揮刀斬斷襲來的鏈鉤,發現鉤刃上刻著拜火教頭紋。李克用竟仿製了拜火教的軍械,這是要把禍水引向契丹!
第一波箭雨襲來時,赤鱗衛的玄鐵盾堪堪擋住。但箭矢爆開的毒霧裏混著鐵蒺藜,三個兄弟瞬間化作血水。鄒野想起這手法像極了雲州圍城戰——李克用把對付沙陀叛軍的殺招用在了這裏!
"坎位有生門!"他劈開具掛著苗疆銀飾的屍傀,卻發現傀儡腹腔塞滿雷火彈。宋烔的笑聲從地底傳來:"李帥特意為你們改良的震天雷,滋味如何?"
整片楓林塌陷,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青銅管道。沸騰的化屍水從管口噴湧,赤鱗衛的皮甲遇水即腐。鄒野撕下戰袍裹住阿古拉,自己後背已近露出白骨。
昏迷的阿古拉抽搐,懷中竄出七條赤金小蛇。蛇群發狂般啃噬她的手腕——是在吸食毒血保她心脈。鄒野趁機將冰魄蠱按在她傷口,蠱蟲觸血瞬間凍結了半邊身子。
"遠哥哥..."阿古拉在劇痛中囈語,"沅水河道圖在...在坪山坳..."
"苗疆妖術,不過是我晉軍玩剩下的。"宋烔用燒紅的鐵鉗夾起一隻死蛇冷笑道。
第三波進攻是三百沙陀死士,他們額間刻著避蠱符,手持雙刃彎刀。赤鱗衛的陣法被磁石幹擾,始終無法成形。
"換三才陣!"鄒野嘶吼著劈開個死士的頭顱,卻發現對方腦中沒有蠱蟲——李克用竟舍得用真正的精銳來演戲!
阿古拉被顛簸震醒,模糊看見宋烔戰車下的機關齒輪。她咬破舌尖畫出道血符,瀕死的蛇暴起,蛇身纏住磁石陣的樞紐。
"就是現在!"她將銀刀插入自己左肩,劇痛激發最後潛能。赤鱗衛們突然集體割開手指,血霧中浮現出顧遠改良過的"血狼陣"——這是用契丹巫術結合漢家兵法的殺招!
雲州城頭,顧遠陰沉站立看向下方。箭矢破空時,李克用的帥帳突然燃起青焰。
"報!苗疆急訊!"探馬滾落馬鞍,"宋將軍疑似遭遇契丹主力精銳..."
李克用捏碎茶盞大笑:"好個耶律阿保機,果然想吞獨食!"他揮旗令左翼沙陀騎兵轉向繼續猛攻雲州,隨即下令苗疆雷火營可以出動。
血楓林處,鄒野不知已經帶手下衝殺多少輪,宋烔趁鄒野分神之際,一發淬毒袖箭直取阿古拉。鄒野的刀鋒轉向,斬落飛向阿古拉的淬毒袖箭。阿古拉此刻徹底幾近油盡燈枯,用最後力氣捏碎冰魄蠱,極寒瞬間凍結周身十丈。
李克用的雷火營也趕到了,雷火營的鐵蹄震得血楓林簌簌落紅,三百架霹靂車噴出的硫磺火球將夜空染成赤色。鄒野用赤鱗刀撐起殘軀,刀刃插進凍土時帶起冰晶——阿古拉最後釋放的冰魄蠱,正在她周身形成愈發脆弱的霜甲。
"赤鱗所屬!"他嘶吼著劈開迎麵而來的火矛,"護住北鬥位!"
最後七名親衛結成殘缺的狼首陣,玄鐵盾上的圖騰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宋烔的玄鐵戰車碾過冰麵,車轅上的磁石陣將赤鱗衛的兵刃吸得偏移半寸,正是這細微破綻,讓三支透甲箭貫穿了鄒野的左肩。
雷火營將領張鐸甩出九節鞭,鞭梢鐵蓮花在空中炸開,數百枚淬毒鋼針如暴雨傾瀉。苗疆特有的腐骨瘴混入鋼針,被刺中一個赤鱗衛瞬間化作血泥。
"契丹狗的精銳也不過如此!"張鐸踩著具屍體大笑,"李帥要的沅水河道圖,莫不是刻在這小娘子皮肉上?"
鄒野暴起,斷刀擲出時帶起螺旋氣勁。張鐸急退間撞上磁石陣,整座戰車失衡。鄒野正要衝上與其同歸於盡之時,隻見阿古拉臂上那最後一條瀕死的蛇卻似緩緩昂首,蛇蛻如旗幟般掛在斷樹上。史迦的聲音穿透火海:"阿灼!看北鬥!"
西南巽位的地麵塌陷,三千頭鐵背蜈蚣托著苗疆勇士破土而出。史迦銀冠上的蜈蚣觸須泛著幽光,她手中金杖指向雷火營的霹靂車:"焚!"
蜈蚣群噴出琥珀色毒液,觸及硫磺的瞬間燃起青焰。張鐸驚恐地發現,他引以為傲的霹靂車正在焚燒自己的士卒——毒焰遇血不滅,反而順著鐵甲縫隙鑽入人體。
"不可能!"宋烔斬斷著火的戰馬,"苗疆妖人怎知霹靂車的..."
"因為圖紙是古日連家族創的!多年前我們就知道!"史迦甩出三枚淬毒金針,針尾拴著的正是赤鱗衛特製的雷火符,"你們沙陀匠人,可識得契丹鍛紋?"
青蠍四年前埋在楓林地脈的赤硝石終於引爆,衝天火光中浮現出完整的沅水河道圖。阿古拉被爆炸震醒的刹那,懷中殘缺的鳳凰蠱振翅,蠱蟲灑落的金粉竟在火海上空凝成防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原來師父說的"以火飼蠱"..."她嘔著血沫捏碎最後枚骨針,青蠍娘子遺留的赤陽蠱全麵蘇醒。雷火營士卒驚駭地發現,他們鎧甲縫隙裏爬滿透明蠱蟲——這是三日前銀月灣船幫運送的"防瘴藥粉"!
宋烔發狂般劈砍著屬下的屍體:"李帥不會放過你們!晉軍十萬鐵騎..."
史迦的金杖穿透他胸腔,杖頭蜈蚣叼著顆仍在跳動的心髒:"十萬?你數數林外掛著多少晉軍首級!"
當最後一具霹靂車化作焦鐵時,朝陽正刺破血霧。鄒野跪在冰甲漸融的阿古拉身旁,發現她手中緊攥的並非沅水河道圖,而是半枚染血的合巹杯碎片。
"阿灼的嫁妝..."史迦將金蜈聖手帶來的救命蠱注入阿古拉心脈,"該送去雲州了。"
三百裏外,李克用捏碎戰報狂怒:"廢物!都是廢物!"——李克用現在和阿保機還是合作關係,縱使他覺得苗疆之事是阿保機的背刺,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輸了就是輸了,此時的血楓林的焦土上,幸存六個的赤鱗衛正用磁石收集晉軍鐵甲。
雲州城頭的旌旗浸滿血汙時,李克用正用彎刀削著羊骨。刀尖挑起的肉片落在沙盤上,恰蓋住"苗疆"二字。"啪"的一聲,鑲金象牙箸穿透輿圖紮進案幾。他死盯著案上染血的契丹狼頭箭——箭杆刻著新近的苗疆蚩尤紋,這是他安插在黑蠱沼的暗樁拚死送出的——三日前自己部的苗疆精銳與雷火營700餘人被全殲,宋烔張鐸二位愛將均戰死,取而代之的是那契丹的狼頭圖騰。
"好個耶律阿保機!"他捏碎箭矢,碎木刺入掌心,"明麵上與我合作共擊朱溫,對付耶律洪,各得所需,暗地裏竟把手伸到苗疆!"
燭火爆出三朵燈花,帳外傳來鴉兒軍特有的鐵鱗甲聲。五大高手掀簾而入,帳內溫度驟降——陽八子的赤銅重鎧還滴著人油,陰九幽的玄鐵麵具覆滿冰霜。燭火在鴉兒軍的鐵鱗甲上跳動,五大高手跪地時帶起血腥氣。李克用將苗疆輿圖撕成兩半,露出底下雲州布防圖:"帶五千重騎截斷渾河糧道,我要耶律洪和阿保機的人都嚐嚐餓著肚子打仗的滋味!"
"末將請令夜襲乙室部!"陰九幽的玄鐵麵具結著冰霜,"有消息稱那耶律阿保機上月剛娶了丙室部長老的次女..."
"不。"李克用將匕首釘在契丹八部方位圖,"阿保機既敢吞苗疆,本王就讓他後院起火——阿史那廷,你今晚就帶三百鬼麵騎偷襲契丹送親隊!本王也讓阿保機知道知道,本王不好欺!"
穆那拉登摩挲著拜火教銅牌:"李帥,可靠消息,現在和我們天天交戰的那個小子顧遠,明麵上是耶律洪封的左大都尉,拜火教副長老,可暗地裏他好像也是阿保機的人,既要提前對付阿保機,這小子要不要..."
"先留他活口,當今最重要的是防阿保機主滅契丹總族長耶律洪!"李克用眼底閃過精光,"如果本王所料不錯,這小子遠遠不止阿保機暗線這麽簡單,不信你們看看,耶律洪和耶律阿保機是怎麽被自己人捅刀的!"
"三日。"李克用將帶血的雲州布防圖甩在火盆上,"我要在乞巧節前,拿下雲州北城門。"
阿史那廷的刀把劃過輿圖,他語氣沙啞道"李帥,那古日連小崽子打仗確實挺猛,這小子在渾河埋了三百架床弩,是不是行動前先讓末將帶火鴉營..."
"不。"李克用捏碎酒盞,"我要你們五路齊發——"刀鋒在沙盤劃出血槽,李克用下達了最終命令:
陽八子領重甲步卒強攻東門,逼左大都尉顧遠死守。
陰九幽率冰鬼騎繞襲糧道,焚盡雲中倉,對麵拜火教肯定會派重兵來攔,記住,就是拖時間,目的就是讓顧遠和拜火教失去相互照應。
阿史那廷帶領鬼麵騎突襲阿保機迎親隊,而後打著拜火教旗號讓阿保機和耶律洪去內鬥。
穆那拉登用蟲笛喚醒二十年前埋的屍兵,自地道破城 ,強攻拜火教在雲州總壇,分壇。
唐榕拉澤帶人混入流民散播瘟疫 ,擾亂對方軍心的同時,隨時保持接應幾路兵馬。
這三日,放棄苗疆一切駐紮,鴉兒軍所有精銳包括你們五大高手全麵開戰雲州!務必在阿保機和耶律洪都沒反應過來都忙著內鬥時拿下!
雲州契丹大帳,顧遠擦拭著染血的銀刀,刀身映出城下連營百裏——今日就連從來都疑神疑鬼的張三金都覺得不妙,因為敵人就像發了瘋一樣,鴉兒軍死士像羊群一樣,衝鋒了一次又一次,自己和叔公早已率部反衝鋒了無數次。金牧的銀算盤早已崩斷,瑪瑙珠滾落在"鴉"字卦象上。
"兄長,前線哨衛打聽到了,東門來的是李克用手下五大高手之一陽八子。"他蘸著硝石粉在城防圖勾畫,"此人力能扛鼎,曾單騎破潼關。"
話音未落,城牆劇震。陽八子的擂鼓甕金錘砸在城門,聲浪竟掀翻三架床弩。守軍箭雨潑灑而下,卻被他身後重甲步卒的玄鐵盾盡數彈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李克用好毒的計!"顧遠立即拿起弓箭,臨行前隨即對金牧道"他想反客為主,圍魏救趙,你立刻飛鷹傳信鄒野阿古拉,苗疆那麵的所有赤鱗衛不可回援,繼續保持他們的原計劃,這麵我會頂住,且不要透露消息,信中就說這一切都很好!聽到了嗎!不要透露半點現在的事情——這不但是調虎離山,更是要合而擊潰!"
又是半日的廝殺,寅時的更漏裂開第三道細紋,顧遠正用刀削著沙盤邊角。木屑簌簌落在"雲中倉"標記上,與三日前古力森連灑落於此的馬奶酒殘漬混作一團。
"兄長,陽八子的重甲兵配有李克用新鑄的破城錐。"金牧將銀算盤殘珠按在沙盤缺口,"按這個行軍速度和凶狠程度,明巳時便會突破外城箭樓,我們隻有五千人,百獸部都加上才七千,況且兄長你還下了死命令,百獸部從此後隻為羽陵古日連而活,不為耶律洪當炮灰!可如今……"
顧遠割斷腰間狼頭絛,絲線在沙盤上勾出七道弧:"把甕城的火油換成張三金那老賊發明的蛇涎脂——遇血即燃,正好配得上李克用這份大禮,如此,再撐一日綽綽有餘。"
慘白的月光似被腥臭的血味割裂,甕城內堆積的屍骸已高過女牆。金牧的銀算盤徹底化作算珠散落滿地,每顆瑪瑙珠都刻著陣亡將士的名字。
"兄長,可我們火油隻剩最後三十甕,就算再堅持一日又如何?張三金那老賊密報你也不是不知道,說什麽糧倉被偷襲,古麗森連分身乏術無法支援,純純放屁!這老鬼早將我倆看做眼中釘!肯定盼著我們早死……"
"公子!急報!"親衛匆忙的聲音打斷了金牧,這漢子跪地時帶起焦臭的血腥氣更是讓人百般不適。
"李克用手下陰九幽帶人偷襲糧道和雲中倉,古力森連長老雖擊潰他,但所帶的拜火教部眾折了七成半..."
顧遠回了句知道了,隨即擺手示意親衛下去,對金牧道:"敵眾我寡,李克用這是借自己家大業大就是打富裕仗,又是圍魏救趙,又是分而擊破,又是以逸待勞,又是漁翁得利……"
他說這話時,目光掠過牆角那柄鑲著狼牙的短劍——那是他及冠時叔公親手所贈。鞘上暗褐色的血漬,是少時韋室部仇人突襲他時古力森連為他擋箭留下的……
"兄長,可……隻能坐以待斃嗎?叔公都..."金牧的喉結滾動著咽下血腥氣,"難道我們真的要為拜火教耶律洪全部獻身?"
顧遠猛得將銀刀插入地磚裂縫,刀身震顫的嗡鳴驚起梁上寒鴉:"你先按我說的做,我自有打算,我向你保證,隻用一日,就一日,死守一日,我們即刻便可脫離拜火教!——既然李克用想要雲州,本公子又不喜歡,便送他又如何?"
辰時三刻,第一縷陽光刺破城頭狼旗。陽八子的擂鼓甕金錘砸在護城河冰麵時,顧遠正手按在城牆箭垛,冷笑著看這個莽夫的怒罵和大吼。
"放閘!"
隨著金牧的銀哨刺破晨霧,三十架改良床弩同時嘶吼。箭簇裹著蛇涎脂穿透玄鐵重盾,中箭者尚未倒地便自燃成火球。陽八子暴怒揮錘,竟將燃燒的士卒掄向城頭作人形火彈。
"取我穿雲箭來!"顧遠扯開大氅,露出內裏暗藏的火浣甲。箭矢離弦瞬間,箭尾又增添三分勁力。
箭鋒穿透陽八子左肩甲時,顧遠腕骨亦傳來清脆的輕微骨裂聲。他望著城下愈燃愈烈的火焰,聽著身邊將士們振臂高呼,忍痛轉身對金牧道讓將士們守住,我馬上回來,記住,趁機讓咱們百獸部的人暗中集合,不要上,等晚上我的吩咐行動!
當顧遠痛苦表情退回內城時,刻意將左腕垂成不自然的弧度。醫帳內,他任由拜火教巫醫用苗疆蠱蟲處理腕骨傷勢,毒蟲噬咬的劇痛讓冷汗浸透重衫。"再撒些腐肉散。"他咬緊牙關示意,傷口外翻,任誰看了都覺得疼。城頭戰鼓恰在此時驟歇,他踉蹌著跌坐在軍械箱上,當著幾個流民打扮的探子麵嘔出大口血:"傳令...死守至最後一兵一卒!"
金牧會意地摔碎藥碗對身旁將士喊著口號:"勇士們!身後是我們的太陽,腳下是我們的土地,背後是我們的大契丹,那裏有我們的女人,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家族,我們的昆侖神!即使糧倉隻剩三日存量,床弩弦斷了大半,但是敵人更不好過!這兩日,敵人的武器裝備我們破壞了無數!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對麵拿錘子那個莽夫是厲害,可我們左大都尉也不吃素!隻一重箭,射的那莽夫右肩碎裂,幾成殘廢..."這話刻意摻了三分真——實際暗窖裏還藏著二十車雷火彈,全用拜火教的經幡裹得嚴實……
八百裏外的沅水河畔,鄒野正用赤鱗刀剜出阿古拉肩頭腐肉。金翅蠱蟲在藥缽裏劇烈掙紮,映得她蒼白麵容忽明忽暗。"已經過去十日了..."他盯著那份軍令狀,"老顧嚴令必須歸隊。"
史迦掀簾闖入,腕間蜈蚣蠱泛著預警紅光:"黑蠱沼的屍傀雖正在集結,但最近正好趕上苗疆8月祭祀大典,短時間內他們不會撲過來。"她對鄒野道"你帶十人走,剩下的扮作儺戲班子——五毒潭的祭祀大典正是最好掩護。"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鄒野的刀尖在地麵劃出深痕,左邊刻著"赤鱗",右邊寫著"諾言"。當阿古拉在劇痛中抓住他佩玉時,他猛然劈斷桌角:"史迦,若三日後她真有不測..."斷玉塞進史迦掌心,"就把她煉成屍傀,至少...至少留個全魂,讓老顧有個念想……"
子時的雲州城牆突然爆出驚天火光,顧遠站在密道口回望衝天煙柱。百獸部眾人背著裹滿草料的"屍首",每具都藏著拜火教的燃魂香。流民營地裏,張三金的探子正忙著收集那些染血的腰牌,渾然不覺腰間掛著的驅邪符已浸透蛇涎脂。
而在苗疆血楓林,十名赤鱗衛正將儺戲麵具扣在臉上。史迦把昏迷的阿古拉藏進祭神轎輦,緩緩走著。
戌時的梆子聲混著鴉兒軍攻勢傳來,顧遠在昏暗地窖點燃狼煙符。羽陵部古日連部舊部一千餘人從排汙渠鑽出,鎧甲內襯都換上了契丹牧民的羊皮襖。"公子,北鬥六子的人已控住西城馬廄,今日是鄒野老四離開的十多日了,按照您的吩咐,六子這段時間以驛站為範圍活動控製住馬廄後便行動去接應鄒野。"為首的中年壯漢——現任虎部長老的蘇日勒遞上拜火教銅牌,"按您吩咐,從戰死者身上扒的,每人都有。"
顧遠摩挲著銅牌邊緣的豁口——這是三日前他親手劈在張三金親衛頸間的痕跡。他將銀刀拍在案上:"稍後,子時三刻,你們都把這批"陣亡將士"的腰牌掛在身,金牧會帶你們走,快走!回漠北,回家!"
火把將眾人影子拉成扭曲的圖騰,蘇日勒捧著的銅牌在顧遠掌心發燙。老戰士巴圖扯開羊皮襖,露出心口猙獰的狼頭刺青:"少族長不走,我們羽陵部的狼旗絕不先倒!"他身後的青年們齊刷刷亮出腰間銀刀——那是顧遠去年冬狩賞賜的認親信物。
金牧的銀算盤珠叮當墜地,他蹲身拾撿時,淚珠砸在瑪瑙珠上碎成八瓣:"兄長...至少讓我留下..."話未說完,顧遠猛然攥住他手腕,北鬥紋銀戒硌進皮肉:"記得七歲那年在白狼穀嗎?我帶著三歲的你爬出雪窟——現在輪到你了!你帶他們走!"
蘇日勒拔出鑲著祖母綠的短刀,這是顧遠外公,金牧親阿爺金族長生前贈他小兒子的滿月禮。刀刃在左臂劃出血槽,他將血珠彈向顧遠戰靴:"長生天在上!若三個月後見不到我繈褓中的孫兒..."話到此處猛然頓住,老淚混著血水滴在銅牌狼紋上。
"蘇日勒大爺的小兒叫阿木爾對吧?"顧遠解下頸間狼牙鏈,"那年他抓周時抓了我的箭囊——此物舅舅便贈他做禮了。"狼牙尖端暗刻的契丹文在火光中流轉,正是羽陵部失傳的《白鹿歌》。
角落裏幾個十歲左右少年開始輕輕啜泣:"族長,我妹子上月被拜火教抓去煉蠱..."
"我妻阿茹娜上月用接骨秘術換了一批羽陵部祭品,請眾人放心,有我顧遠在世一日,羽陵部和古日連部永遠也散不了!在下用心頭血向長生天保證!明年三月後,你們一定可以在漠北見到你們的女人,孩子,父母,親人,老人!隻要他們還活著,每個羽陵部古日連部活著的!在下一定都讓他們在明年太子河水化凍前,回到遼東!"他指尖撫過火雲紋,暗格機關彈出血玉鑰匙給金牧,"帶著這個去找銀月灣船幫,老鯉魚會送你們從暗河出城。"
子時的梆子聲混著鴉啼傳來,金牧撕開裏襟,露出與顧遠一模樣的狼頭刺青:"當年姑母用狼血給我們紋身時說..."他哽咽著說不下去,顧遠卻接道:"說我們雖為表兄弟卻依舊可以如同親兄弟同命,隔著陰山也能聽見對方心跳。"
排汙渠的冷風卷著血腥氣湧入,蘇日勒最後回望時,顧遠正將銀刀插進沙盤。刀身映出他嘴角噙著的半粒馬奶糖——這是金牧兒他總省給金牧吃的零嘴。
"少族長!"百獸部眾突然齊刷刷單膝跪地,掌心向上托著狼髀石。這是漠北最莊重的血誓,意為將性命托付給狼主。顧遠背身揮了揮手,陰影裏的嘴角卻滲出絲血線——他咬破了舌尖才忍住那句"各位一定保重,都要活著!"。
渠口月光碎成銀屑時,金牧懷中的傳音蠱突然蘇醒,蠱蟲複述著顧遠最後的密令:"到遼東歇息,而後休息過後去陰山裂穀後,那有我額娘黎部親戚的舊址——隻有我知,便於隱藏,生活無憂..."書頁夾層裏藏著細致的標注地圖——這是顧遠用其他部族六千餘命當炮灰的障眼法才得以實現。真有道是
銅符裂霜,銀刃割光。
火齧穹廬,雪沃大荒。
血沃春草,心焚秋陽。
六千方骨,一念係存亡。
星鬥可量,人心難掌。
狼牙齧月,鷹旗懸腸。
稚子啜露,老嫗禱桑。
金珠墜地,皆作鋒鏑響。
白鹿歌啞,青驄鬣揚。
瑪瑙凝血,算盤斷章。
暗河蝕碑,明燭照謊。
誰家嬰啼,吹作敕勒腔。
生者為祭,逝者成障。
我刃愈利,我袍愈髒。
左衽裹義,右衽藏謗。
聖堂明處,原是舊墳崗。
長生天瞽,銀月灣漲。
三更鴉啼,九轉回望。
既食君祿,怎避箭芒?
既負蒼生,且飲這觴。
穹廬蒼蒼,其道如罡。
馬革覆我,莫問何方。
雪窟猶在,齒含飴糖。
他年誰記?指上滿血光。
更道是
銅符裂處火雲燒,銀刃劈來子夜潮。
六千方骨壘成路,一握狼牙齧斷簫。
鈴響遼東春草淚,旗翻漠北雪原凋。
長生天瞰盤腸月,照見冰心寸寸焦。
卻說顧遠終於達成了讓羽陵部古日連部青壯年擺脫拜火教控製,可代價是折損了六千餘契丹別部無辜兒郎!這其中苦楚,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部下終於脫險,可顧遠已傷,身陷重圍,他能脫險嗎?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遼東邪俠請大家收藏:()遼東邪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